第31章 Chapter31捉奸
顾衡之要是知道萧子政在偷听, 非得趁机把萧子政夸出花来不可,只可惜,顾衡之并不知道。
另一边,萧子政正盼望着顾衡之再说些什么, 传来的消息就变成顾衡之已经转变了话题——
“世子殿下这么大老远地过来, 就是为了说这?”顾衡之淡漠地扫了萧子恪一眼, 他率先站了起来,淡淡道,“衡之还要看护放课的童子们, 恕不远送。”
“顾久!”
萧子恪也站了起来,他想不到顾衡之对他竟是这么的无礼又无情。
也不知是不是萧子恪的错觉,他总觉得顾衡之愈发像那断了线的风筝,让人难以掌控。
难不成顾衡之还真跟萧子政生了感情?
萧子恪想看到的局面,可不是顾衡之和萧子政相亲相爱, 他想看到的局面,是等到萧子政怀上顾衡之的孩子后,就被顾衡之甩掉。
听到萧子恪这么紧张地喊他的名, 顾衡之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了萧子恪一眼。
“咳。”萧子恪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他尴尬地咳嗽了几声,企图维持自己的形象, 随后他故作从容道,“顾太傅,您,要保重身体。”
这话里不就是在暗示顾衡之的性命,全被他握在手里?
顾衡之深吸了一口气。
“系统,这死装玩意就是男主?”顾衡之对系统心道。
【没错宿主。】系统回答道。
行吧。
男主,咱惹不起。
顾衡之耸了耸肩, 并不打算继续搭话。
可忽然之间,只听“唰啦”一声,本来紧闭的门不知道被什么撞了开来,顾衡之定睛一看,竟是那只需要吹玉哨才能唤来的黑羽鸽子,就是被顾衡之用来和萧子政传信的那只。
顾衡之本以为这鸽子又带来了萧子政的信件,却不想,这次黑羽鸽子的目标却不是他。
平日里看起来没有精神的鸽子,此时像个尖锐的子弹,它“咻”地一下就飞到了萧子恪的身边,左边一翅膀,右边使劲儿一啄,最后,那鸽子化身落坨翔子,对萧子恪进行了精准打击,确保没有一点浪费在地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萧子恪都来不及反应,鸽子就飞了出去。
顾衡之的嘴角上扬,然后又被压了下去。
“快来人啊!世子殿下被一只鸟袭击了!”顾衡之假惺惺地朝外头喊了一嗓子。
现在因为萧子政的缘故,整个翰林书院的人都对顾衡之紧张得很,只一息的功夫,原本只有顾衡之和萧子恪的房间内,挤满了杂役。
萧子恪的窘迫的样子,就这么被众人看了个一清二楚。
顾衡之离得近,看得真切,萧子恪脸都快被气绿了。
侍从把干净的巾帕递过来的时候,萧子恪实在气不过,飞起一脚就往侍从的腰上踢去。
还好顾衡之眼疾手快,他拽了拽那侍从,躲过了萧子恪的随意撒气,而萧子恪险些滑倒在地上。
“世子殿下何必把气撒在别人身上。”顾衡之先发制人堵住了萧子恪的话茬,“都是那笨鸟的错,来人,还不去帮世子殿下把那只鸟拿下!”
“是!”
立刻就有人应下了。
然而,在场的人心里都清楚,那鸽子早就飞远了,怎么可能抓得到?
萧子恪也只能硬生生地吃下这个闷亏。
旁边一些有眼力见的杂役道:“世子殿下,一时半会儿抓不到也不要紧,等抓到那死鸟了,奴们定将它羽毛都拔了,全数煲汤,送到世子府上!”
萧子恪深吸了一口气,气勉强消了些。
“皇上驾到!”
领事太监的声音响亮至极。
只这一声,满屋子的杂役和侍从跪了一地,原本簇拥着皇帝的太监们整齐地散了开来,排成两列。
萧子政并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这人顾衡之并不认识。
一进到房间,萧子政先是扫视了一周,轮到顾衡之的时候,他又飞快地将目光略开,不知道又生什么气了。
顾衡之内心的小人忍不住挠了挠后脑勺——
嘶,阴晴不定的,他又哪里惹小暴君不开心了?
*
萧子恪看着萧子政的肩膀,目眦欲裂。
萧子政的肩膀上,停立着的,正是刚刚在萧子恪身上放飞自我的黑羽鸽子!
此情此景,显得就像是萧子政故意放鸽子来报复萧子恪似的。
可萧子政是皇帝,萧子恪也只能打碎了银牙往里咽,哪能像刚刚那样耍威风。
没有人敢说话。
萧子政也不开口。
一片僵局之中,众人的心声出奇得如一:
顾太傅!您快说话啊!
众人的眼神太过明显,顾衡之想不察觉到都难。
“陛下怎么来了?”顾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问道——
要是再没有人问,他相信像小暴君这么无厘头还有些小执拗的人,能在这儿耗到天黑。
“哼,孤知道太傅健忘,自然要过来提醒提醒太傅,不要忘了跟孤的约定。”
终于等到有人发问,还是顾衡之亲自问,萧子政心满意足,这种感觉,就像是痒痒处突然被挠中了一样舒畅。
约定?
萧子恪和跟在萧子政身后的那位中年男子齐齐看向顾衡之。
“太傅和陛下感情真是让人艳羡!”领事太监连忙替萧子政热场子。
“顾太傅和陛下又有什么约定了?”萧子政身后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须,一副慈祥的样子,“不知臣等是否有幸听上一番?”
“也不是什么大事。”萧子政看上去漫不经心,并不怎么在意似的,其实他心里,比谁都在乎,要不然也不会特地从苍龙殿快马加鞭跑到这来了。
萧子政并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
太傅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人都说知恩图报,尊师重道,太傅不听话,那他为了太傅的身体健康,绑也要把太傅绑到苍龙殿去。
“不过就是太傅从今晚开始,就要入住苍龙殿罢了。”萧子政说这话的时候,萧子恪只感觉森森寒意在身上弥漫。
萧子政话音刚落,萧子恪和那中年男人的目光都变了。
“陛下,顾太傅怎的能住到苍龙殿里?”先是那中年男人发话了,“若是要把太傅接进宫来,也不必苍龙殿啊……”
“怎么,杨太保对孤的决定很有意见?”萧子政的目光在一瞬间就变得凌厉,“难不成你是觉着苍龙殿是由你做主的?”
“臣不敢……”杨太保跪了下来。
这就是杨太保啊,表面上看起来还挺和善的,谁能想到……
顾衡之心想。
“陛下,既然是今晚叫太傅入住苍龙殿,现在时辰也还早吧……”萧子恪顶着萧子政咄咄逼人的目光,勉强说道。
“难不成孤就不能过来等着了?”萧子政讥讽道,“若孤不过来,万一太傅听了那些歹人的话,又不愿意了,你去帮孤劝?”
萧子政的话语中带了十足的火药味,顾衡之尴尬地摸了摸下巴——
这诡异的气氛,怎么弄得好像小暴君是来捉奸的一样……
第32章 碰回来
“先收拾收拾你身上的东西吧。”萧子政睥睨着萧子恪, 顾衡之很明显看见萧子政的嘴角在往上翘,那幸灾乐祸的样子,居然给顾衡之一种是在争宠的错觉。
想什么呢,萧子政哪里需要争宠?
顾衡之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奇怪。
小暴君啊, 这位可是男主, 咱们同是苦命npc, 还是不要跟男主硬碰硬啊……
顾衡之在心底苦笑摇头。
瞥见萧子恪的眼神变得狠戾起来,顾衡之连忙站出来打圆场,顾衡之道:“陛下, 孩子们也该放课了,这室内杂役们都挤在这儿,也没有歇息的地方,不如让人先领着世子殿下去换洗衣裳,陛下也不必着急, 与陛下的约定,臣自然记着,天气冷, 陛下不如先回苍龙殿等着, 臣不敢不来。”
顾衡之之所以说“不敢不来”,是想给萧子政喂一颗定心丸。
但这在萧子政听来, 却有点“不情愿”的意味。
萧子政是皇帝,以前做皇子的时候,就不喜欢隐忍,现在当了皇帝,更是随心所欲,一些不在意的人,连名字都不记, 内心里不爽的感受,能比憋就不憋,所以萧子政直白地问道:
“怎么了?太傅是在送客?”
萧子政的语气比外头的天还要阴沉。
要是别人跟顾衡之同处一室,萧子政的反应可能没有这么激动,但偏偏是萧子恪……
嘶……这小孩儿,就不能说委婉点?就知道给自家太傅增加压力!
面对萧子政的猜忌,顾衡之不由得汗颜,心里多了些无奈。
若萧子政不是皇帝,而是自己家里的小朋友,顾衡之非得敲敲萧子政的脑瓜子。
可问题在于,萧子政是皇帝,还是暴君。
既然萧子政都已经这么说了,顾衡之只好解释道:“臣只是思及陛下的龙体,这天下谁又能强迫陛下,陛下想留,自是臣之幸事。”
顾衡之这一番话说得体面,萧子政却仍旧听得不是很乐意——
他讨厌太傅跟自己这般生疏。
萧子政心里不畅快,就想再多抱怨几句。
不过还好,理智回笼,萧子政终于意识到若是再由着自己性子撒气,顾衡之就会处于一个左右为难的境地。
所以,萧子政压了压心底的烦闷,他勉为其难地说道:“你们都先下去吧,给孤搬张桌案来,孤在这儿等太傅。”
萧子政话音刚落,杨太保率先怀疑人生了——
皇上什么时候跟顾衡之如此亲近了?先前那见面就吵架的气氛挺好的啊,现在咋就其乐融融了呢?
杨太保会不想顾衡之与萧子政关系好,也并不奇怪。
杨太保是太后的秘密情人,与萧子政的父亲萧成帝,可谓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连带着看萧子政也是恨屋及乌。
虽然杨太保还不确定顾衡之是否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是杨太保也不允许自己孩子跟萧子政走得太近,免得污了名声,落得个暴君之师的名头,有辱他杨家脸面。
要是顾衡之知道杨太保心里在想什么,高低得怼上一句——
还脸面呢,跟小暴君一起玩儿就是丢脸,那私通太后就不有辱杨家脸面了?
不过,杨太保表面上装得挺规矩,像个忠臣,再加上杨太保明面上对顾衡之不错,所以萧子政宣布完自己要留下来等顾衡之后,就接着道:“杨太保也留下吧,你不是来找太傅的吗?”
杨太保的心一个咯噔——
他只是进翰林书院的时候被萧子政偶然遇见,但他可没告诉过萧子政他是来找顾衡之的。
难不成陛下知道了他跟太后的事情?!
杨太保并不知道,萧子政那句“你不是来找太傅的吗?”只是一个单纯的反问句。
萧子政这么一问,杨太保哪里敢说是,杨太保连忙道:“臣哪敢扰陛下的兴致,还是陛下与太傅先议事吧,臣退下了。”
杨太保说罢深深地看了顾衡之一眼。
臭小子,别跟这暴君走太近!
顾衡之光从眼神就能看出杨太保眼神中的爹味。
既然杨太保这么说了,萧子政就没有阻拦,他巴不得这些人都滚蛋。
*
原本挤在里间的众人,就这么退下了,就连领事太监都被萧子政遣到外头了。
杨太保和萧子恪走的时候,都对顾衡之投向意味深长的眼神。
在侍女命人将小童子们领过来前,萧子政还特地命侍女们过来的时候不必行礼,就当他不存在。
顾衡之内心惶恐:
救命啊……怎么都看他……
还有小暴君又想玩什么花样……
这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还是生气了呢……
“这样太傅这样可顺心了?”萧子政坐在了最接近顾衡之的桌案前问道。
萧子政撑着下巴,如果顾衡之没有听错的话,萧子政应该还“哼”了一声。
面对萧子政的不满,顾衡之正想问问萧子政到底在气些什么,怎么感觉一见了萧子恪在他身边,整个人就炸毛了一样,举止反常。
然而,时候不巧,房门打开,放课了的世家小公子和小姐们由侍女们小心翼翼地牵着,一个个地?*? 进来。
来的孩子们还挺多,先进来的孩子们都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到了自己位置上,不一会儿就把后排的位置占满了,本来位置就是刚刚好坐满,现在萧子政又占了一个,刚好就少了一个位置。
能怎么小就在翰林书院读书,并由顾衡之这个太傅亲自看着的孩子,都是家世显赫,多少有些跋扈。
这个位置本来的主人,是个胖小孩儿,看起来就不太好惹,像个小霸王似的,侍女都还没来得及悄悄提醒那小孩儿要注意礼节,胖小孩儿一见有人抢了自己的座位,气呼呼地就冲上去了。
“你是谁!胆子真大,这可是我的位置!”
胖小孩儿一拳头打在了桌案上。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他们仿佛看到胖小孩儿的脑袋掉落在地上的样子。
顾衡之的心也悬了起来——
这些小孩儿都是朝中重臣的孩子,得罪不得。
不过所幸,萧子政本来正专心地“吃醋”,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
顾衡之的反应最快,在萧子政想要转头看向那胖小孩之际,顾衡之连忙上前牵住了萧子政的手腕。
萧子政顺势站了起来。
那胖小孩甚至没有等顾衡之把萧子政哄好,就得意洋洋地坐了上去。
这下萧子政想不注意到都难了。
“夫子,他这分明是我的位置!”胖小孩儿甚至还朝顾衡之告状。
萧子政的眼神变得凶狠了起来,就连顾衡之都觉得害怕,更何况那胖小孩儿。
那胖小孩儿一哽,突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萧子政的眉头紧拧,他本来脾气就暴躁,对声音敏感,被小孩儿一吵,更是急火攻心。
顾衡之看得出来,萧子政这回是真的动了杀心,他想都没有想,搂住了萧子政的脖子。
“听话,都是大人了,怎么能欺负小孩儿呢?”
顾衡之话音放得很软,萧子政的表情跟表演变脸似的,眼里要迸发火星子的凶恶眼神,立刻就哑火了。
萧子政像乖宝宝一样被顾衡之牵着。
但等萧子政察觉顾衡之实际上是在维护那小胖子的时候,萧子政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顾衡之还能不知道萧子政在想什么吗?
见状,顾衡之道:
“你跟我坐。”
早就有下人多搬了一个坐垫过来。
顾衡之不由分说地把萧子政按在座位上,力道说不出的霸道,本来停在萧子政肩膀上的黑鸽子都被惊得飞到了一旁。
把萧子政按在座位上的时候,顾衡之本来是有些后怕的,毕竟他对萧子政一个皇帝这么凶。
然而,萧子政这下乖了。
所有人入座。
平日里顾衡之冷若冰霜,严苛可怖,学生们都拿出了自己的课业,专心学习。
所以,顾衡之也就坐在萧子政身边,百无聊赖。
一旦无聊,顾衡之就开始复盘萧子政的表现——
小暴君这模样,怎么看都像是在生闷气,但又时不时过来挠主人一爪,就像是想要引起注意的小宠物。
四周过于安静,不方便咬耳朵,顾衡之提起笔,在桌案上的书页写道:“怎么了?今天跟吃了爆竹似的,气坏了可对身体不好。”
顾衡之把写好的字条递给萧子政,难以避免地跟萧子政指尖相碰。
“孤没恼火。”萧子政飞速地写道。
“真的?”顾衡之不信。
可萧子政没有马上给顾衡之回复。
就在顾衡之险些以为萧子政已经不想理会他的时候。
写了字的书页碰了碰顾衡之的手背。
上面写着:
“太傅,萧子恪是不是碰你了。”
看见字条上的内容,顾衡之忽然一愣——
这话,说得这么有歧义呢?
“嗯。”顾衡之没有否认,其实跟萧子恪说话的时候,顾衡之甚至保持三尺距离。
顾衡之听见萧子政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隐忍。
“哪里。”
萧子政的字迹都变得潦草了。
傻瓜,太傅说什么就信什么。
顾衡之无奈地笑了笑,他耐心地写道:“等旁人都走了,给你碰回来。”
“哪里。”
萧子政的字迹工整了一点。
说哪里好呢……
顾衡之思考了片刻,最后写了一个既可以让萧子政害羞,又不会让萧子政太生气的地方。
第33章 要哭了
头发。
顾衡之想写这个。
写其他地方, 就怕小暴君觉得膈应给他切下来。
但是如果写头发的话,如果小暴君生气了,那他就做个身体无用软组织切割手术,把头发割下来就是了。
剪下来编成同心结, 还能让小暴君脸红一把。
想到这儿, 顾衡之先是给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又在心里暗暗骂了自己一顿。
真是的,顾衡之,你心思不正经, 怎么总是想逗小暴君害羞呢?
可很快顾衡之又觉得确实有必要这么做——
小暴君太容易被撩,成长的过程中又没什么人教过他,自己多撩撩小暴君,以后就免得被坏男人轻而易举地拐跑了。
没错,说的就是主角受。
在原书中, 小暴君居然就因为主角受的真诚,而对主角受产生好感,未免太好拐了。
提起笔, 顾衡之正打算把心中所想写在书页上, 就见萧子政的目光很明显地看了过来,似乎是在偷看。
顾衡之故意支起手, 正好挡住了萧子政的视线,然后装模作样地写了几笔。
萧子政并不知道他的目光已经被顾衡之看得一清二楚。
虽说偷看太傅对于一个帝王来讲并不光彩,可萧子政心乱乱的,就是忍不住。
萧子政在很认真地思考——
会是哪里?萧子恪那畜生会碰了太傅哪里?是哪只手?左手?右手?是该将萧子恪那厮红烧了还是清蒸了?
不,若是伤了萧子恪,太傅万一又以死相逼……
所以,萧子政决定偷看, 预先知道顾衡之写了什么,好做心理准备。
从萧子政的视角来看,顾衡之鬓发垂下了几丝,却写得很专注,一笔画一笔画地写,像是在写什么书法作品。
这幅场景让萧子政觉得赏心悦目,尤其在瞥见顾衡之脖子上的玉哨的时候,萧子政觉得很安心,平日里因为肩膀妖花的干扰睡不好觉,而产生的焦躁感也缓解了许多。
忽然,萧子政的视线就被挡住了——
太傅不知怎的支起了手。
萧子政皱了皱眉,他自以为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换了个角度试图头盔顾衡之写的内容。
太傅没发现。
瞧见顾衡之依旧专注,萧子政狡黠一笑。
但很快,萧子政就笑不出来了:
只见顾衡之一笔一画地写道:
“筝儿,盯着太傅干什么?”
萧子政的脸“唰”的一下红了,他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抓包了。
堂堂一国之君,偷窥还被发现,萧子政眼神虚晃。
考虑到还有别的童生在场,虽然顾衡之想笑,但没有笑出声。
当然,顾衡之也不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关,只不过,他并不打算写在纸上。
顾衡之拉起萧子政的手,放到桌案上。
这一拉,顾衡之才发现在偷窥的时候,萧子政一直紧紧握着拳,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顾衡之捏了捏萧子政的拳头,萧子政的手就像被烫开的花一般摊开了。
在萧子政的掌心,明晃晃的指甲印,昭然若揭,彰显着萧子政的心思。
都说帝王之心应深不可测,萧子政在顾衡之面前总是这么轻易地被尽数瓦解。
“头发。”
顾衡之把萧子政的掌心当素纸,在萧子政掌心写字,免得浪费纸。
顾衡之逗萧子政正来劲儿,脑海中,系统的声音忽然响起——
【宿主,你可别忘了收集庄夫子人脸的事情。】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系统提醒道。
顾衡之险些忘记正事了。
他现在都活不过一个月。
为了活得久一点,多教教小暴君为人处世的道理,顾衡之决定先去做任务。
“陛下,臣去藏书阁一趟。”顾衡之道。
萧子政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就点了头。
说实话,顾衡之一套连招下来,打得萧子政现在是晕乎乎的,若是顾衡之问能不能吻他,萧子政说不准也会点头。
顾衡之走之前特地嘱咐了孩子们不要吵闹,专心完成自己的课业,又怕萧子政没事做主动发脾气,还给萧子政安排了描红法帖,叮嘱萧子政好好抄写,还说回来会检查。
“这有什么难的。”萧子政在心里暗暗跟正在专心写作业的孩子们较劲儿——
他写的,一定比这些小犊子好。
*
“兰香,夫子怎么还没回来啊,这里我总是不解。”一个小公子对身旁研磨的侍女道。
侍女还未答,就感觉一阵寒意。
“小鬼,谁准你叫夫子的。”高位上,萧子政重重地放下笔,眉头紧皱。
稚子无畏,先前跟萧子政抢位子的小胖子道:“顾太傅是咱们的老师,我们当然是叫夫子了。倒是这位哥哥面生得很,怕不是太傅的学生。”
不是太傅的学生?
萧子政眼中猩红一片,他脸色铁青,沉声道:“不是太傅的学生?你可知道顾太傅门下只有一徒,议朝殿成帝亲许,百官叩首,你猜猜是谁?”
顾衡之当上萧子政老师的时候,这小胖子都还没出生呢,自然是不知,小胖子诚实地摇了摇头。
“是我。”萧子政昂了昂头,“孤,是太傅唯一的学生,太傅只是学监,可不算你们的老师。”
若顾衡之在这儿,听了萧子政一席话,就可以知道为何萧子政给顾衡之学监这个闲职了——
萧子政不想让顾衡之教别人。
“果然是稚子,再敢叫太傅夫子,孤要了你们的脑袋!”萧子政高高在上道,他那扫视的目光带着威压,朝中百官,孩童们的父母都看了胆寒,更别说这些还在学拿笔的孩子了。
“哇哇哇——”
不知道是哪一个孩子先哭了起来,紧接着,就听取哭声一片,原本还安静的学堂此刻吵得跟灵堂哭丧似的,侍女们连忙安抚着,可这哭声怎么也停不下来。
原本太傅在这儿的时候,岁月静好,太傅一走,就变成了这样。
萧子政忽然意识到自己貌似是闯祸了。
“别哭了!”萧子政可不会哄孩子,只能僵硬地呵斥道。
然而那群孩子哭得更加起劲儿了。
“又什么好哭的,只要你们不叫太傅夫子,孤是不会杀你们的!”萧子政用力拍了拍桌案。
孩子们依旧哭。
在太傅回来之前,千万要把这群吵闹的东西收拾了!
萧子政绞尽脑汁,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么棘手过,他的本能告诉他这些小东西都很弱鸡,若是一手掐死一个,不出半柱香的功夫,他就能让这些家伙安静下来。
可萧子政想到了顾衡之的脸,就觉得不能这么做。
“你们看这个!”
萧子政手里拿着顾衡之卖给他的小公主陀螺——
本来他把陀螺拿去给韩尚书研究来着,后来还是忍不住拿回来了。
陀螺一边唱歌,一边迸发着光,别提有多稀奇了,孩子们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他们好奇地看陀螺在那里转。
其实,孩子们已经安静下来了,萧子政只需要等顾衡之回来就好,可偏偏,瞧见孩子们的专注眼神,萧子政忍不住自豪地道:
“你们看吧,这东西,就是太傅送给孤的,在太傅眼里,你们什么都不是,当然不能叫太傅夫子了。”
“这神奇的东西,是太傅给的?!”小孩儿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眼中多了些憧憬。
一个小孩儿鼓起勇气,怯生生地问道:“大哥哥,我们不叫太傅夫子的话,太傅就能赏我们这玩意儿吗?”
“嘁。”萧子政不屑一笑,“你们一辈子都别想。”
于是,孩子们又哭了。
说实话,顾衡之何曾想到,在自己离开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本来安安静静的学堂,就变得跟蹦迪现场似的。
孩子在哭,陀螺在唱,小暴君貌似在生气。
顾衡之站在中间,左边是孩童的哭闹声,右边是萧子政的瞪视,萧子政盘腿坐在垫子上,桌案上的描红法帖就写了几个字儿。
顾衡之一个头两个大。
顾衡之揉了揉被风雪吹得有些发酸干涩的脸颊。
拿出售后的态度,顾衡之忙前忙后,跟侍女们一起,总算把孩子们安慰好了,整个过程小暴君一言不发,闷闷地坐在位置上,顾衡之根本来不及关注萧子政。
不过,幸好顾衡之把小孩儿们都哄好了——
刚做好的竹蜻蜓,经小暴君的应允一个孩子送了一个。
拿着自家家长的人头竹蜻蜓,孩子们别提多开心了。
“陛下,回宫吧。”
目送着最后一位小公子离开,顾衡之叹了一口气,对萧子政说道。
萧子政点了点头,一言不发。
怎么了,这是……
顾衡之隐约觉得萧子政有些不对劲,像是被抛弃了一样。
但在宫女太监面前,萧子政表现得却很正常,眉宇间尽是从容,只不过不怎么看顾衡之。
马车的帷幔和厚厚的门帘拉上,只剩萧子政与顾衡之。
忽然,萧子政从怀里拿出了一大包东西。
是顾衡之让萧子政写的描红法帖,看得出来,在顾衡之帮萧子政收拾烂摊子的时候,萧子政一直在写。
“太傅,孤写好了,孤……孤很乖的……”
萧子政坐得很端正,声音小得跟蚊子似的。
顾衡之注意到萧子政的鼻尖有些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要哭了。
坏了。
顾衡之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是不是太严肃了。
第34章 好看
这也怪不得顾衡之。
天气冷, 冻得顾衡之面目僵硬。再加上顾衡之原本长得就一副面若冰霜,不可染指的模样,一不笑了,就会显得很严肃, 像是任何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这幅场景落在自认为闯祸了的萧子政眼中, 就妥妥觉得顾衡之生气了, 再想想顾衡之把原本送给他的竹蜻蜓玩具们分发给了小朋友,萧子政心里也气,回想登基以来太傅对自己的一次次疏远, 萧子政心里一酸,感觉眼睛里好像有雪花融化了。
那些小孩儿有什么好的,脆弱无比,不就是会哭吗?
萧子政想把那些小兔崽子处死。
阴狠的光在顾衡之看不见的地方流转,直到萧子政撞见顾衡之变得关切的目光。
萧子政迅速移开了眼, 心里竟然多了些胆怯,他想起了第一次杀生时,太傅是怎么敲他手心的。
几乎是下意识的, 萧子政就把课业拿出来了——
“太傅, 孤写好了,孤……孤很乖的……”
接过描红法帖, 这回换顾衡之愣住了。
倒不是因为萧子政写得有多好。
顾衡之现在还只是草草地看了几眼,只能看出萧子政写得很认真。
而是因为更加不可思议的一个原因——
萧子政掉眼泪了。
顾衡之觉得有些魔幻,他甚至不敢用“哭”来形容萧子政。
比起说萧子政会哭,顾衡之还是更加愿意相信萧子政眼睛里进沙子了。
那饱含暴躁阴鸷的眼眸变得湿润又微红,素来高昂的头低垂着。
两滴水液掉在萧子政的衣衫上,浸出两个深色的小水坑。
萧子政自己好像都懵了,眼泪蓄在眼眶里, 他好半天都没有眨眼。
直到顾衡之的手一点点把萧子政的眼泪擦掉。
“陛下,怎么了?”顾衡之笑了笑,不知怎的,瞧见萧子政这么哭,他心里竟然有些愉悦,好不容易才把嘴角上扬的弧度压了下来。
萧子政没有回答。
其实他完全可以找个理由糊弄过去,但是他就是不想骗顾衡之。
“嗯?”顾衡之轻哼了声,趁着萧子政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顾衡之还揉了揉萧子政的脸颊,说实话他一直很好奇这个手感。
“是眼睛进沙子了?”无所谓,顾衡之会主动为萧子政找补。
“嗯。”萧子政点了点头,用袖子自己把泪水给擦干了——
他确实眼睛里进沙子了,现在不仅杀太傅的那群人是他的眼中沙,那群小孩儿也是。
“陛下不能哭啊。”顾衡之语重心长地说道,“都是一国之君了,千万不能在其他臣子的面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这样才能树立威信。”
“不会。”萧子政斩钉截铁地说道,明明眼眶还是红着的,嘴里的话却说的那样凶残,“他们敢看,孤就把他们的眼珠子都挖出来,串起来喂御花园的狸……”
“嗷!”
萧子政说着说着头上一痛,他痛呼了一声,抱着头就见太傅在笑。
“筝儿,太傅跟你说过吧,不要这么残忍,要有好生之德。”
顾衡之既然敢敲萧子政,那说明他已经深谙接下来该如何哄好小暴君。
在萧子政下意识生气前,顾衡之就已经用手轻轻揉着萧子政的脑袋了。
萧子政的发型被弄得有点乱,但是这样的顺毛方法却意外有用,萧子政没有因为疼痛发火。
外头的宫人们许是听到了萧子政的痛呼声,连忙问道:“陛下,怎么了?!”
“咳。”萧子政的声音变了,恢复了冷冰冰的样子,“无碍。”
宫人们立刻噤声。
顾太傅就因为这么点小事就敲自己,萧子政的火气肯定没有那么容易完全消失,他挺直了腰杆,接着道:“孤早就说过了吧,要是似太傅那般心慈手软,早就不知道会死多少回了,所以,太傅就不要总是责怪孤的脾气了。要是孤没有这般气势,外头这些不知好歹的,便都会踩在孤的头上。”
萧子政的声音里带了点火气,整个人都气呼呼的。
一气之下,萧子政都想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了。
但萧子政不想让太傅思虑太多,这样对太傅身体不好,可若是告诉太傅了,会不会更好……
一时间,萧子政有些犹豫。
虽然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强了,什么都能够摆平。
“太傅……”萧子政轻声道,抓住了顾衡之的袖口,他知道那个神奇的妖物就在太傅的袖子里。
他知道……
萧子政的这个动作让系统在顾衡之脑袋里疯狂地喊着救命。
与系统的慌乱不同,顾衡之显得游刃有余。
“好看。”顾衡之抓住了萧子政的手腕——
“咚。”
顾衡之顺其自然地就把萧子政的手按在了车壁上。
萧子政的呼吸一滞,一种热感逐渐泛滥。
但在这种热感即将到达极点,让萧子政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顾衡之忽然放手了。
顾衡之像萧子政那般坐得端正。
“筝儿生得这么好看,听说生气起来对容颜损,当然要少生气了。”
顾衡之道。
其实,顾衡之是在开玩笑,皮一下,很开心。
顾衡之并不知道——
萧子政想孤注一掷的火焰就这么被害羞浇灭了。
萧子政烧红了脸,耳朵也红,他咬着唇如果可以,他想转过身背对着顾衡之。
好看的明明是太傅。
萧子政心想。
“脸红了?不好意思了吗?”顾衡之还在笑。
这下好了,萧子政真的转过身了。
怪可爱的。
顾衡之轻笑。
*
萧子政依旧背对着顾衡之坐。
顾衡之没有急着哄,而是拿着萧子政的描红仔仔细细地看。
冬天就是好啊,衣服里容易藏东西,顾衡之都没有留意萧子政是什么时候把这大包字帖藏起来的。
在外头的时候,萧子政抱胸而立,顾衡之还以为萧子政是在凹造型,没想到是把字帖给捎上了。
上头的字迹还没有干,小暴君的衣服上面估计也印上了水墨。
明明是个皇帝,却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作业藏好,说起来也有些不可思议。
“系统。”顾衡之看了眼仍旧别扭地反坐着,跟面壁似的萧子政,“小暴君真的是书里那个小暴君?”
第35章 故意
【这当然是暴君了!】系统要炸开了, 【宿主,你对小暴君的滤镜也忒厚了点吧!】
要不是萧子政在场,系统都想从顾衡之的袖子里钻出来,让顾衡之好好看看, 萧子政当时是怎么气势汹汹地想把它从袖子里抓出来的。
系统心里苦啊——
萧子政哭了, 顾衡之知道。系统哭了, 只有它被萧子政扯掉的那几根毛知道。
“有吗?”顾衡之抬头又看了萧子政一眼,他并不觉得自己对萧子政的滤镜厚。
“小暴君凶一点很正常啊。”顾衡之看着萧子政背对着他的背影顿了顿,是在憋笑, “人嘛,都有两面性,凶和可爱,并不冲突嘛,再说了, 我是谁?我是顾,太傅,太傅肯定要对自己的学生包容点嘛, 你身为太傅的系统, 也应该对小暴君包容点。”
听了顾衡之的回答,系统无语凝噎:
好呗!在这个家里它现在是地位最低的那个!
*
“咕咕咕。”
两只鸽子冲开帷幔, 飞进了马车里,最后停在了顾衡之的肩膀上,一左一右。
一只是先前在翰林书院捣蛋的黑羽秃头鸽子,另外一只是普通的信鸽。
顾衡之瞥了一眼。
他注意到信鸽脚上的信筒上有信函。
虽然小暴君现在收起了爪牙,但毕竟是只凶狠的老虎,尊卑有别,顾衡之没有擅自把信函拆开, 只是毕恭毕敬地把信鸽捧着,随后对萧子政道:“陛下,有信函。”
顾衡之低下头,很自觉地移开眼,没有看萧子政。
这是给萧子政台阶下。
不过,萧子政并不是没有骨气的人,他只是微微侧过头,等确定顾衡之没有在看他之后才马上转过身——
面壁而坐很考验身体的柔韧性,萧子政这样的坐姿让顾衡之来就不太行。
别看萧子政表面上板着脸生气,其实心里正想着腰疼的事情呢。
马车颠簸下,萧子政要维持板正的坐姿,对腰确实不好。
不过,一转头,腰疼对于萧子政来讲就已经是小事情了——
太傅真的一眼都没有看他。
萧子政的眉头又不动声色地皱上了,顾衡之却没有发觉。
良久,顾衡之捧着鸽子的手都有些麻木,忽然感受手一轻——
萧子政终于将鸽子拿过去了。
也就是说,萧子政终于肯转过身了。
萧子政将信函从信筒里拆了出来。
这次的信件比以往的都长很多。
萧子政看信的时候,顾衡之就一直安安稳稳地跪坐在马车的软垫上。
很规矩,但看上去很是疏离。
终于能转过身了,萧子政往身后的软垫靠了靠,跳过信上的废话,将信函里的密文拆了出来——
这上头说的是暗卫已经将春风楼余孽尽数坑杀屠尽,并且已将嫌犯捉拿,正在回来的路上。
终于有件顺心的事儿了。
萧子政把信纸粉碎。
萧子政不想让顾衡之知道这些血腥事儿,他本来还担心顾衡之过问,却见顾衡之面色淡然,好像一点都不关心政务。
最重要的是,这落在萧子政眼里就是顾衡之一点都不关心他。
就连好奇都没有。
萧子政决定主动出击——
他是皇帝,自然要做强势的那个。
太傅是老师,但是他是皇帝。
“太傅。”萧子政绞尽脑汁,搜刮尽了办法,最后憋出了一句很没有气势的话,“头发孤……孤还没有摸回来。”
顾衡之还以为萧子政要说什么正事呢,没想到萧子政憋了半天,说得这么没有底气。
顾衡之没有马上答应,倒不是因为想反悔,而是因为被萧子政这样的模样给软化了,有些小冲动……
“太傅身为君子,不能说话不算数!”见顾衡之不发话,萧子政像是已经预设顾衡之会拒绝了一样,直接说道。
萧子政正想要伸手以展现自己的帝王气派,然而,顾衡之的反应更加快。
顾衡之拉起萧子政的手,顺势让萧子政摸着自己的发尾。
别看萧子政在心里那么勇敢,实际上,在顾衡之的发尾碰到萧子政指尖的那一刻,“咻”的一下,萧子政的手跟滑溜溜的鱼一样收了回去。
顾衡之没有强求,他很自然地顺手把一旁的剪刀拿了过来。
鬓角的发丝被剪刀剪下一缕,顾衡之小心地将发丝一挽起。
“太傅!怎么能把鬓角的头发剪下来呢!”萧子政抓住了顾衡之的手,他把剪刀夺了下来。
“送给陛下呀。”顾衡之笑眯眯地说道。
萧子政又被顾衡之的话砸懵了,脸蛋红了,脑袋热了,抓着顾衡之手的劲儿都软了下来。
“谢……谢谢太傅……”萧子政闷闷地说道。
很有礼貌。
“陛下谢什么。”顾衡之道,“作为太傅就是要言而有信。”
萧子政重重地点了点头,心里也安定了许多——
太傅不会骗他,只要他一统天下,无论他做什么,太傅应该就不会离他而去了。
顾衡之并不知道先前他随意的一句玩笑话,已经被萧子政当成了一句誓言,甚至让萧子政撑过刀山火海……
*
顾衡之本以为萧子政会将那一缕发丝收在口袋里,却没有想到萧子政摸出了帝王专用的玄色手帕。
顾衡之的发丝被好好地包了起来,然后放在心口。
“陛下对世子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眼看着萧子政心情好,顾衡之试探地询问道——
当然,他不是来劝架的,只是让萧子政至少别那么明目张胆地跟萧子恪为敌。
最好等小暴君把杨太保那剩下的兵权夺走了再处理萧子恪。
顾衡之暗暗揣摩。
“能有什么误会。”萧子政说得坦坦荡荡。
那就是个意外喽?
说实话,那黑羽鸽子来得这么巧,顾衡之还以为是萧子政刻意的。
“陛下最好派人去跟世子殿下解释一番。”顾衡之道,“刚刚那情景,属实像是陛下使唤那鸽子作怪似的。”
顾衡之说罢,萧子政的眼中闪过些许疑惑。
“解释?”萧子政不解地说道。
顾衡之正想教教萧子政该怎么得体地安抚萧子恪,结果,就听萧子政理直气壮地说道:
“孤为什么要跟萧子恪解释。”
“孤就是故意的。”萧子政心直口快把话说了出来。
一滴冷汗悄然从顾衡之额头上滑落——
幸好史官不在这儿。
“太傅说萧子恪做甚。”萧子政不满地皱了皱眉,“进了宫,住苍龙殿,萧子恪永远都不会看到太傅了。”
“陛下不是说只住这一个冬天?”顾衡之越听越觉得萧子政的话不对劲:
嘶,怎么弄得要囚禁他似的。
萧子政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他连忙闭上了嘴,一言不发,甚至还有点小心虚。
第36章 一起泡
顾衡之的目光落在了脖子上的玉哨上, 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手腕上套着的是萧子政的拜师礼,脖子上戴着的龙丝编也是萧子政送的,甚至还寓意匪浅,他收了萧子政这么多东西, 也就意味着跟萧子政牵扯得越深。
先前收萧子政礼物的时候, 顾衡之只觉得是学生的一片心意, 可一旦配合萧子政的这番话……
天,更像囚禁了。
至于手腕上的珠串和脖子上的玉哨,就是萧子政将他牵挂住的枷锁。
从剧情上来讲, 他不可能一辈子都住在宫里。
想到这儿,顾衡之瞥了一眼萧子政。
巧得很,萧子政估计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观察观察顾衡之的反应,正好就跟顾衡之对视了。
像是被顾衡之的眼神烫到了似的, 萧子政的目光下意识飘向别处,随后又强硬地挪了回来,明目张胆地与顾衡之对视。
这落在顾衡之眼里, 非但没有气势, 还像是在逞强。
萧子政似乎在为这件事紧张。
傻瓜,撒个谎不就行了, 谁还没骗过老师啊。
杀人都不眨眼,谎言被太傅识破却表现得像个纯良小孩儿。
顾衡之在心里暗暗道。
他不由得想了想身边没有萧子政的生活——
貌似就算活下来也挺无趣的。
顾衡之偷偷笑萧子政傻,他却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想法就因为萧子政紧张的反应悄然发生了变化。
如果萧子政真的想要囚禁他……
顾衡之思考了一下:
好像也不是不行。
要不是要做任务换取生命值,还要定期服用解药,一直住在宫里,目前看来貌似是最舒服的选择。
他跟顾家有代沟,光是站在一起就觉得尴尬了, 还不如一直待在皇宫里呢。
看顾家那一大家子,也很忌惮原主,生疏至极,相处的时候,还没有他跟小暴君一起待着的时候温情脉脉,自由自在。
更别说从物质层面上,顾家仆役稀少,午膳吃得也远没有皇宫里丰富,还有剑兰和紫丁这两个随身监控。
罢了。
顾衡之默默摇了摇头,没有追究萧子政心里可能滋生出的歹意。
“陛下,臣能否向陛下要一个人服侍?”顾衡之选择支开话题,“臣看那小太监荆阁虽然不怎么机警,但为人算是忠厚,不知能否为臣所用?”
荆阁就是先前不小心将炭火差点撒在顾衡之身上的那个小太监,主角受阴暗追?*? 求者的义兄。
趁着紫丁和剑兰鹬蚌相争的时候,顾衡之想着赶紧扶植自己的亲信。
顾衡之这招很有效。
萧子政确实没有了被太傅识破真面目的紧张感。
萧子政的喉咙一阵燥热,袖下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他不紧张了,只是生气了,眼睛红得要滴血,连太傅都想杀了……
顾衡之原本还沉浸在“事业蓝图”里,忽然间就感觉脑袋凉飕飕的,再定睛一看,小暴君面色阴沉,直勾勾地瞪着他,苍白的嘴唇绷直,咬着下唇的尖牙像是极度渴血一般。
此刻的萧子政气压极低,阴森森的,跟先前会脸红的那个“小孩儿”判若两人,此刻的他才算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暴君。
萧子政突然伸手抓住了顾衡之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让顾衡之几乎以为萧子政想把他的整条胳膊都给卸下来。
顾衡之的危险雷达总算亮起来了——
他大意了,竟然把不发威的老虎当作乖猫!
自古以来,皇帝都有一个共同特点:
霸道。
萧子政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太傅心里装着一个萧子恪,又来个小太监?
这该死的帝王占有欲!
顾衡之喉结滚动,他表面上看起来镇静,心里却一阵胆寒发苦。
可很快顾衡之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小暴君似乎是在挣扎,那模样就好像有两个意识在脑海中打架。
回想起萧子政正常时候那惹人喜爱的模样,顾衡之强迫自己镇静了下来。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自信,顾衡之就觉得萧子政不会真的想杀他。
而且,他有办法——
“筝儿……”
顾衡之忍着疼,故意颤巍着唤着萧子政的小名,他挤出一个笑容,眼底却没有半分责怪萧子政的意思,他压低声音,在顾衡之耳畔轻声道,语气虚弱得像是临死之人。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萧子政猛地一下惊醒了。
他难以置信地往后退,原本想要伤害顾衡之的那只手,被萧子政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按着。
茫然、无措、难以置信、愧疚甚至于自暴自弃……
顾衡之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够看清楚萧子政的每一个眼神。
无需多言,便知道萧子政心里在想什么。
放在一旁的剪刀被萧子政“唰”的一下拿了起来。
顾衡之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剪刀锋利的一端竟向着萧子政伤害顾衡之的手腕明晃晃地袭去!
萧子政竟想要伤害自己!
“陛下!”
顾衡之的声音变得尖锐了起来,想都没有想就扑了上去,他身子虚弱,但此刻却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萧子政的手腕被他死死地按住。
顾衡之这么做完全出于本能,有那么一瞬间,顾衡之感觉他的的确确,就是那个看着萧子政逐渐从少年变为暴君而痛心又气恼的顾太傅。
“你不要做傻事!”顾衡之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又敲了萧子政的脑袋一下。
萧子政就将脑袋埋在顾衡之的发丝间,任由顾衡之敲打。
顾衡之不敲了:
意思意思就得了,他真拿主动认错的小暴君没办法。
萧子政的发冠散落,竟然显得有些落魄,他任凭顾衡之抓着自己的手腕,在顾衡之的拥抱下深深的一呼一吸,像是刚从无尽梦魇中逃脱的困兽,只能从顾衡之这里嗅的一方安宁。
“太傅……”萧子政似乎是好些了,他的声音恢复了过来,像是竭尽全力,经过了不小的思想斗争,“太傅想回去的话,孤不会拦着的……”
看着萧子政的落寞神态,顾衡之愣了愣。
“说什么呢……”顾衡之无奈地揉了揉萧子政的脑袋,“就筝儿这个样子,太傅我怎么能放心回去。”
这个回答没有让萧子政很满意。
小暴君整个人看上去仍旧很没有精神。
……
顾衡之顺着萧子政的碎发,等稳住萧子政后,顾衡之就压低了声音——
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萧子政试图伤害自己。
这件事假若被人稍加利用,就能编造成萧子政被鬼魅附体,神志不清,不称王位。
到时候顾衡之这个害萧子政伤害自己的“罪魁祸首”也难逃责难。
“臣整条命都是陛下的,陛下就算想杀臣,臣也不得不死,更何况是让臣久居深宫。”顾衡之温柔地爱抚着萧子政的鬓发,目光触及萧子政耷拉下去的碎毛和黯然神伤的神情时,还是忍不住说道。
“只要陛下好好的,臣一辈子陪着陛下。”顾衡之叹了一口气,暂且承诺道。
“太傅……”
萧子政忽然抬起头和顾衡之对视。
不知道是不是顾衡之的错觉——
他看到萧子政的眼睛水汪汪的,就跟又要哭了一样。
突然,萧子政死死地抱住了顾衡之,青年的臂膀十分有力,挤得顾衡之差点呼吸不过来。
发丝挡住了顾衡之的视线,顾衡之也不知道萧子政是不是又掉眼泪了。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心里想着的是“陛下是不能哭的。”
短短的一句话,萧子政却重重地听了进去。
“陛下,轻点……”
顾衡之抓住萧子政的后颈,用体温去冰萧子政。
说这般虎狼之词的时候,顾衡之的音量又恢复了正常。
顾衡之与萧子政弄出的阵仗如此之大,马车却没有停下来,更没有人敢吭声,只是将头越埋越低——
陛下是要对太傅,用强的吗……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千万不能扰了陛下的雅兴……
侍女太监们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只可惜顾衡之不知道这些侍女和太监们脑袋里在演什么大戏。
顾衡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哎,明明是个要靠卖小玩具赚取生命值的人,还给别人那么多的承诺。
不好,真不好。
万一哪天他突然暴毙了,小暴君会不会恨他……
顾衡之心猿意马。
*
和萧子政用过晚膳,司衣部的宫女们送来了为顾衡之量身定做的衣服。
蓝白色的广袖长袍,里头还有专门用来装御赐匕首的小口袋,不知到使用什么布匹做的,摸起来滑溜溜的,一点不似寻常衣料。
顾衡之往身上比了比——
很合身。
看到这件衣服,顾衡之更加肯定萧子政原本就是想把他关在宫里了:
古时候的工艺并不高效,这么件精致的衣服,少说也要一个月才能完成。
衣服上还有装匕首的口袋,这么看来,连送匕首这件事也是蓄谋已久……
“太傅可喜欢?”萧子政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狐狸尾巴已经露了出来,眼中带着希冀。
要是顾衡之敢说不喜欢,萧子政保不准把制衣的下人们都给斩了。
顾衡之料到了这一点,他点了点头道:“自是喜欢的,这布匹轻似云霞,穿起来定是柔软贴身,肯定也会暖和些。”
顾衡之的回答让萧子政很得意,他的眉眼中终于带上了笑意:“太傅快去沐浴更衣吧,好好泡泡,孤在床上等着太傅……”
萧子政说着说着顿了顿,他忽然意识到宫女太监们还守在四周。
“孤等着太傅教孤如何以仁德施政。”
萧子政改口了。
没有人敢应声,直到顾衡之打破僵局——
“陛下不一起吗?”顾衡之佯装不解地皱了皱眉,“天气严寒,陛下也冷着了,怎能让臣独享龙池?”
第37章 共浴
一……一起!
顾衡之说得轻巧, 好像在说什么再寻常不过的事情,然而这话却像是砸在水面的陨石,不仅萧子政被砸得晕乎乎的,就连周遭的宫女太监们都忍不住抬头看说这话的究竟是不是顾太傅。
其实顾衡之并没有想太多——
泡个澡而已, 又不做别的事情, 也算不上是鸳鸯浴。
穿越过来还没好好洗个澡, 一起泡的话,还能教教萧子政搓背技术。
等教会萧子政了,就能让萧子政帮他也搓搓背。
劳累了一天, 想到这儿,顾衡之已经跃跃欲试了。
萧子政怔愣地看着顾衡之,他怕太傅是在考验他,本来还想问问顾衡之这样是不是不合礼数,但心里的那一寸私心让萧子政把话语咽了回去。
“去把孤的寝衣拿来。”萧子政转头对一个宫女说道。
萧子政答应得果断,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下了。
“福禄公公,不知有没有准备粗糙些的巾帕?”考虑到皇宫里用的巾帕材质较好,而搓澡肯定要用粗糙些的才搓着爽, 顾衡之问道。
“太傅要粗糙些的巾帕做甚?”萧子政不解地问道。
“帮陛下搓搓背啊, 就让臣来服侍陛下吧。”顾衡之笑眯眯地说道,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上了一句——
你搓完了, 就帮我搓。
搓……搓背……
萧子政可没有顾衡之想象得那么白纸一张,该懂的事情,他无师自通。听顾衡之这么说,萧子政的脑海中闪现过了顾衡之帮他搓背的场景。
太傅会从脖子开始,沿着脊背,以至于尾骨处的禁忌……
光是想象,萧子政就难以忍受了。
萧子政的思绪乱得像一团被猫咪拆得乱七八糟的线团。
他表面上镇静, 只是微微脸红,心里却是不符合帝王威仪的碎碎念:
刚刚,刚刚太傅说帮他搓背?对,没听错,是搓背……会不会是穿着衣服……
应该也不是,是脱了衣服在池子里……
那如果脱衣服……太傅要碰他,他应该作出怎样的表情呢,要是……要是肩膀上出现什么奇怪的反应……
萧子政的脸颊上浮现出羞耻的红晕,他极力地试图站在好学生,贤良君子的角度思考自己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可萧子政毕竟不是贤良君子,在他的观念里,要不是太傅不愿意,他完全可以自己当自己的师娘,可以将太傅娶进宫,这样那些老东西也不会嚷嚷着皇嗣的事情了,两全其美。
萧子政苦恼至极。
不过萧子政的脑瓜还是很灵光的——
还是皇子的时候,有个太监偷偷送了一张两人打架的图给他,他还没仔细看就被太傅没收了。
“浪荡不堪,有辱为人。”太傅是这样责骂的。
长大后,他逐渐懂得这东西叫做鱼水之欢。
太傅并不知道他的记性很好,好几次只是故作笨拙,所以,就算太傅很快将那图画夺取了,时隔多年,萧子政仍旧能记得那画上人的神态。
以萧子政的能力,模仿起来不难 。
萧子政知道顾太傅不喜欢那画上人的神态。
有了反面例子,萧子政得出结论——
那就紧绷着脸,像在朝廷上一样就好了。
萧子政内心的小人点了点头,觉得自己推理得十分正确。
然而,还没过半秒钟,萧子政就又开始觉得不妥了:
如果板着脸没有反应,太傅会不会以为他在生气。
萧子政一直觉得自己长得比较凶恶,这也是为什么在顾衡之说他好看的时候,他会难以避免地脸红。
想了这么多,萧子政的脑袋已经冒烟了 。
*
按照礼制,皇帝沐浴时需要有三十六侍人在周身伺候,还要有侍卫在浴池外层层看守,未经皇帝亲许不得入内。
但是,因为知道顾衡之要与萧子政一同沐浴,侍女太监们脑海中顿时就闪现过了不怎么好的东西,再想想陛下对太傅的恩宠与纵容,说是绝冠后宫都不足为过——
原来陛下登基以来都没有半个妃子,竟是此等缘由!
陛下喜欢太傅!
这就是当上皇帝的好处了,尤其是当上人人惧怕的暴君的好处了。
要是萧子政还是皇子,胆敢对顾衡之流露出半分不伦之情,都要惹得朝中群臣上书。
但萧子政现在是暴君,先别说在场的下人们有没有那个胆子把萧子政和顾衡之一同沐浴的事情传出去,就算真的传出去了,大臣们说不准还拍手叫好——
顾太傅当真舍身取义,为了教导陛下竟然亲自上场!
虽然好像是不太符合礼节,但是假若想到是为了龙子龙孙,为了萧氏江山的绵延永续,大臣们可能真还不会说什么……
为了不打扰到陛下和太傅的二人时光,宫女太监们不约而同地就退避三舍了。
当然,系统这家伙也被顾衡之抛下了。
还有从王大人那里顺过来的“秘籍”,也被顾衡之藏在了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萧子政的床底下。
等洗完澡,顾衡之就把它拿出来,展现一把什么叫做神不知鬼不觉。
【凭什么!宿主!我也要泡温泉!】系统不满地抗议着。
“你泡什么泡。”顾衡之才不管系统的异议呢,在拆发冠的时候,顾衡之随手找了个盒子,就把系统和发冠一起关在了这个盒子里。
【这是卖玩具的好时候啊!】就算被关进盒子里了,只要顾衡之没有离开太远,系统都能在顾衡之脑海中说话。
“玩具?”顾衡之不解了,“现在也不是卖玩具的时候啊……”
【怎么不是时候了!蹬蹬蹬蹬!】系统的声音突然听起来十分华丽。
在顾衡之的眼前,那本应打满马赛克的内容忽然出现。
停!
顾衡之差点长针眼了。
*
苍龙殿的温池源于天然的地火之热,顾衡之没有进去,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热意。
周遭的雾气也变得浓郁了起来,像是世外桃源。
雾气之中,只有顾衡之与萧子政两人。
“陛下,是这儿吗?”顾衡之礼貌性地让出了前面的位置,先前受到了来自系统的小玩具冲击,顾衡之迫不及待地看着萧子政,试图洗洗自己的眼睛。
“嗯。”萧子政重重地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只是哼了个气音。
奇怪,小暴君的话少了很多。
顾衡之心想。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现在还在纠结是要表现得“妩媚”一点,还是表现得“清纯”一点。
顾衡之推开门,进门先是什么也看不清,氤氲的雾气一片,带来湿润温热的气息。
明明是冬日,在推开门的那一刻,顾衡之却有了一种仿佛回到暖春的错觉。
温池周围的地面由镶金的崤山美玉铺成,冬暖夏凉,一踩在上面,温暖的感觉就从脚底窜了上来,驱走了刺骨的寒冷。
说来神奇,甚至还没有泡进温池里,顾衡之仅仅是站在这周围,原本隐隐作痛甚至感到沉重的手臂就好了许多,好像有一股暖气窜进顾衡之的骨血之中,让陈年旧伤慢慢地愈合。
要是泡上一个冬天,不知道会达到怎样的神奇效果。
“筝儿,这温泉当真神奇,难不成真的有什么真龙之气存在?”都要搓背了,顾衡之索性也不叫萧子政陛下了。
“太傅……”萧子政本来想叫顾衡之太傅,但是心头忽然一痒,到嘴边的话就变了,“衡郎喜欢就好,就算过了这个冬天,若是衡郎想再来这儿,只需将匕首出鞘,就没有人敢拦。”
衡郎。
小暴君叫衡郎的时候,听着怎么这么让人心情好?
顾衡之也觉得奇怪。
“筝儿,能再叫太傅一声衡郎吗?”顾衡之忍不住道。
“……”很小的声音,顾衡之几乎听不见。
萧子政并不是故意的。
明明自从顾衡之应允以来,萧子政就已经在心里将“衡郎”这两个字念得滚瓜烂熟,但是顾衡之一看他,他舌头就打结了。
罢了,脱衣服吧。
顾衡之不打算继续为难萧子政了——
其实萧子政叫他太傅的时候,也别有一番风味……
咳咳咳!
顾衡之你在想什么呢!禽兽!
顾衡之内心的小人正在用力敲着自己的脑袋。
现在重要的是干正事。
顾衡之说道:“筝儿脱衣服吧。”
是害羞,还是腼腆,亦或是没有反应。
在让萧子政脱衣服前,顾衡之都一一设想过。
不过,顾衡之唯一没有想到的萧子政会是这样的反应。
严肃,十分的严肃。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了,他“冷”着脸,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忽然,萧子政就转过身,背对着顾衡之,跪坐了下来。
萧子政的姿势规规矩矩,那模样就像是课业做不好了,顾衡之要用鞭子抽他似的。
“太傅……”顾衡之能听见萧子政在说完这两个字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萧子政像是军训时的标兵一样坚定地喊道,“太傅你来吧!”
啊?
顾衡之暂时没有跟上萧子政的脑回路。
“唰!”
萧子政把衬衣往后一掀,就露出了肩膀和背。
放松点,别这么紧张,又不是很疼。
再说了,搓澡肯定要去池子里,突然在岸上脱衣服是什么操作?
顾衡之真是哭笑不得。
瞧见萧子政紧绷的肌肤和不知道往哪里看的眼睛,顾衡之正准备说道。
但下一刻,顾衡之就没有心情说了——
肌肤暴露在顾衡之视线下的那一刹那,原本含苞待放鼓鼓涨涨的花苞完全绽放。温池内雾气中,有些许水珠凝结在了萧子政与顾衡之的身上。
残留在萧子政肩膀上的水珠恰到好处,像是甜甜的蜜液逐渐涨满,琼浆欲滴,不知道在等谁的采撷,等谁的啃食。
萧子政不知道在忍耐些什么,咬着牙。
顾衡之没有心情思考了,他只见青年锻炼得恰到好处的身子在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兴奋产生的红晕从脖子处开始,一路向下蔓延,沿着脊骨上漂亮的肌肉纹理,看起来很适合留下些别的痕迹……
顾衡之抬眼,就见那朵妖花又在摇曳生姿了,就像是在对顾衡之施以蛊惑。
“滴答滴答。”
水液顺着萧子政的肌肤一点一点滴在金镶玉制的地面上,晶莹剔透,有些反光。
顾衡之的视线落在了那两点明显的液体上——
不像是雾气凝结出来的,貌似不是普通的水。
不知怎的,顾衡之忽然觉得,小暴君好像很好吃。
“衡郎……”久久感受不到顾衡之的享用,萧子政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太傅?”
萧子政的眼神很小心,这样像小动物的神情,在别人面前萧子政决计不会展现。
指甲的尖锐处陷进掌心,顾衡之的神色几经变化,最后还是表现得像是正人君子。
“陛下脱了衣服,就快到池子里泡着吧,以免着凉。”顾衡之又叫萧子政陛下了,他是在提醒自己。
萧子政只觉得自己晕乎乎的,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到池子里去了。
“哗啦。”
顾衡之拨开水,随后也将衣服褪了下来。
在顾衡之入水的那一瞬间,水波慢慢荡漾开来,在遇到萧子政肌肤的时候停止。
说句不该说的,就像是亲吻在了萧子政的肌肤上……
池子的水挺深,对于顾衡之而言倒没什么,但是对于要矮上一些的萧子政来讲,水位停留的位置就很尴尬了——
顾衡之下水时的水波纹亲吻着红色葳蕤,弄得萧子政发痒。
泡澡就是这么神奇的事情,大澡堂子里人人都光溜溜的,就不难为情,但两个人独处就显得有些暧昧。
就算在浴池里有水作遮挡,但流动的水恍若无物。
“太傅……我脑袋,脑袋好像有点不对劲。”萧子政怔愣道。
“怎么了?”顾衡之光明正大地贴在了萧子政身旁。
“晕,还好热。”萧子政实话实话,他一点点描述着自己的感受,“鼻子也好热……”
“坏了,你该不会是热傻了吧。”看着萧子政红彤彤的脸蛋,顾衡之道,“要不,筝儿你先出去?”
“没有!”一听到说要出去萧子政就否认了,“太傅给孤揉揉这里就好了。”
萧子政说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萧子政坐在顾衡之的身前,顾衡之从身后抱住萧子政,他们并没有急于开始,只是按揉着萧子政的太阳穴。
第38章 变脸
“这样有没有好些了?”顾衡之轻轻地按揉着, 指腹感受着萧子政的脉搏跳动。
“嗯,好些了。”萧子政乖乖地点头。
其实萧子政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好些,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顾衡之身上,已经全然忘记了自己。萧子政尾骨处抵着
按揉的时候顾衡之微微垂眸,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萧子政的脖子上:
想咬。
顾衡之隐隐间觉得有一阵香味弥漫在他与萧子政之间, 勾引着他的指尖逐渐向下按揉些别的地方……
萧子政忽然感觉眼前一黑。
顾衡之用手捂住了萧子政的眼睛。
水雾之间, 萧子政与顾衡之贴得那样紧,气氛与温度一起变得滚烫焦灼。
顾衡之屏住了呼吸,他的神智像是被两股力量一起撕扯着, 一种名为理智,另一种名为欲望。
若是先前说萧子政体质特殊,顾衡之还将信将疑,但此刻他是完全信了。
“太傅?”
黑暗和未知让萧子政下意识就叫起了最亲近的人。
顾衡之猛地回过神——
该死,他在做什么?
“筝儿……太傅……太傅教你搓澡。”顾衡之将罪恶的手连忙从萧子政的肌肤上挪开, 抓起了岸边的巾帕。
“搓……搓澡?”萧子政忽然觉得自己脸上的红晕像个笑话。
“是啊,太傅先帮你搓,等会你再帮太傅搓搓。”顾衡之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不等萧子政反应, 顾衡之就已经用粗糙的巾帕沾了些水, 先从萧子政的后颈处搓起。
也不知是不是萧子政太敏感,顾衡之才刚开始用力, 萧子政就瑟缩了一下。
“疼?”顾衡之难以置信。
“嗯……”萧子政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伤的小兽,让顾衡之都没有办法下手了。
可尽管有些难受,萧子政还是很配合地将背后的发丝笼起束在前头,好让顾衡之能够尽情施展。
放眼全天下,谁人敢看萧子政的背——
顾衡之是唯一一个,他甚至还用巾帕将萧子政的肌肤搓得红通通的。
刚开始顾衡之放轻了力道,等摸清楚小暴君哪里敏感, 哪里稍微不敏感,顾衡之就加重了力道。
痒中带痛,痛中又带了些舒畅的感觉,萧子政的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他咬着牙,尽力不让自己发出些不得体的声音。
“放松点。”顾衡之故意拍了拍萧子政的肩膀——
瞧瞧小暴君,搓个澡坐得跟打坐一样端正。
萧子政憋红了脸,像个被煮熟的螃蟹。
顽劣的心思涌上了顾衡之的心头。
搓完萧子政的背,顾衡之将帕子洗了洗,又将水拧干。
“该孤帮太傅搓了吧!”萧子政迫不及待地说道。
其实萧子政更想说:
该孤来捉弄太傅了吧!
“还没好!”顾衡之可不会那么轻易让萧子政得逞,他轻轻弹了弹萧子政硬凑上来的额头,“还有胳肢窝,还有这儿,那儿,都要搓干净。”
顾衡之一连指了三个让萧子政害羞的地方。
“这怎么行!”萧子政急了,他连忙将一旁浮在水面上的花瓣都劫了过来,挡在自己面前。
花瓣而已。
顾衡之拨开花瓣,巾帕先擦了擦萧子政的锁骨。
“太傅!”全天下,萧子政就拿顾衡之没办法。
当然,萧子政并没有坐以待毙。
惹不起,萧子政还躲不起吗!
这池子足足有一间正殿那么大,萧子政就不信太傅能追得上自己。
萧子政拔腿就跑。
“扑通扑通!”
水面上随着萧子政的动作溅起了浪花,花瓣向四处散去,为顾衡之让开追往萧子政的路。
为了以防顾衡之追上来,萧子政一边跑,一边还往顾衡之的方向洒水。
“这么幼稚,别跑摔了!”顾衡之追着萧子政,脸上溅了不少萧子政撒过来的水。
顾衡之的话指定有什么魔力。
顾衡之刚说完,萧子政就不知道被水里的什么东西给绊倒了。
这家伙!
顾衡之连忙跟了上去 ,把呛了两口水的萧子政拉了起来。
见萧子政没有大碍,顾衡之不忘初心,邪恶的巾帕搓着萧子政的胳肢窝。
“哈哈哈哈,太傅!”萧子政放声笑了起来,挣扎的时候拍得水面哗哗作响。
幸好周遭没人,不然萧子政苦苦维持多年的冰冷帝王形象可又要崩塌了。
……
顾衡之一顿操作,终于把萧子政洗刷干净了。
其实小暴君身上本来就很干净,顾衡之搓了好半天,把萧子政的皮肤搓得都充血了,还一点污渍不见。
轮到萧子政帮他擦的时候也是如此。
这难不成就是纸片人的力量?!
顾衡之不信邪地又自己搓了搓,确实半点污渍都没有。
太没有成就感了!
顾衡之把巾帕一甩,忍不住感叹。
不过,当顾衡之的目光落在萧子政红透了的皮肤上时,顾衡之的成就感就又回来了——
小暴君可被他搓惨了。
*
沐浴完,顾衡之就算只穿一层薄薄的亵衣,也能够感受到从内自外的温暖。
想来这便是那口池子的神奇之处。
顾衡之刚刚将腰带系好,领事太监带着一个小太监过来了。
“参见陛下,参见顾太傅!”那小太监分别对萧子政与顾衡之行礼。
萧子政面露不快,他真想把那小太监赶走,不过他还是忍了下来。
“你是……。荆阁?!”顾衡之认出了眼前的人,却看向一脸傲娇的萧子政。
小暴君先前不是不愿意把荆阁调过来嘛!怎么突然就变卦了!
顾衡之憋住了笑——
什么叫口是心非,这就叫口是心非。
“是的,太傅,没想到太傅您还记得奴,奴真的对太傅感激不尽。”荆阁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磕头行礼。
“荆阁,是吧?”还没有等顾衡之将荆阁扶起来,萧子政就毫不客气地说道,“从今天开始,顾太傅要住在苍龙殿,所以需要个手脚麻利,能让太傅看着顺眼的人伺候。你以后就跟着太傅,太傅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谢陛下!”荆阁激动地给萧子政磕了几个头——
他就是个做粗活的,现在能到太傅跟前做事,不知道是祖坟冒了多高的青烟,想必义弟也会为他高兴的!
“你会做些什么?”尽管萧子政已经在心里劝自己要放宽心,来日方长,但他终究忍不住问道——
他倒要看看这个名叫荆阁的小太监到底有什么本事。
“如若太傅不嫌弃,奴能为太傅砚墨铺纸。”
切,不过如此。这么简单的事,太傅自己都能做好。
萧子政在心里嘀咕:
而且,帮太傅砚墨铺纸的一定是他!
荆阁可不知道萧子政心里在嘀咕些什么。
荆阁在介绍自己的长处时,萧子政一句一句地在心里反驳着,不厌其烦。
只可惜顾衡之不会读心术,不然可真要好好听一听萧子政的心里话。
见两位主子仍旧在听着,尽管已经说得口水都要干了,荆阁还是继续说道:“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奴也在所不辞!奴还能伺候太傅更……”衣。
“停停停!哪里来这么多话。”萧子政暴躁地打断了荆阁接下来的话。
“更衣就不必了,孤有手。”太傅的身体不能让别人看了去,这是萧子政最后的倔强。
“陛下,臣也有手。”顾衡之无奈扶额——
怎么搞得他像是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废物似的。
“荆阁,我对你并没有什么别的要求,你只需忠心耿耿,不要忤逆圣上。”顾衡之道,“你好像是还有个义弟吧。”
“是,有劳太傅挂心了。”荆阁道。
“切记也要管好你的弟弟。”顾衡之道,“勿要听信谗言。”
“是,荆阁谨记太傅教诲。”荆阁道。
“好了,你下去吧。”顾衡之瞥了眼快要炸开的萧子政,笑道,“陛下这边,我来伺候就是了。”
“太傅是要就寝?”荆阁说不吃惊是假的——
这里可是苍龙殿。
太傅当真要和陛下睡在一起?
“当然。”萧子政抢过话茬,他朝荆阁扬了扬下巴,像是示威一般道,“这整个冬日,每一个晚上,太傅都要在孤的床榻上!”
萧子政说罢万籁俱寂。
这话在众人听来,再露骨不过了,明晃晃地揭示了顾太傅与陛下之间的关系。
这个小暴君,怎么对谁都有股危机感,不仅对萧子恪如此,就连一个没有任何威胁的小太监都放在眼里!
还说这样引人误会的话!
可幸亏史官不在这里。
顾衡之长舒了一口气,打破了寂静的气氛:“好了好了,陛下也累了,你们都先?*? 下去吧。”
顾衡之话音刚落,荆阁与领事太监逃也似的溜走了。
劳累了一天,顾衡之累得不行,他正打算朝床榻走去,小暴君却一动不动。
“怎么了?陛下不困?”顾衡之歪了歪头。
“孤……孤不是很困。”萧子政的舌头又不听使唤了。
萧子政就是这样,虽然想要跟太傅睡在一起的是他,但是真正要跟顾衡之睡在一起的时候,萧子政就跟泄了气的皮球,被人使劲蹂躏的含羞草似的,一下子就漏气了,就蔫了。
顾衡之看出了萧子政的害臊。
但顾衡之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萧子政。
“也不是因为困不困,陛下快到床上来吧,这样会暖和许多。”顾衡之笑容戏谑,“难不成,陛下害羞了?没想到陛下的脸皮还是挺薄的。”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就气鼓鼓了。
“孤没有害羞,孤这就过来。”萧子政咬了咬牙,鼓足了劲儿,他快步流星地走向床榻。
乍一看,萧子政很有气势,好像真像那么回事。
可是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其中的猫腻——
谁家厚脸皮的人,会同手同脚地走路啊!
也就他家小暴君害羞的时候会同手同脚地走路了。
顾衡之看破不说破,他就一直盯着萧子政的脚,看看萧子政什么时候能反应过来。
终于,萧子政察觉到了顾衡之的目光。
太丢脸了!
萧子政一个踉跄,差点不会走路了。
*
一阵鸡飞狗跳后,顾衡之与萧子政终于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苍龙殿内点了安神香,再加上暖炉将室内烘得一片热气,而龙床也很柔软舒适,顾衡之的睡意很快就上来了。
顾衡之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平稳,一看就是已经进入了熟睡状态。
萧子政慢慢睁开了眼。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萧子政从平躺着变到了侧卧,注视着顾衡之的睡颜。
太傅就这么睡着了。
捕捉着顾衡之的气息,萧子政的肩膀蹭了蹭床单。
他睡不着,素来如此。
苍龙殿内的烛火依旧亮着,但夜晚对于萧子政来讲已经不像以往那般漫长。
萧子政就这么一直盯着顾衡之的侧脸看,漫漫长夜他总算找到个喜欢做的事情。
虽然太傅一直教导不可以貌取人,但萧子政一看见顾衡之心情就好了许多——
当然,前提要是太傅不凶他的时候。
萧子政在心里默默描摹这顾衡之的轮廓,他睁大眼,像是要把顾衡之有几根睫毛都记得清清楚楚。
守在苍龙殿门外随时待命的宫女太监们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以往陛下睡不安稳,有时候难免会砸个看起来不顺眼的瓷器,他们都不得不守在外头,等到陛下喜怒了,再将碎片渣子给收拾干净。
现在一有了顾太傅,这个晚上当真是他们过得最为轻松的一个晚上了。
守夜的宫女太监们是轻松了,可顾衡之的压力就大了。
顾衡之原本睡得正香,脑海中忽然传来了系统的呼救声——
【宿主!!!你什么时候把我接出去啊!】
顾衡之一下就醒过来了:
哦,沐浴因为要就寝所以并没有急着束发,于是就把系统忘在放发冠的盒子里了。
不过,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是顾衡之并没有急着睁开眼,因为他能够感觉得到一股视线正在注视着他。
这房间里总共就只有他和萧子政两个人,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股视线来自于萧子政。
顾衡之素来相信眼神这个东西是最能传递情绪的。
只不过,小暴君的目光跟往常有所不同,不是在朝堂上那般肃穆阴冷,也不是私下里跟他相处时的那般偶有温柔。
不知为何,顾衡之总觉得小暴君此刻的眼神中有种说不出的不舍与留恋,就好像怕有一天他会离开似的。
要是现在忽然睁开眼,岂不是把偷看的小暴君抓个正着。
顾衡之想想就觉得有趣。
萧子政望着顾衡之正出神,他本以为自己的行为神不知鬼不觉,忽然,就见顾太傅睁开了眼。
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带了些平日里不会有的戏谑。
萧子政整个人都绷直了。
“太……太……太傅?”萧子政结结巴巴地说道,身上冒了层冷汗——
太傅是什么时候醒的?
是从他傻乎乎地盯着的时候开始吗?
偷看被顾衡之抓个正着,这让萧子政觉得很没有面子。
“跟太傅一起睡不习惯?”顾衡之抬手把被子多匀了些到萧子政身边,顺势靠得近了些,“哪有皇帝说话会结结巴巴的。”
但也没有皇帝会大晚上和自己的太傅大被同眠的。
顾衡之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上了一句。
顾衡之注意到萧子政的眼睛有点红,眼下的阴翳也很重,看起来从来没有睡过好觉似的。
小暴君好像有点睡眠问题啊。
顾衡之暗自猜测。
说起来若是少了眼下的这块黑眼圈,小暴君看起来会比原本阳光很多,也就不会那么像暴君了。
“多久了?”没等到萧子政的回答,顾衡之接着问道。
萧子政的嗓子忽然有些干,他的唇抖了抖,眼睫微颤像是冷到了。
“从太傅离开开始。”萧子政的声音低沉。
离开?
顾衡之皱了皱眉。
应该指的是萧子政做皇子的时候,原主都和小暴君一起睡吧。
回想起先前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的回忆,顾衡之自动将萧子政的话合理化了。
顾衡之正想嘱咐萧子政记得找太医看看,萧子政就看穿了他想要说些什么。
“太医都看过了。”萧子政道,“但睡不好对我的身体并没有影响。”
但对脾气有影响吧。
顾衡之在心里默默地补充了一句。
不过,显然小暴君没有意识到睡觉的重要性,或者,也有可能小暴君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脾气有多么的暴躁,所以小暴君对睡不好这件事并不怎么上心。
“不好好睡觉脑袋可会变笨的。”顾衡之抬手,又轻轻弹了弹萧子政的额头,“到时候记性变得越来越差,别连太傅的名字也给忘了。”
“哼,太傅莫要门缝里看人了,朝中文武百官,每个人的官职,孤都记得清楚。”萧子政自信地说道,说罢他又低声地补上了一句,“就是都对不上号……”
“咳咳。”顾衡之笑得被口水呛到了。
“再说了,忘记谁,孤也不会忘记太傅。”萧子政得意地说道,“衡之,顾久。衡与久都是持之以恒的意思,若是他们的名与字都像太傅那般好记,不消一日,孤就能倒背如流。再者,孤只是不屑于去记他们的名字罢了。”
这话倒是真的,萧子政记东西素来很快,只要想记,便过目不忘,还能够记很久。
“陛下这么惦念臣,臣倒是有些惶恐了。”顾衡之笑道,“那岂不是陛下将臣的气话也都记住了。”
顾衡之本以为萧子政会说没记住,却不想萧子政同样自豪地说道:“同样记得清清楚楚。”
这小孩儿,看不懂别人的脸色。
顾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傅你继续睡吧。”见顾衡之这么陪着自己熬夜,萧子政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太傅身子弱,明日还要上早朝呢。”
虽然萧子政这话是在关心顾衡之,但仍旧听得顾衡之有些不乐意了——
什么叫身子弱!
“这叫该强则强。”顾衡之抓起萧子政的手,惩罚性地拍了拍,“不信的话,摸摸太傅的胳膊,是不是比寻常人结实。”
顾衡之只是在开玩笑,不是认真的,可萧子政明显当了真。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的手就已经捏在顾衡之的手臂上了。
“软的。”萧子政实话实说。
顾衡之满头黑线,他不禁埋怨起了原主:
怎么就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
“陛下胳膊上的肉难不成是硬的?”顾衡之挑了挑眉。
一说到这儿,萧子政忽然坐了起来,兴奋的神色在他的双眼中跳跃:“孤给太傅好好看看。”
萧子政得意洋洋,很没有形象地撸起了自己的衣袖:“太傅快看。”
萧子政说罢,胳膊上那小块薄肌就鼓了起来,他的眉眼间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回来,别着凉了。”顾衡之用手臂撑起被子,也坐了起来,随后用被子将萧子政抱住了。
“太傅裹着就行了。”萧子政还不乐意,“孤身体很好的。”
“太傅!”萧子政又将胳膊露了出来。
在萧子政的强烈要求下,顾衡之还是摸了摸。
很奇妙的触感。
比一般人要紧实,但是硬里又透着一丝软,确实与顾衡之自己的不同。
摸完萧子政的胳膊,萧子政像个大人一样,将被子匀到了顾衡之身边。
两人的姿势十分怪异,明明有床,他们却不睡,像打坐一般对坐,还将被子批在身上。
既然萧子政不睡,顾衡之又怎么好意思睡着。
顾衡之忽然想起了白日里萧子政对萧子恪的刁难,道:“臣与世子殿下站在一起的时候,陛下是不是不怎么开心?”
“没有!”萧子政想都没想就否认了,倒显得有些可疑了。
“只不过,孤总觉得,萧子恪那厮表面上看着是个人,心里不知道有什么鬼呢。”萧子政道,“太傅可要离萧子恪远些。”
等抓住萧子恪的破绽,他便将萧子恪流放。
萧子政心里憋着阴暗的想法,表面上却装得大度。
“世子殿下是怎样,臣倒是记得不真切了。”顾衡之一步步地套路着萧子政,在不让萧子政起疑的前提下,引导着萧子政吐露些关于男主的信息,“陛下是对的,对于不上心的人,总是记不住。”
顾衡之着一番话下来,听得萧子政那是心花怒放。
“萧子恪那厮对太傅就是痴心妄想!”萧子政说到萧子恪的名字时,磨了磨牙,“太傅你可不记得了,当年父皇将太傅许配给孤,你可知道萧子恪说什么吗!他竟跑去跟父皇说他也想拜入太傅门下。他那一大把年纪了,还想当太傅的学生呢。”
许配?
顾衡之意味深长地看了萧子政一眼,但看萧子政说得政起劲儿,也就没有纠正。
“虽然没能拜入太傅门下,但那厮就跟个牛皮糖似的。御花园里有一荷池,荷池中央有一小凉亭,那日太傅在凉亭讲课,萧子恪不知道从谁口中听说了,泛舟而来,还与太傅侃侃而谈,误了孤的学业。”
好生让人不快。
萧子政把最后这句藏在了心里,好显得自己大度。
诚然,萧子政这句话里掺了水分,学业什么都只是借口,他只是单纯看不惯萧子恪跟太傅谈论些他听不懂的高深话题,真的就跟个牛皮糖似的,没办法摘走,让人心烦。
“太傅,我们还是睡觉吧。”萧子政可不想再跟顾衡之讲萧子恪的事情了。
萧子政说罢躺了下来,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顾衡之赶紧跟着一起躺下。
顾衡之顺势躺了下来,把被子裹裹好。
没想到萧子恪与顾衡之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顾衡之心想。
后面的剧情,顾衡之猜猜也知道,原主放松了警惕,不知什么时候,就被萧子恪下了毒。
这并不奇怪。
在原著中,萧子恪很擅长伪装,比动不动就把情绪写在脸上的小暴君不知道高了多少手段。
凌迟啊……
顾衡之又想起了萧子政在原书中的结局。
不由自主的,顾衡之的手抚过萧子政刚刚炫耀的肌肉。
“太傅,孤真的睡不着,你睡就是了。”
萧子政还以为顾衡之是在担心他睡不着,开口安慰道。
顾衡之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一股清香向萧子政袭去,顾衡之像在浴池里那般紧紧抱住了萧子政。
“睡吧,至少尝试一下。”顾衡之的唇凑到萧子政的眼前,只差一点就要吻上去了。
条件反射让萧子政当真闭上了眼睛。
熟悉的感觉让萧子政的神经逐渐放松了下来。
“呼。”
风吹灭了蜡烛。
萧子政在顾衡之怀里睡着了。
等确定萧子政已经入眠,顾衡之才松了一口气。
不知什么时候,顾衡之也睡着了。
两人互相依偎,被窝里暖和和的。
……
*
议朝殿内,一群裹着披风的文武百官,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冷冷的——
都快到辰时了,陛下居然还没有过来。
是故意为之,还是不小心睡过了头?
萧子政的异常让朝中大臣们惴惴不安:
难不成是逼陛下广开后宫逼得太紧了,所以陛下干脆不过来了?
还在梦乡中,正美滋滋地窝在顾衡之怀里的萧子政:……
“太傅也没有过来,该不会……”知道顾衡之搬进宫里的大臣神神叨叨地说道,说着还轻轻鼓了鼓掌。
作为“顾太傅教导陛下如何尽人事计划”的始作俑者,明明是大冬天,王大人的额头上却冒了一层汗——
不会吧,太傅……太傅为了咱们东乾王朝的江山,真的豁出去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昨晚上顾衡之与萧子政睡在一起——
“怎的不见顾太傅?难不成太傅又染上了风寒?我就知道,身子真弱。”李将军还在情况外,并不知道顾衡之今日寝在苍龙殿,跟萧子政寝在同一张床上。
“陛下也怎的还没有过来。”李将军视力比较好,一眼看过去只见帝王的抬舆并没有等在议朝殿门外。
知道实情的人,不敢告诉李将军真相:
谁不知道李将军与顾太傅很是不对付。
不过,准确来说满朝文武,除了韩尚跟李将军有一些共同话题,其他文官跟李将军都不太合得来。
李将军最瞧不起的,便是只会舞文弄墨的文人了。
李将军早上要练武,一般来说不需上早朝。
但巧的是萧子政唯一一次迟到,就这么被他赶上了。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伴随着领事太监福禄的喊声,帝王的轿子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之中。
陛下终于过来了!
李将军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等了这么久,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轿子上的穗子被寒风吹得飞扬,带着龙纹的轿子停在了众人面前。
百官肃穆,他们齐刷刷地低下了头,只有蒙在鼓里的李将军仍旧光明正大地看着轿子,他并不知道,紧接着袭击他的,将是一大把狗粮。
轿帘微动,玄色袖口下的手掀开了帘子。
萧子政头戴冠冕,抬手间冠冕上的珠串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子政的神情,顾衡之看得最真切——
他眼睁睁地看着萧子政的眼神随着帘子的掀开变得锐利。
什么叫做变脸,这,就叫做变脸,
与此同时,李将军在看到顾衡之从轿子里出来的时候,也表演了一把变脸:
李将军的脸瞬间就黑了。
顾衡之?!!
第39章 误会
顾衡之刚把帘子掀开, 才从轿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抬首就见李将军如此气势逼人,眼神正得像是关公庙里举着大刀的关云长。
李将军吃惊中夹杂着厌恶的目光想不注意到都难,顾衡之难以避免地和李将军对视了一眼。
虽然武将和文人墨客之间有些摩擦十分正常, 但李将军这样的眼神, 已经完全不止是武将对文臣的鄙视了, 多少带了点私人恩怨。
李将军的态度让顾衡之不禁觉得自己不是教书育人的太傅,而是祸国殃民的妖妃。
顾衡之才盯着李将军看了一会儿,萧子政就发话了——
“太傅?怎的不下来?”萧子政不悦地皱了皱眉, 从伸手掀开轿帘,再到踩着凳子下轿,萧子政就没有正眼看过群臣一眼,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顾衡之身上。
从他的角度来看,顾衡之像是足足看了李将军一个时辰。
不满在萧子政的心中一点点催化。
天知道顾衡之也才盯着李将军看了不到五秒钟。
萧子政这一声泠冽如寒风, 他忽然想起李将军已有家室才堪堪气消。
“太傅小心点。”萧子政道。
顾衡之下来的时候,没忍心踩那匍匐着的小太监的背,他正想仗着自己腿长, 从轿子上直接下来, 就被萧子政抓住了手腕。
小暴君想扶着他下来,估计是怕他摔着了。
学生的一片心意, 顾衡之没有拒绝。
只是,顾衡之反手强势地一用力,就将姿势从萧子政抓他,变成了他抓着萧子政。
看得诸位大臣一时间都开始怀疑究竟谁才是上面的那个了。
“陛下!”李将军一时语塞,他的目光不停地在萧子政与顾衡之之间打转。
李将军本不愿意多想——
抓个手而已,他与战友们也互相搀扶过。
不过,当李将军瞧见萧子政那微红的耳朵时, 就彻底破防了。
有谁见过这样的陛下?!
李将军回想起自己怎样一次又一次地被萧子政打败,回想起先前萧子政是怎么当着他的面倒拔垂杨柳的,又想起自己跟陛下决斗时,是怎样被陛下教训得灰头土脸的。
一回想起这些记忆,李将军就觉得,被顾衡之这么摸一下就耳垂红的萧子政跟中邪了似的。
“你这酸腐书生,给陛下下了什么魅药!”李将军真想这么问,不过他尚存的理智让他意识到这么问十分不妥——
如果这么说的话,倒也给顾衡之贴金,像是在夸赞顾衡之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似的。
“参见陛下。”大臣们的反应倒不像李将军,虽然他们也惊讶于事情进展的迅速,但是毕竟都是有心理准备的,只是默默地给舍己为国的顾太傅在心中默哀,他们的心里忍不住地八卦:
到底是进行到哪一步了?
不会是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吧……
是陛下强迫太傅的?
看着也不像啊……
难不成太傅真的如王大人所说,去亲自教导陛下了?
诸位大臣们的内心想法出奇的一致,他们齐齐将审视的目光转向了王大人。
看得王大人连连挠头,目光躲闪。
按照往常的惯例,史官都是在早朝时记载朝中议朝要闻,但这回还没有开始,史官大人那是下笔如有神——
萧子政如何十分有敬爱之心搀扶顾太傅的,诸位大臣是怎样对顾太傅投以“关心”的目光的,当真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新面貌!
轿子里和苍龙殿都点了暖炉,暖烘烘的炉子让轿子内和苍龙殿内都温暖如春。而现在在外头被寒风一吹,顾衡之的鼻子就很容易难受起来了。
“阿嚏。”顾衡之转过头,憋着劲儿打了个喷嚏,就算打喷嚏的时候,也不忘抓着萧子政的手腕——
顾衡之总怕萧子政会被大臣们惹发飙,于是就这么抓着了。
为了小暴君,顾衡之真是操碎了心。
顾衡之并不知道,萧子政与顾衡之的想法出奇的一致。
见自家太傅连咳嗽也要忍着,都不忘心咳,萧子政心里想的也是:
为了太傅,他真是操碎了心,偏偏太傅还不懂他才是对的。
“走了,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萧子政对挡着他和顾衡之的路的大臣们,不耐烦地说道,“难不成今个儿要在外头议事?若是冷到了太傅,孤看你们有几个脑袋。”
萧子政说罢看了顾衡之一眼,眼神小心翼翼的,透露着些许担忧。
小暴君这么看着自己是做甚?
顾衡之愣了愣,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先前在群臣面前,他与小暴君总是针锋相对,原来的顾衡之肯定不喜欢小暴君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现对他的偏爱。
在一开始,小暴君肯定也像现在这般对顾衡之百般偏爱袒护,只不过被顾衡之斥责了。
气节这东西,对古人当真重要。
不过,顾衡之不是古人,于他而言,最为重要而值得珍惜的,筝被他牢牢握在手里。
萧子政的训斥让大臣们都抬不起来头,顾衡之轻轻捏了捏萧子政的手,道:
“陛下消消气,臣子们等在议朝殿外,于礼没有什么不妥。臣的身体也是好多了,只是一不小心才没忍住咳嗽,其实并无大碍。”
顾衡之打心底喜欢小暴君护着他的模样,这些话,仅仅是体面话,并不是顾衡之真的想为大臣们开解。
不过,这放在被太傅训惯了的萧子政眼里,还以为顾衡之想跟他避嫌呢。
萧子政又想起了太医的撺掇,心里默念着自己可是皇帝,于是霸道地说道:“孤为太傅气是孤的事情,太傅只管受着便是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还是太傅教导孤的,太傅难不成都忘记了?喷嚏虽小,但是积累起来,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要是太傅的身体再虚弱些,可就不止要在苍龙殿住上一个冬天了,怕是以后都要在苍龙殿疗养了。”
见萧子政这么强硬,顾衡之不由得一愣,哑然失笑:
是是是,确实是皇帝。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皇帝会在太傅面前掉眼泪,甚至还与小孩子争风吃醋。当然,也不是谁家皇帝都这么可爱,随便一碰身上,耳朵上就红了,还有,也不是谁家皇帝写小孩子写的法帖也能那么认真。
萧子政的话没让顾衡之担忧,但却让大臣们屏住了呼吸,担忧地看着顾衡之,就怕顾衡之再说错什么话惹陛下不开心。
按照以往,萧子政这么强硬地反驳,定是惹得太傅生气,两人争吵一番后,就会不欢而散,最后承担陛下怒火的,还是他们这群“狗奴才”。
但谁能想到顾衡之一点都没有被陛下激怒,反倒一脸笑意,甚至给众人一种十分宠溺的错觉。
“好,都听陛下的就是了。”顾衡之眉眼带笑道。
顾衡之本来就长得好看,一笑起来更是拉近了距离,他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萧子政,与他不笑的样子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就这么一个笑容,就已经让萧子政的心跳加速了。
好奇妙的感觉……
萧子政怔了怔,心口软软的,酥酥麻麻,当真只想做一个不早朝的昏君了。
顾衡之毕竟比萧子政年长,懂得也多,脸皮也厚,他再次向萧子政放出大招道:“陛下耳朵都通红了,可是被臣气的?臣让陛下费心了。”
顾衡之说罢抓着萧子政手的力道又重了几分。
顾衡之话音刚落,萧子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很明显的,耳朵红得更加厉害了。
太傅!
萧子政瞪大了眼,眸光流转。
顾衡之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胆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撩拨萧子政。
“走吧,是时候议事了。”没给萧子政反应的时间,顾衡之就转移话题道。
“是啊。”陈阁老在一旁点了点头,他的胡须被寒风吹得都干巴了,“这一年有到了快要结束的时候,各项堆积起来的事物都等着解决,西蒙的洽谈使臣说是三日后就要到达京中了,一切都要好好商议,怠慢不得。”
西蒙使臣!
闻言,顾衡之暗暗一惊。
顾衡之手握剧本,知道这次来的,并不是真正的西蒙使臣,而是西蒙首领的幼子。
这西蒙首领的胆子也是前所未有的大,东乾和西蒙关系如此交恶,居然还敢把自己的幼子送到东乾的领土上。
虽说两国相争不斩来臣,但是谁不知道小暴君脾气暴躁,做事情从来只依靠自己的直觉,在原书中,小暴君心情不好就把这位“西蒙使者”给斩了,西蒙首领从此痛失幼子。
之后西蒙便以萧子政荒淫无道,不遵守不斩使臣为理由,联合北齐和北梁掀起了更大的战争。萧子政为此甚至亲上前线,手上还中了暗箭,虽不危及性命,但留下了隐疾。
这场战争最后以签署和平条约为结局,但是东乾因此元气大伤,这为后来萧子恪的篡位做了十足的铺垫。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的剧情。
看来,这几天得好好哄着小暴君,不能让小暴君生气,要不然斩了西蒙使臣,吃苦的还是他们。
顾衡之比较在意的是,怎么西蒙的使臣都要到了,他却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的风声。
想到这儿,顾衡之不由得转头看向萧子政。
只见萧子政并没有什么吃惊的,应该是早就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也是,西蒙使臣的到来,肯定需要萧子政签署文书,萧子政怎么可能不知道。
顾衡之又瞥了李将军一眼。
李将军也并没有表现出吃惊,看起来也是知道的。
好啊,就他不知道。
顾衡之满脸无奈:
小暴君什么事都要替他解决,怎么一点都不相信他的实力。
被学生这么卖力地呵护着,顾衡之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
在众大臣的簇拥之下,顾衡之与萧子政手牵着手,迎着风雪向议朝殿走去。
这样的场景让顾衡之不由得幻视一群企鹅窝在一起取暖。
在东乾习俗中,若为皇后行册封礼,也是由皇帝牵着手,最后走到议朝殿的大殿门口,由领事太监替皇帝宣读册封皇后的旨意。
大臣们诚惶诚恐。
妄想着等顾衡之教会萧子政房中之术,就把自家女眷塞到后宫的大臣们不由得开始担心起来。
当然,现在其实是顾衡之抓着萧子政的手,若只是看身高而不看身上穿着的衣服,其实顾衡之比起萧子政要更加像“皇上”,而萧子政则是“皇后”。
不过,顾衡之与萧子政的衣袖都是挺宽大的,大臣们也只能从他们交叠的衣袖来判断出太傅与陛下离得很近,却没办法判断出强势的那个竟是看起来文弱些的顾衡之。
这边,李将军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李将军忽然想起萧子政说的什么温池,什么在苍龙殿常住,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顾衡之这个冬天,甚至很有可能以后都要睡在同一张床上!
李将军不由自主地挤到韩尚身边,他与韩尚对视,用眼神向韩尚传达道:
“韩尚!我怎么觉得陛下跟顾衡之的关系奇奇怪怪的?”
韩尚都不知道该怎么跟李将军说了。
韩尚真心觉得李将军的神经有些大条了,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早在很久以前,韩尚就已经察觉到陛下似乎对太傅太过于在乎了。
“傻子,别声张,陛下的事情少管。”韩尚试图用眼神向李将军传递信息。
可惜,李将军并没有读懂。
进了议朝殿,见顾衡之和萧子政还黏糊着不可分离,像是顾衡之要跟着萧子政坐到龙骑上去上早朝似的,李将军冷哼了一声道:“顾……顾太傅平日里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规矩规矩,怎的在大殿上竟如此放肆,难不成是想跟陛下一同坐在龙椅上?真是好大的胆子,不知道的还以为陛下的皇子,要姓顾了呢!”
其实李将军本来想说“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天下要姓顾了呢”,但是他的本能告诉他这样的话实属大逆不道,就换了个说法,要是他能提早知道几年后东乾皇子是萧子政和顾衡之的结晶的话,他今日就直说了。
李将军,你才是好大的胆子啊!再说了,两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王大人额头上冒冷汗,与李将军一样,他并不知道在几年后,自己会被这不省心的帝王震惊得险些晕倒过去。
萧子政与李将军的关系其实算一般,只不过跟其他人比起来,萧子政和李将军的关系算亦君亦友。
但若要将李将军和顾衡之作比,在萧子政心中,终究是差了些。
萧子政虽不打算要李将军的性命,但也正想反驳几句。
可他话还没有说出口,就感觉手上一痛:
他被顾衡之扭了一把。
靠着多年的装凶狠经验,萧子政总算没有呲牙咧嘴失了仪态威严,只是在诸位大臣看不见的角度炸了毛。
原本随着步履而有韵律摇晃的冠冕珠串,因为萧子政的暗中炸毛而重重甩了一下。
顾衡之是这么想的:
李将军也就对他有些敌意而已,再怎么说,也是萧子政身边的得力干将。
小暴君身边总共也就李将军和韩尚这这个有实权的心腹,总不能因为宠幸太傅得罪了去。
顾衡之越想越觉得自己真的像是什么迷惑皇帝的反派了。
顾衡之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嘶……现在他跟小暴君的羁绊越来越深,那岂不是小暴君若真的如书中所说将东乾葬送在手中,那他顾衡之,岂不是真的成了祸国殃民的“妖妃”了?还是从太傅升上来的那种。
“陛下,李将军说的是。”顾衡之松开了萧子政的手。
萧子政压下了心头的烦躁,没有阻拦。
*
自开年以来?*? ,这次朝会还是第一次没有大臣向萧子政提选秀开后宫的事,议题罕见地聚焦在了国事上。
等到早朝结束,已经接近午时了。
顾衡之打算先跟着大臣们走,等过会儿再折回来陪小暴君。
皇帝不在身边,王大人这个谐星胆子也大了起来,他连忙凑到顾衡之身边,仍旧操着那一口不标准的官话关切地说道:“顾太傅,昨天我给你的“秘籍”,你用上了没?”
“王大人给的东西,衡之保存着的。”顾衡之道,“昨晚上收在匣子里了。”
顾衡之说罢,系统就发出了一阵不纯洁的动静,一边做怪声,一边说自己是跟着王大人那秘籍学的。
系统还在为顾衡之见色忘统而气愤。
顾衡之本以为其他大臣听不出所谓的“秘籍”是什么,却不想一向沉默,只在关键时刻开口说话的陈阁老语重心长地说道:“衡之,能去太医院开的补药都尽量开着些,千万要保重身体,就算为了东乾的江山社稷绵延不断,也不能太过放纵啊。”
“顾太傅注意身体。”跟在陈阁老身后的一个大臣道。
“顾太傅注意身体。”另外一个大臣道。
“顾太傅千万要注意身体啀!”这是王大人说的,富有感情色彩,不像其他人那么没有特色。
“顾太傅注意身体。”其余的大臣们齐刷刷地说道。
“注意个什么身体,说得好像陛下和顾衡之真的有什么似的。”人群之外李将军冷哼了一声,“断袖之癖,伤风败俗,顾太傅那文弱样看着确实像,但陛下绝对不是。”
李将军确信能打得过他的人绝对不会是断袖。
【宿主,注意身体,毕竟你很虚的。】系统贱贱地在顾衡之脑海中说道,【跟你的名字恰恰相反。】
顾衡之:……
能不能不要刷屏……
系统这么一说,顾衡之就觉得自己耳朵脏了。
顾父顾母给自己取名“久”,取字“衡之”,肯定不会是系统口中的意思。
顾衡之很想反驳系统,但他跟小暴君只是单纯的躺在一张床上的友爱君臣,他还真没有办法证明自己不虚。
“诸位大人们。”就算大臣们都一口笃定,顾衡之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昨天晚上他跟小暴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至少现在没有发生。
“我与陛下并不是诸位想的那样。”顾衡之道,“昨个儿,我也没有教“陛下”,只是我突发手疾,太医院御药恰好用尽,于是想到了在苍龙殿那口温池里沐浴疗养之法。而且,仅仅是疗养完这个冬天,便回去了。”
大臣们并没有轻易相信,陈阁老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内心的想法要是让顾衡之知道,得把顾衡之气得头上冒黑线。
陈阁老心里想得复杂——
仅仅是疗养完这个冬天就回去……衡之的意思,应该是开春前能将陛下弄得服服帖帖的吧……到那时候,等陛下尝到了巫山之乐,就多塞些美人过去开枝散叶。
陈阁老并不知道,顾衡之与萧子政之间根本没办法再插足半个美人,首先,顾衡之自己就是个美人,再说了,开枝散叶这事情顾衡之与萧子政两个人就能够解决。
现在的陈阁老就算再老谋深算,也算不到几年后会看到大着肚子的萧陛下,而这踏足过后宫的“美人”从始至终,都只有顾衡之一个。
“衡之都依你的。”陈阁老朝顾衡之点了点头,“你的辛苦,老身都知道。”
顾衡之:……
知道?知道什么啊!
不就是泡个温泉,在柔软的龙床上,抱着洗香香的小暴君睡睡觉,甚至睡过头,连伙食都比在顾府的时候好,怎么就辛苦了!
“阁老,您误会了……”顾衡之正想再辩解几句,但他话还没有说出口,陈阁老就已经开始点头了。
不儿?还能不能再敷衍点!这一看就是压根不相信他和小暴君的清白。
顾衡之看向其他大臣,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就是省略了他与小暴君私底下的对话和小暴君掉眼泪的事情,试图辩解。
但顾衡之没有想到,就这么简略的故事了,这些大臣还能嗑到。
其中一个大臣恍然大悟道:“太傅,原来陛下大部分时间都跟您在一起啊,昨个儿小人本来想与陛下议事,但去了几次都不成,只好把事情拟成折子,托宫里人送进去了。小人原来还在奇怪呢,但若是顾太傅,那就不奇怪了。”
“太傅,您是不知道,除了早朝的时间,我们这些小臣一年都见不了陛下几面,底下的小吏也是如此啊。”王大人在一旁感慨道。
“不是……”
……
接下来,不管顾衡之怎么解释,大臣们都是频频点头,一副“我们懂我们懂,我们什么都懂”的神态。
无论顾衡之说什么,大臣们都能找到最新奇的嗑点。
在这儿解释了半天,顾衡之原本坚定的立场都被大臣们说得有些动摇了——
难不成他记忆错乱了吗?他与萧子政真的发生了……?
顾衡之叹了一口气,放弃解释——
不管了,还是去找小暴君吧,当真越描越黑。
众臣“关怀”完顾衡之,杨太保就从远处过来了。
“诸位这是怎么了?”杨太保和善地笑道,等听完大臣们脑补版的顾衡之与萧子政的爱情故事,他的笑容就逐渐僵硬了。
杨太保脸上的假笑依旧,但是眼神却变得阴暗了起来:
他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孩子跟仇人的孩子搅和在一起!他的爱人被萧家束缚,与爱人偷偷生下来的孩子也要不成?
再说了,两个男人怎能延续他杨家血脉!
紫丁这家伙,究竟在搞些什么?挑拨离间都不会吗?
他必须做些什么。
杨太保想起西蒙使臣即将到来的事情,心里忽然有了主意——
按照礼节,使臣来访时必定会带上美人敬献,不如……
第40章 珠串
*
与萧子政一道午寝后, 顾衡之照例去翰林书院“上班”,还没有进门,顾衡之就听到了一阵不小的喧闹。
光听声音,都能想象出里面是有多么的鸡飞狗跳。
“小姐, 别打了!别打了!得饶人处且饶人, 平时夫子也是这么教的啊!”
“谁让他不将课业交于我的!不给看就不给看, 骂人小偷算什么事儿!”
“不问自拿,跟偷有什么区别?”
“小公子!您也消消气吧!等下太傅过来,可是要打手板了!”
不光光是争吵声, 隐约还能够听见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
……
今日是荆阁陪着顾衡之到翰林书院来,听到里面嘈杂一片,荆阁怕顾衡之进去不小心被东西给砸到了,连忙道:“太傅,要不让奴先进去?”
主角派系的人就是认真啊。
顾衡之不由得感慨。
“无碍, 我倒要进去看看是谁这么嚣张。”顾衡之冷冷地说道。
顾衡之言语之间透露的冷意让荆阁不由得一愣,见多了在陛下面前包容的顾太傅,他险些忘记了传闻中不近人情的顾太傅。
顾衡之不喜欢吵闹, 就算是没穿越过来的时候也很讨厌熊孩子的吵闹声, 更别说这种进化到砸东西纷争了。
“参见太傅!”
侍女们看见顾衡之进来了,一边拉着争吵的两位小主子, 一边匆匆朝顾衡之行礼。
不知怎的,一看到顾衡之,他们忽然觉得心慌得很,毕竟前不久太傅在陛下面前显得是那么包容,他们还以为太傅是转性了。
其实,本来上学的小童子们是有些瞧不上顾衡之的,毕竟他们都以为顾衡之跟圣上不和, 只是占了个太傅的名头,但自从上次萧子政亲自驾到以来,他们受家里的嘱托,也开始忌惮起了。
顾衡之一过来,本来吵吵嚷嚷的童子们也瞬间安静了下来。
两个当事人瞪着对方,就等着向顾衡之告状。
然而,出乎众人所料,顾衡之根本没有过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漠不关心地说道:“都坐到自己位置上写课业吧。”
在这两个争吵的童子之中,那个翘着嘴巴的小女孩儿正是李将军的小女儿,名为李明珠。
有其父必有其女,李明珠在家里的时候没少听李将军蛐蛐顾衡之,平日里李明珠被灌输的观念就是顾太傅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再加上顾衡之与孩子们相处时一贯是冷冰冰的,所以李明珠对顾衡之并没有什么好映像。
不过,先前那个竹蜻蜓倒挺有意思的。
李明珠正等着顾衡之来问她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要顾衡之一问,她就不回答,不理会顾衡之,好给顾衡之一个下马威——
除非顾衡之愿意再给她几个小玩具。
但很显然李明珠的计划落空了。
顾衡之看上去对他们俩的纷争一点都不感兴趣。
荆阁也想不通顾衡之这是何意,满脸不解。
顾衡之坐在高位上,吩咐荆阁帮着侍女们一齐将今日要写的描红发帖给发了下去。
吩咐完这些,顾衡之就自顾自地看着书了——
当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书。
为了给小暴君制定科学的学习计划,他不得不加紧学习。
*
李明珠坐在位置上如坐针毡。
她本来就不喜欢学习,心里还憋着一口气儿,现在还要写法帖,还不如让顾衡之打她一顿呢。
但顾衡之不来惹她,她又不能平白无故地发火,因为那样会像中邪了似的。
李明珠偷偷看了顾衡之一眼——
顾衡之在专心地看着书。
李明珠抬手勉强写了几个字,又气愤地放下了手中的笔,可看周围的童子们都在认真写法帖,她只好拿起笔,又勉勉强强写了几个字。
让李明珠写字简直比挨打还要难受。
顾衡之专注地纠结着到底该怎么教导萧子政,对于他来讲,时间就过得很快,甚至想着想着,他的嘴角也带上了笑意。一想起萧子政,顾衡之整个人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但是对于李明珠而言,每一秒都显得十分漫长。
终于到了下学的时间点,李明珠累呼呼地放下了笔。
她本以为可以回家了,却听到顾太傅走到她身边道:“你先等等。”
声音不像以往那么凶。
李明珠有些错愕,她本来以为顾衡之会凶她来着。
顾衡之把另外一个跟李明珠起争执的小孩儿也给留了下来。
冷静下来后,两个小孩儿看顾衡之都有些害怕了。
“你们说说先前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顾衡之一边说着,手指轻轻敲击这桌案,明明他比先前任何一次都显得慵懒,抬眼却让两小孩感觉害怕。
顾衡之先让李明珠说话,李明珠哑口无言。
而那男孩儿大着胆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跟顾衡之猜测的一样。
李明珠没有经过男孩儿同意就拿了他的课业想瞧瞧,男孩儿没有同意,而李明珠嚣张惯了,于是就产生了纷争。
顾衡之示意侍女将那男孩儿带回去,顺路免了那男孩今日的课业。
那男孩欢呼雀跃,嘴里欢快地念着“谢谢夫子”,就跟着侍女回去了。
李明珠知道是自己的错,面对顾衡之的目光,她有些心虚害怕。
“太傅……我……”李明珠拿笔的手又酸又痛,她本以为顾衡之会像父亲说的那样凶她,却不想顾衡之整个人都显得很柔和。
其实顾衡之是想到了萧子政心虚的样子,所以气息才变得柔和了些。
顾衡之没有多说,只是告诉李明珠明天记得将课上没有写完的法帖带过来。
“太傅,对不起。”李明珠道。
顾衡之笑了笑,他轻轻捏了捏李明珠的脸颊:“知道认错就是好孩子,下次不必再犯,还有记得向那小公子道声歉。”
“陛下还在等我,我先走了。”顾衡之站起身,示意荆阁该回去了。
李明珠呆愣地看着顾衡之高大的身影,只见落日余晖映得顾衡之的影子悠长,整个人看起来凄美又温柔。
顾太傅跟父亲说的好不一样。
李明珠心想。
如今的太傅看起来脾气真好,像是最为慈悲的神灵。
“太傅!”在顾衡之即将走出们的时候,李明珠将顾衡之叫住了。
顾衡之转过身,只见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她扭扭捏捏地说道:“太傅,“竹蜻蜓”你是在哪个铺子买的啊,我姐姐和弟弟都很想要来着,您能不能再给我几个,我有银两的……” !
来活了!
李明珠话音刚落,系统就在顾衡之脑海中欢呼雀跃。
【系统评估开始启动!】系统激动地说道。
经过系统评估,现在,李明珠最不想要的就是写描红法帖。
“不用银两。”顾衡之道,“你只需将桌上那叠法帖写完了交与我就是了。”
“好!我尽快写完了交给太傅!”李明珠满脸期待。
“下班”后,顾衡之下意识地往顾家走,要不是有荆阁提醒,差点顾衡之就忘记自己这个冬天要住在苍龙殿了。
算算日子,顾父现在应该还在做苦役。
不必想了,比起顾家,小暴君才更像是他的家人。
那小暴君是他的什么人呢?
顾衡之闲着无聊,思绪飘忽。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么说的话,他能不能让小暴君叫他爸爸?
顾衡之哑然失笑。
与此同时,正在跟朝中大臣们商议政事的萧子政猛地打了一个喷嚏。
*
估计是因为西蒙使臣即将到访的缘故,最近小暴君很忙,忙到这几天都是顾衡之一人泡在温泉中。
而到了夜半三更,小暴君依旧没睡,他坐在桌案前,对着微弱的烛光,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侍女太监们私底下都在欣慰小暴君的勤政,就连史官都将萧子政熬夜处理政务的日子命为萧成帝显灵。
只有顾衡之看着熬夜愈发勤快的萧子政十分担忧——
只要当过现代人,都是熬过夜的。熬夜睡不好,就很容易脾气暴躁,要是萧子政在西蒙使臣来的时候发火,岂不是重演了原书中的故事?
不行,顾衡之不能置之不理。
后天就是西蒙使臣过来的日子,萧子政依旧忙碌。
顾衡之去沐浴的时候,萧子政仍旧在偏殿与礼部尚书议事。
沐浴完,顾衡之浑身都是热腾腾的,他没有急着将外衣穿上,只是披着顺手从萧子政衣堆里捎过来的披风。
顾衡之的衣领并没有像平时那样收紧,反而散得很开,没了平日里的严肃形象。还没有擦干的头发散落在颈侧,水珠顺着发梢一点点地滴在顾衡之的锁骨上。
顾衡之推开卧房的门。
在一旁的书桌前,萧子政眉眼中阴云万里,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困扰的问题。
听到开门的声响,萧子政就马上抬起头来,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看向顾衡之。
视线中出现顾衡之的那一刻,萧子政原本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眼中也带了些许亮光。
只不过,在看清楚顾衡之的穿着时,萧子政的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顾衡之能感受到,萧子政的目光匆匆从他的锁骨处移开了。
都是男人而已,害羞什么,更何况又不是别的什么,只不过是锁骨而已。
【宿主,你怎么不好好穿衣服。】系统也看到了萧子政的羞涩,问道。
“露个锁骨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顾衡之不仅没有将衣服掩上,反而更加放肆了。
【达咩达咩,锁骨可是脖子以下了!】系统郑重其事地介绍起了和谐规则,【脖子以下都是不被允许的!我的前任宿主就因为和主角攻发生太多违背和谐规则的事情受到了主神干预。】
“等等。”顾衡之打断了系统的话,“你的前任宿主是跟主角攻发生违背规则的事情,我又不是跟主角攻发生关……”
“不对,我跟小暴君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好吧。”
顾衡之差点被系统带进逻辑里了。
室内并不冷,因为暖炉的缘故,甚至说得上是热,所以顾衡之没有穿外衣,进了门就将披风搭在架子上朝萧子政走去。
明明这么热,萧子政却依旧穿得很厚,就算额头上都捂出汗了,也还是坚持要把衣服穿着。
这让顾衡之不由得怀疑萧子政是在试图用衣服遮挡住身上一些奇妙的变化。
“陛下又在看什么折子呢?”顾衡之悄然走到萧子政身边,他很自然地坐在萧子政身边,看向折子上的内容。
臣子主动探究帝王的行为是为臣大忌,但顾衡之不知怎的就不是很怕。
也许是因为跟萧子政睡多了的缘故,顾衡之下意识地就会把萧子政当作自己人,行为举止也不像初见萧子政时那样小心。
面对顾衡之的询问,萧子政没有阻拦,反而将奏折往顾衡之那边推了推。
这奏折是礼部尚书递上来的,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像扎堆的蚂蚁似的,也亏得萧子政能看得下去。
“这礼部尚书的字,丑得让孤头疼,内容挤在一堆,自己的名字和官衔又写得那么大。”萧子政心烦地将还没有看完的奏折都扔到一边,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似乎是头疼,“真该让他们来写写太傅发的法帖。”
萧子政说罢,朝顾衡之的肩头靠了靠。
萧子政刚开始只是轻轻将脸靠在顾衡之的肩膀上,见顾衡之没有阻拦,就放肆了些,像跟顾衡之分别了许久似的。
萧子政蹭了蹭顾衡之肩膀上的衣料,那情态给顾衡之一种萧子政是小猫的错觉。
顾衡之在网上刷到过——
像猫咪就经常在四处蹭来蹭去,把东西划入自己的领地。
“太傅……”萧子政喉咙里还在冒声响,但是眼睛已经闭上了,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疲惫,看上去一沾染床榻就能睡着似的。
自从顾衡之搬进苍龙殿以来,萧子政的睡眠比以往好了许多。
“太傅,要是礼部尚书的字能有你的半分就好了……”萧子政咕噜咕噜道,他仍旧闭着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说梦话。
顾衡之虽然没有办法让礼部尚书的字变得好看起来,但忽然计上心来。
顾衡之轻声道:“陛下,要不臣念给陛下听?”
如若有旁人在侧,必定会为顾衡之捏一把汗——
哪有君王和臣子这样的,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太傅不休息吗?”萧子政仍旧将额头抵在顾衡之的肩膀上,萧子政这样的姿势应该挺累的,因为要控制着力道,不能将身体的重量全数压在顾衡之的肩膀上。
肯定很废腰。
这么为太傅着想的小暴君,让顾衡之心头一颤。
小暴君似乎把他想得太柔弱了,他好歹也是个男人,还是个比小暴君高的男人。
顾衡之的眼底多了些隐忍。
顾衡之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虽然他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但是他还是将萧子政抱住了。
像是跟萧子政共享感觉似的,顾衡之准确地找到了萧子政腰上酸痛的地方。
顾衡之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不带杂念地按揉了下去。
考虑到小暴君好像很敏感,顾衡之自认为没有用很重的力道。
然而,事态的发展好像跟顾衡之想象的不太一样——
“太傅!”
在顾衡之的手,揉着酸痛处的一瞬间,萧子政抓紧了顾衡之胸口的衣服,像被碰到了什么神奇开关一样忽然弹了起来,萧子政的声音有些喘,眼睛湿润,脸颊通红,可想而知,萧子政的心跳一定也出奇得快。
“端方君子”顾衡之的衣襟被萧子政抓得死死的,他们凑得是那样近,像是下一刻就要吻下去,吻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似的。
“腰很疼吗?”顾衡之总算将按在萧子政腰上的手抬了起来。
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肩膀上那朵花颤抖的感觉忽然消失了。
然而,萧子政却没有被碰到爽利处。
有的时候,萧子政真觉得自己拿顾衡之没有办法:
他都已经快要……可太傅却是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
到底该谁教谁啊!
萧子政现在正处在炸毛的边缘。
萧子政正想发火,顾衡之就心有灵犀地把手放了回去。
在顾衡之的引导下,萧子政顺势地躺在了顾衡之的腿上。
这样的姿势有些不妙,很适合做些别的事情——
要是萧子政转过头,就刚好能替顾衡之服务。
但顾衡之只是帮萧子政按揉着腰上的酸痛处,萧子政也仅仅是面对着顾衡之而躺着,枕在顾衡之的腿上。
顾衡之拿起奏折,像讲故事似的将奏折上的内容娓娓道来。
轮到要批奏折的时候,萧子政却宣告罢工了。
“太傅,孤手疼。”萧子政眼巴巴地看着顾衡之,开始耍无赖。
“你呀。”顾衡之将奏折放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萧子政的额头。
这一下,顾衡之是用了点力道的,要是常人肯定会觉得疼。
但萧子政却没有这种感觉,他甚至觉得太傅正戳在他的心上。
而顾衡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不愿意,但是却很诚实地拿起了朱笔。
萧子政每说一句,顾衡之就按照萧子政所说的在上头批注。
等明天礼部尚书拿到奏折的时候,可要大吃一惊了,因为这奏折上完全没有萧子政的笔迹,全是顾衡之替萧子政代批的。
顾衡之并不知道,他这一代批,萧子政和他是开心了,可是礼部尚书拿到奏折的时候,可谓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圈人,最后到陈阁老府上,才知晓这是顾太傅的笔迹。
陛下是什么意思!对方案不满意吗……
礼部尚书夜不能寐,天色将白的时候才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
批奏折的时候,顾衡之忽然想起这个可怜的“西蒙使臣”会被小暴君斩杀,然后后续因为这,小暴君惹了一堆麻烦的事情。
霸道的小暴君。
顾衡之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把小暴君说的话写到奏折上,一边道:
“马上就是西蒙使者过来的日子了,陛下千万别忘记了,就算两国再交恶,按照规矩也是不能斩杀使者的。”
萧子政没有回答。
顾衡之以为萧子政在生闷气,于是揉了揉萧子政的头,帮萧子政顺着毛。
毕竟忠言逆耳,身为君王肯定不喜欢听。
顾衡之继续解释道:“陛下可以想啊,这不止是斩杀使臣的事儿。众口铄金,就算这使臣真的冒犯里陛下,在西蒙口中肯定也会说成是陛下暴戾恣睢,到时候西蒙就能将他们发动的战争进行美化,其他原本中立的国家,也就有了合理的理由被牵扯进来。东乾与西蒙交战尚且吃力,要是再加上北齐和北梁那两个国家的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太傅就别操心这些事情了。”萧子政好像还是不太乐意听顾衡之的劝告。
这小暴君,怎么突然那么不听话了呢。
面对小暴君的倔强反应,顾衡之不由得有些郁闷。
顾衡之真想把小暴君教训一顿,好让小暴君乖乖听他的话。
不然,难不成让顾衡之直说来的人并不是西蒙使者而是西蒙首领的小儿子?
搞不好小暴君还会误会他通敌呢……
顾衡之本以为小暴君会对自己的话像先前那样不以为意,却不想小暴君的神色黯淡了,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良久,萧子政才继续说话——
“太傅。若来的不是使臣,而是西蒙皇族呢?”萧子政说出了顾衡之内心的想法,“您觉得,孤不斩而将他作为要挟如何?”
小暴君怎么知道的?
顾衡之暗暗吃惊——
难不成原书中的小暴君也是明知道使者的真正身份,还故意这么做的吗?
顾衡之并不知道,在萧子政的脑海中,回忆正在翻滚。
回忆像是从黑暗深渊中长出的不穷无尽的恐怖黑手,蒙住萧子政的双眼,让他难以呼吸——
那不知好歹的西蒙使者竟敢对太傅不敬。那样隐秘的想法,萧子政想都不敢想,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西蒙使者把污秽之词言之于口。
杀了便杀了。
萧子政被愤怒冲晕了头。
只一剑,使者的头颅便掉了下来,肮脏的血液粘湿了衣袖,让萧子政看上去像是地狱里的恶魔,人人得而诛之。
西蒙联合北梁北齐,萧子政也并不带怕的,他亲自出征。
暗键穿过肌肤,萧子政都不觉得痛,可回到东乾再也听不到太傅的声音时,萧子政只觉得昏天地暗。
太傅被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无害的李如风给害死了。
所以再一睁眼,萧子政的第一反应,就是斩草除根。
他下令杀了李如风人全家,株连九族,这次株连九族来得太过于突然,京中一时间腥风血雨,人人自危,连一直跟着他的李将军也被吓着了……
……
再一抬头,萧子政看着活生生在他面前的顾衡之,眸中血色异常——
这一次,他已经将李家余孽尽数斩尽。
背个暴君的名声又如何?
……
这边,在顾衡之和萧子政的配合之下,奏折很快就批完了。
现在终于到了可以睡觉的时候。
“陛下也累了吧,不如去就寝?”顾衡之轻轻摸了摸萧子政的鬓发。
萧子政却没有马上应声。
半晌,就在顾衡之几乎以为萧子政不会回答的时候,顾衡之听得萧子政道:
“太傅,您说话还算数吗?”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听得顾衡之有些懵。
“臣说的话自然都算数的,臣不敢犯欺君之罪。”顾衡之虽然不知道萧子政在说什么,却也还是回答道。
萧子政又是一阵沉默,只有一抹绯红从衣领遮盖的脆弱脖子处,一点点地爬上耳骨,蜜红泛滥,羞涩肿胀。
“太傅,您说过的,要教教孤……”
萧子政说罢,这回轮到顾衡之沉默了——
小暴君说“教教孤”,而不是“教孤”……有点……像是在撒娇……
这是可以说的吗……
顾衡之的沉默让萧子政有些心慌,他咬紧了下唇,脸皮都快烧没了。
但是,萧子政仍旧决定再说一句。
萧子政仍旧躺在顾衡之的腿间,他转过身从侧躺着变为平躺着,看向顾衡之——
说“看向”其实不太准确。
准确来讲,萧子政只是试图看。
实际上萧子政刚把目光投向顾衡之,在两人即将对视之际,萧子政就有些慌乱地把视线移开了。
“衡郎……孤难受……”萧子政断断续续道。
萧子政没有再叫顾衡之“太傅”,像是在怕顾衡之觉得不对劲,又像是勾引……
顾衡之忽然想到了什么,他摸了摸萧子政的衣服——
很湿润。
湿润得不对劲。
顾衡之呼吸一滞。
不用想,顾衡之都知道萧子政肩膀上那朵花现在是什么样的。
这个“教学方案”,顾衡之早就想实行了。
顾衡之将系统塞到匣子里扔到一边。
系统:【喂!宿主!!!!】
顾衡之没有理会系统的绝望呐喊,他心里只有一个人——
萧子政。
……
原本被顾衡之常年戴在手上的珠串现在被萧子政含着。
那珠串很长,每一颗珠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很能触碰到关键。
珠串因为被顾衡之常年戴着的缘故,所以上头沾染着顾衡之的体香,现在多亏了顾衡之的灵机一动,又多了萧子政的味道……
这珠子也是见过世面的珠子了,它从没想到过自己会有这样的妙用。
……
萧子政躺在地上,他的头发茂密,散落来来,就将地上铺得满满的。萧子政玄色的朝服并没有褪去,反而穿的好好的,但衣摆之下却含着半截珠串,如此大的反差,让顾衡之很难继续做一个好人——
明明萧子政的衣服穿得好好的,顾衡之却莫名觉得这样的萧子政像是在勾引人。
……
顾衡之很忙,两只手都不得空。
顾衡之的表情却比跟萧子政相处的任何时刻都要严肃,看得竟让萧子政有些害怕,倒不是怕顾衡之凶他。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但是萧子政心里面期待的其实是狂风暴雨,而不是和风细雨。
只不过,萧子政有些担忧顾衡之的身体。
假如顾衡之有读心术,知道萧子政现在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好好的把萧子政治一顿。
萧子政将顾衡之抓得更加紧了,事实上,他只是怕顾衡之忽然清醒过来,会忽然不要他了。
此时此刻的顾衡之跟原主没有什么差别。顾衡之一只手与萧子政十指相扣,另一只手对萧子政悉心教导,脸庞却依旧冷然。
萧子政不知是紧张还是对未知的恐惧,将顾衡之抓得紧紧的,手背上崩起了一层明显的青筋,青筋的周遭浮现着绯红,晶莹剔透的汗珠子挂在萧子政的手背上,跟他眼角夹着强忍着的眼泪交相辉映……
好看极了。
这是顾衡之眼中的萧子政。
而此时此刻,萧子政也是同样的想法:
太傅的周身像有一种霸道的吸引力,让萧子政移不开眼。
看见顾衡之不笑时就显得冷然的眸子现在也沾染了一丝欲色,象征着对萧子政的占有。
明明在外人面前,强势的那个应该是萧子政才对。?*?
……
夜还很长,顾衡之慢慢地玩着水,骨节分明的手指搅乱一池春水……
……
后半夜的时候,萧子政开始胡乱叫唤,从“太傅”到“衡郎”,再到“衡之”口不择言。
顾衡之数了数“太傅”叫了三十三次,“衡郎”
总共是十次,“衡之”五次……
说起来,虽然顾衡之确实是在教导萧子政,但是在这种场合,萧子政这么叫,却让顾衡之有种背德的感觉,身上在剧烈地烧,又燃烧起了摧毁萧子政的冲动——
说句不该说的,萧子政这么叫他太傅,非但没有让顾衡之清醒,还催发了心头的火焰。
这给顾衡之一种在玩某种py的错觉。
不过,顾衡之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主要任务是教导萧子政。
顾衡之一边实操,一边为萧子政讲解道:“陛下感觉到了?若是以后陛下成婚了,也按照如此就是了。今天先教陛下这些,先不再多讲,只怕陛下记不住。”
既然小暴君叫自己“太傅”,那顾衡之也叫萧子政“陛下。”
“陛下”这个词像是突然唤醒了萧子政的理智。
脑海中闪过登基时的祖训,再想想父皇和萧家长辈的魂灵可能正看着
萧子政难以避免地瑟缩了一下。
“陛下别害羞,这都是为了东乾的江山社稷,只有陛下学得好了,诸位大臣们才能放心下来。当然等西蒙使者的到访结束后,我们可以再来温习温习,陛下不用害怕会忘……”
“太傅……嗯……”
这一声比先前那三十三声都要高昂。
这倒是让顾衡之大吃一惊。
顾衡之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如同白纸一般的萧子政,居然也能将“太傅”这个词叫得这么有“韵味”。
顾衡之忽然觉得小暴君切开来可能是黄心小暴君。
守在苍龙殿外的侍卫们头低得越来越低,恨不得钻到地缝里去了。
顾衡之轻笑出声,他低头看向身下人道:“陛下糊涂,现在哪能叫臣太傅,要是被让人听见了,指不定误会了……”
……
夜晚总是多情……
*
早上起来的时候,萧子政与顾衡之没有像先前那样迟到。
只不过,他们两人的神色都显得很不自然,尤其是萧子政。
顾衡之当着萧子政的面将掉落在地上的珠串戴了回去。
“太傅这手串似乎变得光亮了很多。”荆阁的目光落在了顾衡之的珠串上,“好像用水洗过了一般,然后再打些油在上头保养。”
不得不说,荆阁的目光还是很准的,一眼就看出了不同。
“咳咳咳!”
萧子政差点被口水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