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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你是在邀请我吗?

    C城的上午十点,纪希颐的办公室迎来两位不速之客。

    证监会SEC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官员,揣着厚厚的资料,往她桌上一放。纪希颐合上手提电脑,看着两人,又对门口因为没拦住两人而惶惶的秘书递了个眼色,“你没事,帮我关上门。”

    “纪检察官,我们试着约您两天了,是急事。”

    纪希颐几乎笑了,*“在我这儿,所有的事都是急事。”

    “那您看看,”男官员说着摊开桌上的资料,“紫狐对锦衣夜行的收购案,在我们州目前还有比这更大的收并购案吗?他们的律师提交了相当完整的资料,黑山资本、橡树溪基金、班杰明财务公司、先驱者基金……前后脚买进卖出。”

    女官员接着这话道:“很明显的地下做空行为。”

    纪希颐拈着资料的纸页大致翻了翻,“这不是你们SEC的事吗?怎么变成我这儿的急事了?”

    “我们怀疑这些公司全都受一家叫‘熔岩资本’的公司的非法操控,这就需要您这边立案,我们SEC会协助调查。”

    纪希颐双眉一挑,“怀疑?你们现在掌握的东西在我看来八字还没一撇,这恐怕是我协助你们,而不是你们协助我吧?”

    两人对视一眼,女官员开口道:“我们的共同目标是……”

    纪希颐抬手,“我和很多部门有很多共同目标,你们进来前十分钟,我刚和州长先生定下了一个共同目标,他也说很急,请问,如果你们是我,轻重缓急怎么排?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先揽下来?”

    纪希颐站起身,“我现在有个会,这事等你们有更多证据再来找我。”

    证监会的两人被轰走了,纪希颐坐在桌前,目光落在桌上他们留下来的几页材料上,冷笑一声,拿出一部手机拍了个照,发到利曼珊的私人邮箱:

    这就是你答应我一个月时间内给我找的大鱼?

    香港的十二点半,利曼珊睡着了,竟没有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早晨七点,她在大床上倏地睁开眼睛,这一觉睡得太沉了。

    脑中回想着昨天发生过的事,今天的任务……看了看手机,竟有一个不熟悉的邮件地址发邮件到自己私人邮箱,利曼珊瞬间清醒,猜到了是谁。

    图片上是SEC的资料……

    利曼珊坐在床上,盯着纪希颐那句话,莫名感到一种不屑的态度,好像她根本看不上这条鱼。

    为什么?

    熔岩资本虽然没有当年科恩的实力那么雄厚,可也占据地下资本控股的一方势力,更何况,这是操控紫狐收购案的不法势力啊,简直是送了个政绩给她纪希颐。

    她为什么这么不屑?

    利曼珊捏了捏眉间,想了想,回复:熔岩虽然比不上科恩,但也会是颇具影响力的案子。

    她还想说,你刚上任不久,能抓住这么条大鱼已经打败99%的玩家了,想想还是算了,纪希颐有自己的脑子,她应该晓得。

    C城到了下班的时间,纪希颐看着门外陆续收拾包准备回家的文员们,脸上透出一种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鄙夷神态,她在想,这些只知道混时间朝九晚五的年轻男女,恐怕这辈子都将是蝼蚁。

    抽屉里的手机震了震,她低头拿了出来,是利曼珊,看着这行回复,她自然知道利曼珊的意思,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她想,况且,这条回复她让自己等得太久了,是,香港快那么十四小时,但她居然稳稳地睡了一夜,纪希颐将手机重新放进抽屉,那就再等我一夜吧,她几乎冷笑出来。

    利曼珊冲完凉回到卧室,在香港的这些天她几乎每天都要冲三次凉,早晨起来一次,中午在办公室一次,晚上一次,办公室里她每天备两套衣服,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位新老板讲究得很,即便在摄氏二十来度的天气,每天午餐后都要冲凉,换衣服,新鲜地迎接一个崭新的下午。对此利曼珊的想法是,香港太过潮湿闷热。

    看了看手机,纪希颐没有回复,利曼珊想,要么是她在吊着自己,要么,事情在朝一个不受自己控制的方向发展。

    想了想,发了个消息给鄢澜:空吗?

    鄢澜刚和同事们开完会,拿着一堆资料往办公室走,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了一下,走进办公室,将东西都搁在桌子上,看到利曼珊的短信,回她:刚回办公室,电话?

    下一秒利曼珊便打了进来,“今天过得怎么样?累不累?”

    鄢澜的唇角不知不觉翘了上去,“跟昨天一样忙,还好了,你怎样?昨晚是喝多了吗?”

    利曼珊莞尔,她还记着昨晚山顶餐厅的事,“我那像喝多了吗?”

    “有点。”鄢澜咧了嘴角笑出来。

    “不是吧,我可是很认真严肃的。”利曼珊听出她在笑,便也装无辜。

    “你那个Sandy,昨晚在吗?”

    “Sandy?在啊,女主角怎么能不在?她昨晚甜到爆。”

    鄢澜愣了愣,“什么意思?”

    “终于被表白了啊,不甜吗?”

    鄢澜脸上的笑容烟消云散,整个人僵住了,“……什么意思?”

    利曼珊在那端自顾自微笑着,好一会儿才说道:“你不是看了视频?销售部的Andy,把她金屋藏娇了五年,原是亚洲区分公司有不成文的规定,员工间不能谈恋爱,昨晚得到我的确认,解除禁令,于是就公开了。”

    鄢澜的心脏又坐了一次云霄飞车,顿了好大一会儿说不出话,等反应过来又觉得她是故意的,“利曼珊我跟你说……”

    “诶?说什么?”

    “……你这么做是值得肯定的,原先的规矩不讲人权。”

    “嗯哼,谢谢鄢律师,我也这么觉得。”

    “你该上班了。”

    “你呢?下班?去吃点好吃的。”

    “谢谢利总在百忙之中早晚叮嘱我吃东西。”

    利曼珊笑得一脸宠溺,有些遗憾她不在身边。

    鄢澜握着电话,感觉她在笑。

    “顺便问你个事。”利曼珊缓缓说道,不想破坏这气氛。

    “说吧,打电话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利曼珊笑出来,“真实目的是找个借口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

    “快说。”

    “你把那些材料交给SEC时,他们是怎么说的?”

    鄢澜想了想,“他们说已经监测到交易有问题,我再不找他们,他们就要来找我们了。”

    “所以他们是积极想要调查的?”

    “对,怎么了?”

    “没什么,好奇一下进展,那你估计他们下一步会怎么处理?”

    “如果想快一点调查,他们有可能找联邦检察官立案。”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片刻,都知道这位联邦检察官是谁。

    “到底怎么了?”鄢澜问,“你收到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只是预估一下接下来的发展,那你觉得联邦检察院那边会受理吗?”

    “如果检察院认为现有证据足够他们怀疑到熔岩资本,或者任何一家公司,会受理,但如果他们认定只是一些内幕交易,不太严重,也只会让SEC回去罚罚款,还有,如果……如果纪希颐不想让SEC做主角,就不会配合。”

    “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SEC通过联邦检察院立案,那么案子结下来会是SEC的功劳。”

    “哦……明白了。”利曼珊仿佛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担心不能很快破案吧。”利曼珊这么搪塞过去。

    “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今天我再和SEC联系一下,跟进一下进展。”

    “嗯,好的。”

    “Sam……我想私下里问问你,如果股价这么一蹶不振,紫狐打算下一步怎么办?”

    “简单来说,如果股价一直在低位徘徊,例如50左右,紫狐的股东们肯定不愿意之前给锦衣夜行开出的价格了,那是按照85开的,所以势必要走到重新议价这一步,那锦衣夜行那边应该就不行了,就算查琳或者高管都同意,他们的股东也不会答应这到嘴的鸭子飞了,再加上其他那些复杂的事情,反正这些你都明白的,如果要问紫狐有没有什么招儿,说实话没有,很有可能这起收购就失败了,我只能这么说。”

    鄢澜叹了口气,“行,我了解一下。”

    “鄢澜,你只要做了你该做的,其他都不是你能控制的。”

    “嗯……好了,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在那边怎么样?一天三餐都是怎么解决的?”

    “说到这个,我找到了一家小馆子,离我住的地方走走就到,老板做的虾子面很好吃。”

    “虾子面?”鄢澜说话的节奏也放慢了,“听上去就很有食欲,那你一会儿要去吃吗?”

    利曼珊笑了,“我经常去,”想了想,“这个月底圣诞和新年,是不是很多人都请好了假。”

    “每年这个时候就该我驻守在律所了,谁让我没家没业的,你要回来吗?”

    “倒是想回去一趟,但这是我过来任职的第一个圣诞和新年节日,公司有很多活动,我不方便离开。”

    鄢澜心中有点失望,“嗯……也是。”

    利曼珊顿了很久,“今年要不要来香港度个假?”

    鄢澜的心忽然跳漏一拍,呼吸也屏住了,下一秒又笑道:“你是在邀请我吗?”

    “对啊,邀请你。”

    “我考虑一下。”

    “你考虑一下来吃虾子面,”利曼珊看了看表,“好啦,你吃晚餐先,我去上班。”

    挂了电话,鄢澜盯着那通话时间很久,突然就觉得,这感觉像在恋爱,如果真要去度假……她竟有点向往。

    可眼下她有重要的事要做完。

    利曼珊换好衣服,心情轻盈了些,好像将心中的念想讲出来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讲出来后,像是一切都变好了。

    拿起包,又想起鄢澜刚刚对于联邦检察官立案的分析,便又给纪希颐发去一条消息:如果你担心让SEC抢走功劳,我们有办法绕过他们。

    纪希颐看着手机上的这行字,再次冷笑起来。

    第32章 在看上去胸有成竹的纪希颐面前,她输了

    纪希颐足足让利曼珊等了一整天,等到她在C城的早晨起了床,喝了豆浆吃了包子,这才在饭桌上慢悠悠地给利曼珊回了个消息:你钓的恐怕不是鱼,是只王八。

    利曼珊刚刚处理完行政部人事调动申请,Sandy申请做她的总秘,这一次利曼珊批复了,经过山顶餐厅的事,Sandy已对她心服口服,矢忠不二。

    先前Sandy在利曼珊眼中只有职场小聪明和一点野心,她的确聪明,但这样的人多得是,利曼珊也不喜欢心太急的人,虽然她没有做得很过分,但越过上级频频向大boss表现自己,这在利曼珊眼中并不是什么优良品质。但现在不同了,现在Sandy的忠诚里有了感情,她感激利曼珊,也真正喜欢上了利曼珊,而经过这件事,利曼珊也对她多了些了解,真心为她和男友的事感到开心,这种情感互动才是她想在贴身秘书身上寻找的特质。

    刚站起身,准备活动活动身体,纪希颐的邮件进来了。

    利曼珊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将电话拨了过去。

    纪希颐看着利曼珊的来电,等了会儿,接通了,“喂?”

    “Yvonne,我想搞明白你的意思。”

    “嗬!”纪希颐挑了眉,“够直接的。”

    “有必要绕弯子吗?”

    “我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你的这条鱼,我不接。”

    “为什么?”

    “为什么?利总,我办案没有成本吗?凭什么你说熔岩搞了事情我就该信?”

    利曼珊想了想,“我以为这事不是我说的,我们这边已经提交了很多材料到SEC。”

    “你们提交的材料里,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这次股价下跌是熔岩搞的吗?”

    “这是我们需要你立案查证的。”

    “仅凭熔岩找过你,跟你说过那些话,以及你们提交的橡树溪基金曾和熔岩合作这一点,不足以让我立案。”

    利曼珊有些困惑了,如果自己手头上还有更加直接的线索,那还需要联邦检察官调查什么?

    在她看来,这就像你去报案,列出一二三个间接证据,告诉警方这个人有嫌疑,警方却以这些都不是直接证据为由,直接驳回了,连查都不愿意查。

    更何况,纪希颐应该知道,自己不会把这件事当儿戏。

    “如果你有任何顾忌,比如说SEC的插手,我可以让律师把材料直接提交给联邦检察院。”利曼珊试探。

    “不用,别试我,如果是这个原因我会直接跟你说,Samantha,我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送来的是只王八。”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可以把科恩送进去。”

    利曼珊看着远处的摩天轮,她说得没错,抓犯人这种事,她肯定比自己在行。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都不适合问出口,对方是敌人,不是真正的合作者。

    “Sam,你的一个月约定眼看就要到了。”

    利曼珊叹了口气,“我如约送上了一条鱼,你不接。”

    纪希颐笑了一声,“你这条鱼甚至还不够刑事标准,SEC处理就足够了,Sam,你知道我,如果你送来的这个真对我有帮助,我没理由不接。”

    利曼珊想着她的话,逻辑上是通的,“你再给我点时间。”

    “没有时间了,Sam,我对你已经够有耐心,也履行承诺没有再过问鄢澜的事,接下来,是你该放弃的时候了,紫狐收购锦衣夜行注定不会成功,也不会成为你或者鄢澜的丰碑。”

    利曼珊看着手中“嘟嘟”响的电话,纪希颐挂了,她却陷在了一团乱麻中,这里面有一些她无从理解的东西,纪希颐就像突然站进了迷雾中。

    唯一确定的就是,在看上去胸有成竹的纪希颐面前,她输了。

    C城的夜晚来临,街道上依稀听到愉悦的铃铛声,那是扮成圣诞老人的穷苦人,在圣诞来临前这两周变着花样乞讨。

    如果你不去弄清这事实,只会享受这节日的气氛,不求弄清楚是福气。

    纪希颐站在酒店卧房的窗前看街道上的芸芸众生,查琳颇有些不解地看着她的背影。

    “我还以为你想我了。”查琳这么说着,弯了一侧嘴角。

    “查琳,我想来想去,都没法说服自己成全你。”

    “你可以不管这事的,不是吗?”

    “你明明拥有一整片森林,却把自己关在一个牢笼里,还不自知。”

    “亲爱的Yvonne,你是哪根筋搭错了?”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萨曼莎的,事实上,你帮她照顾了她那病入膏肓的恋人一年。”

    “Yvonne!”查琳的声音里有了怒气,“我不想听你评判这件事。”

    纪希颐转回身,脸上竟带着惨淡的笑意,“你根本无从得知,克洛伊自杀是否和你有关。”

    查琳的眼中也开始透出寒意。

    纪希颐却没退缩,“你只是希望和你有关,否则,你找不到那一年你存在的意义。”

    查琳的蓝眼睛此时冰得像北大西洋的海水,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她死死盯着纪希颐,纪希颐也就那么看着她,半晌,那抹冰蓝开始消融,像厚厚的冰块皲裂时布满浑浊的白色,她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雾。

    纪希颐走了过来,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依旧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柔和起来。

    “查琳,如果不是你那一年的陪伴,她可能会早走一年,你延长了她的生命。”

    “这就是你帮我找的意义吗?”查琳的声音颤抖着。

    “这是你看不到,或者说不愿看到的意义,为什么一定要相信她是出于背叛的内疚走上那条路?”

    “背叛的内疚只是给她的病情加了筹码。”

    纪希颐摇头,“不要这么想,她没有和萨曼莎绑定的义务,是萨曼莎先抛弃了她,你的出现无罪。”

    “你给我宣布无罪吗?检察官大人?”

    “有罪的人是萨曼莎,克洛伊的死应该由她背负。”

    “凭什么??”

    纪希颐的眼中升起惊讶,“就连罪名你也要和她抢吗?查琳,你不欠萨曼莎的,你和她之间的线也随着克洛伊的离去而彻底断了,忘了这些往事吧,锦衣夜行是个前途无法估量的IP,你应该继续好好做它,而不是将它拱手卖给紫狐,成为萨曼莎的丰碑。”

    “为什么你对萨曼莎有敌意?”

    纪希颐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我有吗?”

    “你有。”

    纪希颐笑了笑,正要站起身,却被查琳一把抓住,“告诉我,为什么。”

    纪希颐深吸一口气,“她让我觉得很不爽。”

    “比如说?”

    纪希颐突然直视查琳的眼睛,“那你就想想,你为什么不爽她。”

    查琳眼中的神色瞬息万变,一瞬又定格,“看来我得了解一下萨曼莎的情史了,还是你告诉我?”

    纪希颐忽觉烦躁,站起身来,“我真是疯了,才会告诉你这么多事情。”

    查琳也跟着起身,“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她犹豫了一下,“我对Sam的感觉很复杂,不只是不爽。”

    “还有什么?”

    “同情……感激……我不知道。”

    “只要你没被她迷住就行。”

    “客观说,她很迷人,”查琳甩甩头,“我好像在被你带着跑,Yvonne,告诉我怎么回事。”

    “你也没必要知道。”

    “这不公平,我把我最深的秘密都告诉你了。”查琳睁着双蓝眼睛看着纪希颐。

    纪希颐脸上的神情忽然变柔和了,几乎在微笑了,“为什么?为什么选择告诉我?”

    查琳想了想,“第一次见面我跟你说过,我觉得你和克洛伊的灵魂很像。”

    纪希颐的脸色突然又沉了下去,抓起包想走,查琳拉住了她。

    “我说错什么了?”

    “你给我听好了,我是独一无二的,不要再一厢情愿地把我和你那个克洛伊划到一起。”

    “好好,我不再这么说了,Yvonne,因为我接近你时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想让你开心。”

    纪希颐冷笑一声,“这和你刚刚那个说法,本质上是一样的。”

    “不是,我很清楚你不是克洛伊,我没那么傻要找个替代品,如果要找,我设计的AI克洛伊已经存在了,”顿了顿,“我只是想让你开心,YvonneChi.”

    纪希颐伸出手,轻轻划过查琳的眉毛,又划过蓝眼睛上那一排密密的睫毛,“那就听我的,保住你的锦衣夜行吧。”

    查琳的眉头微微拧起,“我不理解,你这是为公还是为私?”

    “都为。”

    查琳想了想,“为私,是为了谁?打击Sam?还是为我?”

    纪希颐笑了笑,“也都为。”

    这又让查琳陷入沉思,半晌,“你还没告诉我,你对Sam的敌意从哪来。”

    纪希颐的唇线绷紧了,“她不该染指我的前女友,”说着凄惨地冷笑一声,“她睡了我前女友。”

    “……在你们还在一起的时候?”

    纪希颐叹了口气,灵魂飘回到了眼前的房间,摇摇头,“就最近。”

    “所以呢?等等……你前女友是谁?”

    纪希颐瞥了她一眼,没再作答。

    查琳的脑中又开始运作起来,各种信号像蒙太奇在脑中闪过,等她再开口,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目标,“Lan也是律法界的……你们都是中国人……鄢澜。”

    第33章 一年不见,你还是和春天一样美

    利曼珊在清晨忽然惊醒,不知梦里被什么戳到了神经,她猛地坐起来,拿起手机,皱着眉头盯着屏幕看。

    半晌,眉头稍微松开了一点,拿起老人机给卡罗尔拨了过去,那边也很快接起。

    “发生什么事了?”

    “卡罗尔,我总觉得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在发生,而且它很致命。”

    “为什么这么说?”

    “YvonneChi,她的态度突然变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这沉默加深了利曼珊的恐惧。

    “Sam,我本来想等再确定些再跟你说,YvonneChi和你提到过的那个CharlynBlanc,在偷偷接触。”

    “什么??”

    “我怀疑她俩有非常私密的接触。”

    利曼珊琢磨着这话,惊讶得拉长了下巴,“你是说……私情?”

    “对,她俩在酒店开过三次房,都是YvonneChi用一个假身份开的。”

    利曼珊脑中快速掠过近两个月和两人的各种接触,“我不理解,Chi原先还愿意和我们达成双赢,现在她的态度是想阻止收购了,难道查琳不想被收购?”说着自己摇头,“不可能,查琳的态度我很清楚。”

    “我暂时没有别的信息可以提供了。”

    “她和查琳最后一次幽会是哪天?”

    “今天,现在。”

    “……这毫无逻辑可言。”

    “Sam,我想问一下,你还是不想让我找鄢澜,对吗?”

    利曼珊顿了顿,“对。”

    “好,明白了。”

    挂了电话,利曼珊呆坐着想了很久,纪希颐和查琳搞在一起……最坏的可能性是什么?查琳一直是她的傀儡?就为了助她仕途?不可能,没必要,当初市值一两百亿美金的公司,锦衣夜行的股东们难道都是吃素的吗?

    她又忍不住想着,如果纪希颐最开始就有一个目标,例如熔岩资本,查琳先让收购协议签成,然后查琳和熔岩资本暗结珠胎,让他们暗箱操作,使得股价下跌,一蹶不振……纪希颐一箭双雕,既拿下了熔岩资本,为自己赢得政绩,又保住了锦衣夜行。

    可是当初做了市场调查提出收购锦衣夜行的明明是自己啊!

    C城的夜色渐渐深了,鄢澜今晚没加班,打算逛一逛节日气氛浓浓的街道和商场。

    她没有什么要给自己买的东西,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也就是给同事朋友采购礼物,也让自己的脑子放松一下。

    天气冷了,她准备了好几张五刀的钞票,走在流光溢彩的街道上,每遇到一个摇着铃铛的“圣诞老人”,就在他或她的帽子里放一张,所以一路上她得到了很多祝福:圣诞快乐!小姐,祝您好运!

    除了前年,那个圣诞她什么都没做,提前请了二十天的假,几乎把所有年假都用上了,没给任何人准备礼物,没参加任何圣诞聚会,同事们连给她的礼物都不知道送去哪里。其实她就窝在自己的公寓里,每天记得点一次外卖,记得喝点水,好不容易困了才能睡会儿觉。

    唯一让她收拾收拾自己有点奔头的就是攀岩俱乐部,每周去两次,配合吃药,就这么活了下来。

    想到那段时光,她就庆幸自己走出来了,且再也不愿意再受一次伤害,再也不愿意踏进同一条河流了。

    这是鄢澜第一次在圣诞季逛C城,“繁花百货”前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虽汹涌,但每个人都保持着距离。百货大楼共七层,在M国的各个城市开花,开了一百五十年,一百多年前,它出现在德莱塞的小说里,他的女主角就是那个年代C城百货公司的售货员,一个来自乡下的单纯姑娘,故事的结尾,终于迷失在大都市的纸醉金迷中。

    商场是一幢巴洛克风格的大楼,二楼有一座青铜色的大笨钟,一旁整个房檐下是一排两三米长的圣诞糖果装饰,裹着冬青和彩灯,喜庆又壮观。

    鄢澜在门口给了摇铃的乞讨者最后一张五刀,走进一楼,化妆品和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

    一旁走过的三两个女孩子正兴奋地讨论着:“潘梅利根的香水买一支第二支半价!我买了四瓶送人!……”

    女孩子们擦肩而过,后面再说了什么鄢澜便听不到了,她陷入了回忆中。

    四年前的圣诞,刚刚在ST波士顿律所站稳脚的她,怀揣对前途和那份恋情的所有美好愿景。

    那是她第一次要和恋人一起过圣诞,那时的她,眼睛里刚刚有了不设防的喜悦,那时她拍的照片,会被朋友们说,眼里有光。

    鄢澜当时的头衔还不是合伙人,只是Counsel,顾问,但这是她一步步从实习律师到Associate再到Counsel爬过来的,在波士顿站稳脚升上顾问,她真的很开心。

    那一年,第一次给恋人准备圣诞礼物的她,着实犯了选择困难症,于是她准备了一只大盒子,里面塞满了礼物:一盒手工巧克力,一副最新版耳机,一对情侣家居羊毛袜中的一双,一副珍珠耳环,一只可以充电加热的毛绒公仔,和一瓶潘梅利根香水系列中的“猎豹”。

    鄢澜那会儿还年轻,还会醉心于商家的噱头,潘梅利根系列的故事让她觉得有趣极了,研究了好久,最终给纪希颐挑了“猎豹”,正式的名字叫做“布兰奇女爵的复仇”。

    故事里说,布兰奇女爵是伦敦上流社会的宠儿,也是英国最有影响力的女人之一,她的个性是竭尽所能向上攀爬,她的最新计划是毒害自己的丈夫乔治勋爵,获得他的财富。

    鄢澜去专柜试了试,白花香怡人,中后期的木香和麝香迷人,优雅中透出侵略性,这是她那个时候对纪希颐的感触。

    和今天一样,那时的专柜搞圣诞活动,买一支第二支半价,于是鄢澜又给自己挑了瓶“知更鸟”,正式的名字是“天真无邪的芙洛拉表妹”,她是狐狸(萝丝公爵夫人)的表妹,淡紫色的瓶子,温温柔柔的柑橘香混着皂香。

    或许自己给的爱太过浓烈,第一个圣诞,那只大盒子里装了别人一年的节日里给的礼物集合。但转身之后,她再也不会用潘梅利根的香水了。没被骗过的女孩子总是醉心于童话故事,这个道理商家自然知道。

    那个童话是怎么开始的?

    纪希颐是她曾仰慕的人。在耶鲁读JD期间,她就不断听到这个名字,直到有一天纪希颐回母校演讲,那是个阳春四月,鄢澜坐在小礼堂里,抬头看着台上那个风度翩翩、博学多才的中国学姐,在心里算着自己和她的距离。

    演讲结束,校友餐酒会,鄢澜正端着一只小碟子,站在沙拉前和一只小番茄较劲,沙拉夹抓了三次都没抓起来,耳边突然响起一句中文:“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是因为吃沙拉都要这么挑剔吗?”

    鄢澜转头,就看到那位在自己心里高高在上的明星校友,这会儿就站在身边,对自己微笑着,眼里像有星星。

    “啊,Yvonne…您好。”

    纪希颐笑着接过她手中的沙拉夹,慢慢地,把那只不听话的小番茄夹起,又稳稳地放在鄢澜手中的盘子上,“你好,鄢澜。”

    鄢澜看着她,眼中尽是疑问,纪希颐依旧笑着,指指草坪那头,“副院长刚刚跟我说,你看到那个沙拉前面的女孩子吗?她叫鄢澜,也是中国来的,将来会比你优秀。”

    鄢澜想了想,“我不信。”说着绽开了笑容。

    纪希颐笑了出来,“好吧,他说的是:跟你一样,也很优秀。”

    “我要是能有您一半优秀,就满足了。”

    “不要用‘您’了,好像我很老似的,”纪希颐冲她眨了眨眼,“这是你JD第几年?”

    “第三年,下个月毕业,我已经在Sullivan&Traurig纽约的律所实习了。”

    “哇哦,全M数一数二的律所,你果然很优秀,”又想了想,“是准备深耕职业律师这条路吗?有没有考虑将来从政?”

    鄢澜摇摇头,“我觉得自己更适合职业律师。”

    “为什么选择律法?”

    “律法对抗的是人性,人性中的贪婪、脏污……所有的弱点。”

    纪希颐微微拧起了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回过神来,赞许道:“挺好的,了解自己,了解世界,”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给鄢澜,“我想跟你保持联系。”

    鄢澜受宠若惊,放下沙拉盘,又从自己包里拿出那张稚嫩的实习生名片,双手奉上,“请学姐多多关照。”

    回忆被柜姐的声音打断,商场中节日的喧闹重回耳畔,圣诞歌曲、人们的欢笑、混杂的香气……

    “小姐,看看潘梅利根的香水吗?第二支半价哦!”

    鄢澜微笑着摇摇头,噱头之下,不过是那种来自于古老欧洲的浓烈脂粉香,她看透了。

    后来她和纪希颐是怎样又联系上的?

    耶鲁校友会一别,她俩加了LinkedIn,对,是纪希颐先加了她,鄢澜还是受宠若惊。

    一年后鄢澜在波士顿出差,LinkedIn上发了状态,纪希颐私信她:还在波士顿吗?我请你吃早午餐。

    这个邀请很有趣,不请咖啡,不请中饭、晚饭,不请喝酒,请早午餐。那就必须是个周末,而且是刚刚从床上爬起来去赴约。

    鄢澜早开了窍,知道女人间是怎么回事,纪希颐给她的感觉是……过于主动了。

    对于她的地位来说,过于主动了。

    但她无法抗拒,为什么要抗拒呢?她可是纪希颐啊。

    鄢澜记得,那是个春日,又是个四月天,她穿了身粉橘色的洋装,掐腰的七分袖上装,衣襟做成褶皱,裹臀的及膝裙子,再配上一双米色的低跟尖头皮鞋,黑色长发微起波澜,散在肩上。

    纪希颐抬头看到她的时候,眼里的星星都亮了。

    她俩在那家老牌五星酒店的十五楼吃早午餐自助,波士顿少不了龙虾和各种海产,都做成可以让人优雅食用的样子。

    纪希颐说春天真美,一年不见,你还是和春天一样美。

    耶鲁法学院自然是离纽约近,鄢澜之前在那实习,十一个月前前圆满拿到JD学位,已被纽约ST正式录用,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就和维克多共事了。后来呢?后来又过了大半年,鄢澜和纪希颐确立了关系,纪希颐说,来波士顿吧,ST在波士顿也有律所的。

    就这样,鄢澜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放弃了纽约,去了波士顿。

    时间又来到四年前的那个圣诞,她辗转于各个商场和精品店,想把所有的好东西都打包到一个盒子里送给纪希颐。

    圣诞树下,纪希*颐很开心,盒子像有了魔法,她能从里面一件一件地摸出礼物,又一件一件地拆着,圣诞树上的彩灯映照在她喜悦的眼眸里,鄢澜觉得,那一刻她像个孩子。

    那瓶香水,她很喜欢。

    可那一天她送给鄢澜的礼物,除了一条项链,还有一个消息,她要去加州任职的消息,那年纪希颐在加州总检察长办公室谋了份差事,为她后来竞选地方检察官铺了路。

    鄢澜挽留不了她,至此,两人开始了异地的生活,纪希颐让鄢澜去波士顿,却把她一个人留在了波士顿。

    圣诞歌曲换了一支又一支,鄢澜在C城繁花百货的七楼乘着扶梯往下去,她买了几条围巾,几盒化妆品套装,几盒巧克力,这些都是要送给同事们的小礼物。

    至于利曼珊,她从一楼逛到七楼,思绪被频频打断,竟想不出送她什么好。

    何况,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她,快圣诞了,她说回不来,倒是向自己发出了邀请,也不知当不当真。

    打开手机,打开搜索界面,昨晚看的航班页面还在。

    第34章 有人行使看跌期权

    香港的圣诞气息一点都不比C城少。

    下班时利曼珊换了平跟鞋,步行去了离公司不算远的置地广场转一转,打算给直接汇报给她的一批同事们挑些圣诞礼物。

    置地广场中央展示大厅中布置了一棵硕大的圣诞树,这自然少不了,旁边还有一片木屋,用英文写着“圣诞老人办公室”,里面有品牌加盟卖一些小礼品,吸引了很多人拍照发社交网站。

    利曼珊绕了过去,看了看商场地形指示,都是些品牌店,她本人对这些没有感觉,需要的时候会直奔主题一次性买好,不需要的时候也不太会闲逛,在地图上找到某品牌位置,直接走进了电梯。

    半小时后,她只拎着一只袋子走了出来,在店里订了十几只丝巾和卡包,东西太多,请他们直接送去公司了,自己顺便挑了只新款的包,店员说是限量款,全香港只有这家旗舰店有。

    刚刚在里面转的时候,她在想给鄢澜准备个什么,但这些奢侈品牌的东西过于流俗,想必鄢澜也不缺,在利曼珊内心的秩序里,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不用动脑筋刷一刷卡唾手可得的东西,没心没意,只有同事和普通朋友这样的关系,她才会送这些。

    转了一圈,没看到让她心动的。

    走回展示大厅,小火车绕着“圣诞老人办公室”跑着,热闹非常,利曼珊又轻蹙起眉,这个圣诞能不能见到她还不一定。

    看了眼表,到了C城的上午十点多了,查琳怎么都该从那酒店房间里离开了,她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坐下,给查琳拨去了电话。

    利曼珊直接打了电话来,查琳心里有点吃惊,犹豫了一下,接起了。

    “嗨!你是回C城了吗?”

    “没有,还在香港,你怎么样?这会儿方便说话吗?”

    “方便,我还行,你在那边怎么样?”

    “本来可以更好,不过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查琳有了点做贼心虚的心态,转了转耳机,“你说。”

    “先前我和你商量过先稳住熔岩资本,这次的股价崩盘,ST其实已经找到间接证据证明和熔岩有关,但好像情势不太受控制。”

    查琳还等她继续,但那边好像暂时就说到了这里,便叹了口气,“嗯,没错。”

    “我知道这件事你应该比我还担心……目前你怎么看?”

    “说实话,我一直在等股价回升,我觉得熔岩要做空做多总不会是单线的,到目前为止我都没找过跟熔岩私通的那个人,就是不想打草惊蛇,怕他们就此跑路了。”

    “我明白,前些天我估摸着你也是这个想法,所以没来问你,但这几天还是没有好转,我想知道,如果就这么下去,如果熔岩已经跑路了,你打算怎么样?”

    查琳顿了许久,“Sam,跟紫狐合作完成收购这一点,我这儿没变。”

    利曼珊也沉默了一刻,“那就好。”

    “不过我也有一件事搞不清,想问问你。”

    “请说。”

    “我不懂什么语言的艺术,就直说了,我想问问你和处理这个案子的鄢澜律师,是什么关系?”

    利曼珊脑中飞速转着,看来纪希颐跟她说了什么,但她这么直接来问自己,是什么意思?

    “有点私交,但止步于朋友。”

    那边顿了顿,“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

    “所以……你被调去香港,是跟这个有关。”

    “是。”

    “好了,我明白了,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搞清楚,紫狐方面的利益相关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毕竟,”查琳顿了顿,“毕竟你曾警告过我,案子结束前你不想听我说克洛伊,你说存在利益冲突。”

    利曼珊深吸了口气,“我的原则不变,尤其是我和你之间,是买卖方的关系。”

    “行,懂了。”

    挂了电话,查琳愣了半晌才摘下耳机,她不确定利曼珊突然打这个跨洋电话给她,意味着什么,关于收购,很明显她在要自己的态度,但为什么是这个时候?像她说的那样,股市低迷了有一阵子,她要做两手准备了?还是……

    她甩甩头,不可能,她不会知道自己和纪希颐的事,她只不过是紫狐的高管,没理由跟踪自己。

    而她和鄢澜的关系呢,又不像在说假话,昨晚纪希颐的话却让自己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查琳想,昨晚纪希颐竭力说服自己放弃被收购,她应该知道,事情到了这个环节,早就不是她查琳一个人决定的了,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来说服自己?查琳想来想去,除非……除非她要出手做什么了。

    在做这件事前,她想让自己先放弃,这样她做起来就没有了负罪感?

    纪希颐坐在联邦检察官办公室里,反思自己近一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为什么要去找查琳?她同意又怎样,不同意又怎样?那么查琳也会这么想不是吗?自己是不是给她递了个把柄?

    还是说,真心想让查琳放下过去,好好做锦衣夜行?

    无论是哪一种都太蠢了,太蠢了纪晴,她对自己说。

    利曼珊走到一街之隔的兰桂坊,找了家露天餐吧吃晚饭,放眼望去,这里的外国顾客竟比本地人还多,她放下包,先点了一杯度数很低的鸡尾酒。

    一个棕发蓝眼的男人走过来,试探性地问道:“小姐,请问可以跟你拼桌吗?”

    利曼珊扫了一下旁边,确实满座了,便点点头,“请便。”

    “谢谢!你不是本地人吧?”那男人判断。

    利曼珊从手机上抬眸,微笑,“跟你的德州口音一样明显吗?我是C城人。”

    男人笑了起来,满脸“他乡遇故知”的欣喜,“你好,我叫马库斯,在香港工作一年了,C城很漂亮,我去过一次。”

    利曼珊礼貌性地笑了笑,“是吗?”继续低头看手机。

    男人的啤酒来了,他端起杯子,“碰一下?不知名小姐?”

    利曼珊还是礼貌性地端起杯子,“Sam.”

    “Sam小姐,很高兴在这里遇到你。”

    利曼珊看着邮件,想他大概有些不切实际的期待。

    “来旅游?出差?”马库斯看她的衣着,风衣里是衬衫和西裤,不像游客。

    “跟你一样,工作。”利曼珊唇角扬了扬。

    “哇哦,”马库斯的蓝眼睛闪了一下,“一个人吗?”

    利曼珊将这问题想了三秒,“暂时是一个人,希望我女朋友圣诞假期能过来。”

    马库斯也想了三秒,懂了,仍笑笑的,“那就太幸福了,希望你的愿望实现,”说着端起啤酒杯,“为你的女朋友。”

    “谢谢。”利曼珊和他碰了一下。

    “Sam,这个世界很有趣,我们经常会困在自己的盲区里,就像我看到你,一位如此美丽的女性,我习惯性地认为你喜欢男人,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另一种可能呢?这个世上总有另一种可能不是吗?这就是思维定势的盲区吧。”

    利曼珊啜着鸡尾酒,想着他这句话,突然,她的脑子里“嘭”的一声,像一个淤堵许久的瓶塞被打开了。

    为什么总觉得只有熔岩呢?纪希颐说她钓到的是只王八时,她想纪希颐是不是想改变主意,她为什么那么确定熔岩的操作够不上刑事?莫非她知道更大的鱼?

    可现在纪希颐断定收购会失败,那么查琳呢?查琳依旧想合作,那她和纪希颐究竟都在谈些什么?

    马库斯看着利曼珊突然出神的脸,很是费解,不敢打扰。

    利曼珊却突然抓起包和物品,“抱歉,我要失陪了,”说着便站起身,“哦,谢谢你刚才的话,很开心认识你。”

    马库斯一脸的莫名其妙,目送着她大步走远,耸耸肩,餐吧的服务生端着一只硕大的盘子出来,看着利曼珊的空位置,怎么回事?明明24号客人就坐这里啊。

    “请问刚刚是不是有位小姐坐这里?”服务生问马库斯。

    马库斯耸耸肩,“是的,她刚刚走了。”

    “她走了吗?她的晚餐……已经付了钱了,她走了?”

    马库斯又耸耸肩,“是什么?”

    “菲力配蘑菇酱……你吃吗?”

    马库斯再次耸耸肩,“为什么不呢?”

    利曼珊叫了辆的士,坐在车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再想这件事。十分钟后到了公寓楼下,她走进电梯,升上十九楼,走进公寓,迫不及待拨通了妮可的电话。

    妮可正在办公室和鄢澜讨论着什么,老人机响了,看了看,“哦,是Sam,我得接一下。”

    “Hey,怎么了?”

    “妮可,我好像知道股市是怎么回事了,你让那边查查,是不是有人在做期权交易,这些天有没有人行使看跌期权,我怀疑有另一波势力在暗中操作。”

    妮可看了眼鄢澜,“其实我们已经在查了,Lan前两天跟你有同样的怀疑,但我们觉得还是等查出点眉目再跟你说。”

    利曼珊深吸一口气,“她是怎么想到的?”

    妮可又看了眼鄢澜,“她就在我身边,你要直接跟她说吗?”

    鄢澜通过刚才的话已经猜出了电话内容,对妮可点了点头。

    利曼珊还是有点惊讶,“好啊,如果方便的话。”

    妮可将电话给了鄢澜,鄢澜接了过来,“Sam,是我。”

    “你怎么想到期权做空的事?”

    “就是……我们打收并购官司,各种各样的事情都遇到过,以前有过类似的事件,前两天我试着跟妮可讲了我的想法,她也觉得排除不了,还是查查。”

    “你真是聪明。”利曼珊小声说道。

    鄢澜笑了,“我跟你俩不同,你们一直都在等熔岩资本出手,想瓮中捉鳖,我一开始一直不知道这事,思路可能反而开阔些。”

    “嗯,”利曼珊轻声道,“有什么进展就跟我说。”

    “好。”

    四天后,一个爆炸性消息传出:锦衣夜行的股价升到了66!

    但其实紫狐在两天前就接到了情报公司的预警,对于紫狐来说,更为爆炸性的消息不是股价突然上涨,而是,背后明目张胆在做多的是熔岩资本。

    这一次,所有在明面上高价抛售股票的,都是跟熔岩有关联的公司,也就是说,熔岩正合法地通过做多挣钱,而根据情报公司之前的预测,按照熔岩的体量,上次下跌如果跌到60左右确实是合理的,这一波反推得出的还是这个数字。

    换句话说,确实有另一波势力在背后搞鬼,而且鄢澜和利曼珊想的方向应该差不多,操作期权会是非常隐蔽的方式,线人很难察觉。

    SEC灵敏地抓住这一契机,迅速展开调查,跟纪希颐说得一样,熔岩的操作够不上刑事犯罪,只是触及灰色地带,如果她当时真的接住利曼珊送来的这条“鱼”,此时可能是大家看她笑话的时候了。

    短短几天时间,SEC的处罚结果出来了,熔岩被罚款3300万美金。

    离圣诞只有一周了,鄢澜发了个短信给利曼珊:圣诞真的不回来?

    利曼珊看着这行字,眼神逐渐柔软下来,她很清楚自己对鄢澜发出过邀请,但没有再问她,利曼珊明白,邀请她来度假,或许超越了之前界定的关系,她不想冒险。

    但鄢澜主动再这么问便不一样了,她小心回复:今年这个节日真的走不开,你呢?有假期吗?

    鄢澜的手指在老人机的翻盖上有意无意地敲了敲,想着这事,她想去一趟香港,有一个超越私人关系的原因——她的怀疑基本上得到了证实,想当面和利曼珊谈谈。

    但她也清楚,利曼珊现在对此一无所知,要怎么跟她讲呢?

    这么想着便回道:我拿了几天假,刚才还看了看去香港的航班。

    利曼珊的心毫无准备地狂跳起来,这一刻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很期待她的到来。

    鄢澜的心也开始跳得乱七八糟,即便有公事的原因,她也知道,一个月没见,自己有些想念她了。

    再一看,利曼珊的电话打了过来。

    “看航班的结果怎么样?”

    “还有班次的,那个……有点事想跟你当面聊聊,案子的事。”

    利曼珊顿了顿,“用假期吗?那要不……”

    鄢澜打断她:“没事,最好保密,算我私人度假。”

    利曼珊的笑容又回来了,“好,你订好航班,我去接你。”

    “嗯,我把机酒先订好再告诉你。”

    “机酒?”利曼珊顿了一下,“酒店……其实也不需要……”

    第35章 噢!你女朋友来了!

    鄢澜买到的是跟上次利曼珊同样班次的,周六晚上六点起飞的航班,到达香港时已经是周日晚上十点多。

    只是才一个月工夫,天气就不像那么热了。

    利曼珊穿着件黑色的小羊皮掐腰短外套,白T恤,黑色小脚直筒长裤,那双腿便修长得不像样。她站在到达大厅,胳膊上搭着一小束淡紫色的郁金香,裹着乳白色的雪纺布包,用花朵同色的淡紫缎带扎着。

    她觉得这花好适合鄢澜,她看到了定会笑的。

    前两天她订了棵小圣诞树,今天下午送到了家里,布置在了客厅的落地窗户前,她又把彩灯也挂上了,留着其他装饰,准备和鄢澜一起搞。

    更为重要的是,她给鄢澜定做的小礼物到了,是某品牌铺满钻的手链,三颗钻可以滑动,所谓定制,是她要了刻字,两朵雪花,加一个Lan.

    她还没自大到要把自己的名字也刻上去,目前这样的关系,就当是送特殊的朋友一件体己的小首饰。

    至于怎么送她,利曼珊也想好了,等平安夜的晚上,悄悄把它挂到圣诞树上,让鄢澜无意中看到,她觉得,这比让她拆礼物有趣。

    毕竟怀着期待去拆礼物,总会有失望的地方。

    鄢澜在飞机上睡得断断续续,一路上敷了张面膜,也做好了补水,生怕皮肤干了。还有一小时要降落时,她去洗手间好好洗漱了一番,又给自己画了个淡妆,显得精神些。

    刚刚那醒醒睡睡的十几小时,她有充足的时间去审视自己的行为,有事情想跟利曼珊当面聊是真,私心想见她也是真。

    做这个决定前她就想过,能不能跟妮可谈,想来想去还是不要,因为牵扯到纪希颐,关于这些,就只能和利曼珊聊。

    如果没有这桩事,自己会飞到香港来见她吗?应该不会,听起来太过疯狂,早已超过了原先讲好的关系界限。

    可当飞机开始下降了,当她知道还有三十分钟就要见到利曼珊时,本能的喜悦将这些思虑都冲淡了。

    尤其是手机上传来利曼珊的一则消息:我到了,一会儿见。

    她的唇角便翘了上去,回她道:我开始下降了,先关机,一会儿见。

    利曼珊看着消息,微微笑了,好像这一刻,所有事业上的那些烦恼,那些牵扯几百亿美金的圈套,都可以暂时抛掷一边……她觉得,自己恋爱了。

    就允许自己在心里偷偷地,不用说出口地,恋爱吧。

    跟利曼珊一样,鄢澜也只拖着个小箱子出关了,远远看到她走出来时,利曼珊站着没动,想私自欣赏一会儿。

    鄢澜或许在168到170之间,虽然这会儿没穿高跟鞋,人群中也很脱颖,不只因为身高,还因为出众的气质,她看上去受过良好的教育,加上身姿挺拔舒展,面容雅致,利曼珊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那含苞待放的郁金香适合她,她不就像一支娉婷而自矜的郁金香吗?

    她的长发依旧丰盈,不像刚在机舱里待了十五小时,这会儿她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开襟薄毛衣和宽松长裤,腰上扎了根黑色腰带,利曼珊记得夏季看秀的时候看到过,是某品牌今年秋冬的秀款,穿在她身上很适合。

    鄢澜朝这边看了一眼,利曼珊弯起唇角,朝她挥了挥手。

    鄢澜走了出来,看着眼前这个一个月没见、却又常常萦绕心间的女人,利曼珊没忙着说话,只看着她的眼睛,像要看进了她的灵魂里,这才问了一句:“累不累?”

    “还好,睡睡醒醒的。”

    利曼珊想起手臂上躺着的花束,递上去,“欢迎来到香港。”

    鄢澜刚刚余光扫到了这束花,还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会儿接了过来,眼睛一亮,“好漂亮啊!谢谢……”

    利曼珊笑出来,“我这……就给你过个眼瘾,一会儿回去还是插在我家里……”

    鄢澜觉得她这么说有点傻气,可这句话的背面又是她将住在利曼珊家这件事,心里有点害羞,不禁随着她笑出来:“你……”

    两人就这么傻气地笑着,大约都在掩饰心中对于要住在一起的一丝紧张和羞赧,利曼珊拉过她的小箱子,“得委屈你跟我一起乘的士了,我在香港没有配车,太麻烦。”

    “没关系啊,我都是打车去机场的。”

    鄢澜说着跟在她后面,利曼珊今天这一身穿得利落,把曲线都显了出来,鄢澜便忍不住盯着她的背影看,从肩看到腰,再看到饱满挺翘的……再看到那双长腿……

    利曼珊一回头,鄢澜脸上一红,利曼珊的眼眸中也多了一抹呼之欲出的爱意,牵了她的手,“怎么走在后面了?”

    “看你。”鄢澜小声说。

    “嗯,还认识吗?”

    “对比了一下照片,认出来了。”

    利曼珊笑出来,“哦,对了,你还讲脱口秀的是吧?”

    说着话两人来到了的士等候区,已经快十一点了,利曼珊看了看她,“饿不饿?家里可以下面,我住的地方楼下不远处也有夜市。”

    鄢澜摇头,“落地前吃了一餐的,你呢?”

    “那回家吧,我也不吃宵夜。”

    她把“回家”两个字讲得很自然,鄢澜也就欣然接受了,在这一刻悄悄装作那是两个人的家,一个临时的港湾。

    上了车,利曼珊给司机报了地址,这是鄢澜第一次听到利曼珊说粤语,虽然早前知道粤语是她母语之一,但亲耳听到了还是觉得新奇,像是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利曼珊。

    “你现在好有港味。”

    “要不要教你几句?”

    “我中意你,这种?”鄢澜说得洋腔洋调。

    利曼珊笑起来,“不错,比我说得都好。”

    鄢澜也笑,忽而又想到什么,“对了,”说着打开包,拿出一只小盒子,“我自己烤的蔓越莓饼干,全有机材料,你尝尝嘛。”

    打开盒子,她还贴心地准备了一只小夹子,饼干很小,可爱得很。利曼珊笑起来,“好啊。”

    鄢澜便夹了一只,喂到利曼珊口中,等她评价。

    “嗯,赶上店里卖的水平了,不然这几天你在家做饼干,权当交房租。”

    鄢澜将盒子递给她,“就这么多了,就是房租。”

    利曼珊笑笑地看着她,笑容沉静了,窗外的霓虹光影掠过,在两人的脸上、眼中闪过。

    “鄢澜,谢谢你来。”

    鄢澜眼中流光一转,“这一个月过得还好吗?”

    “还好,我是个适应性很强的人。”

    鄢澜心中想的是,香港对于她来说总有些不愿触及的伤痛,但她不提,她也就作罢。

    车在公寓楼前停下,两人走进电梯,刚要关上门,又有一个人疾步走出来,利曼珊赶紧按了开门键让他进来。

    人走进了电梯,一时他和利曼珊都愣了,竟然是前几天在兰桂坊遇到的那个马库斯。

    “Sam!你也住在这里?不是吧??”

    利曼珊笑起来,“还真巧,哪一楼?”说着要帮他按。

    “十七,谢谢,”马库斯看了看她身边的鄢澜,看了看她手中的花束,又看了看行李箱,突然反应了过来,“噢!你女朋友来了!上次你说,希望你女朋友圣诞假期能过来。”

    利曼珊头皮麻了一麻,“对。”

    马库斯笑逐颜开,为着自己超群的记忆力和聪明劲,又向鄢澜伸出手,“Hi,我是马库斯!”

    鄢澜还在为刚刚这番对话制造出的喜感控制着表情,伸出手,“Lan.”

    “Lan,很高兴见到你,我和Sam上次在兰桂坊的一家餐吧偶遇到的,当时她跟我说起你,我还在想,那肯定是一位特别美丽的女人,果然。”

    利曼珊清了清喉咙。

    “哦,对了!上次你突然走了,你的晚餐让我吃了,下次我得请你俩,”马库斯兴奋极了,“你说圣诞节希望女朋友能来,她果然来了,这可太好了!”

    他又将这句让利曼珊无地自容的话重复了一遍。

    “叮”——十七楼到了,利曼珊如释重负:“晚安!”

    “你们都晚安!很高兴又见到你!很高兴……”

    电梯门关上了,鄢澜玩味地看着利曼珊。

    利曼珊瞥了眼电梯楼层,还有两层,“那天我故意那么说的……”

    “不然他想泡你是吧?”

    “呃……差不多。”

    “我猜到了。”

    “聪明。”

    “叮”——十九楼终于到了。

    两人一箱一束花进了门,圣诞树在窗前闪着灯光。

    鄢澜一眼看到那棵温馨的树,四年前的回忆却一下涌上心头,对啊,之前之后,她没有和谁共度过圣诞,守着一棵烂漫的圣诞树拆礼物。

    利曼珊的唇却已寻到了她的唇边,鄢澜回到了这间屋里,身边的人是利曼珊。

    她迎上利曼珊的唇,柔软的双唇与她的贴在一起,慢慢厮磨。

    “鄢澜,”利曼珊低柔轻唤,“其实我挺想你的。”

    “Sam…”鄢澜刚要伸手抱住她,郁金香花束在手中沙沙响。

    利曼珊接了过来,鄢澜便抱住她,继续刚刚那个未完成的吻。

    吻到深处,鄢澜贴在门上,利曼珊轻轻放开她,“我帮你收拾一下,如果累了就早点休息。”

    鄢澜咬了下唇,“嗯。”

    第36章 鄢澜,翻身

    利曼珊说得一点都没错,这束郁金香现在确实插在了她的家里。

    她坐在沙发上等鄢澜,还好家里有两间浴室,虽然其中一间小了些,她将主卧的浴室让给了鄢澜用,自己在客用浴室洗漱好,这会儿坐在这儿看着圣诞树和窗外的夜景,觉得一切都不那么真实。

    不一会儿鄢澜走了出来,见利曼珊穿着一套深蓝色的丝绸睡衣,像是从窗外的夜空扯了一块穿在了身上。

    她又走到窗前,看远处维港的风光,“Sam,你的家中总是能俯瞰一座繁华都市,但你明明又不想融入她。”

    “身处其中,又保持距离,不是挺好吗?”

    鄢澜看着那风景,又转回身,圣诞树上的灯光映照在她的眸中,她点点头,“是挺好的。”

    利曼珊看着她,洗完澡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T恤和家居短裤,露出修长匀称的一双腿,她伸出手,“坐到我身边来。”

    鄢澜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一个人在这里,过得怎么样?”

    利曼珊笑起来,“你问过我好多好多次了,是想要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吗?”

    鄢澜有些不好意思,好像确实问过她多次。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香港这个地方对于我来说,会不会引发不悦,我知道你其实最想问这个。”

    鄢澜牵起唇角,默认了。

    “我真没事,大概属于神经大条的人,而且这地方有些让我觉得熟悉的元素,就像早已融入血液的印记,我觉得还挺习惯的,”利曼珊想了想,“你呢?一个人第一次在C城生活,我离开的这个月都还好吗?”

    “好在挺忙的,偶尔和同事们聚一聚,”鄢澜微微拧起眉,“Sam,我其实有些事想跟你说。”

    “私事?”

    “不是,”鄢澜犹豫了一下,也夹杂着私事,“算公事。”

    利曼珊想起来了,之前她就说要当面谈些关于案子的事,“你……要现在说?”

    鄢澜听出她的些许不情愿,“那不然明天上午去你办公室谈吧,你们明后天都上班对吧?”

    利曼珊蹙起眉,“看来是挺严重的事。”

    “我……确实是有事,而且得要跟你当面说。”

    “好好好,我明白,那如果需要现在说,我也可以。”

    鄢澜叹了口气,摇摇头,“算啦,也不急这一晚上。”

    “别叹气啊,”利曼珊拉了她的手,“要是觉得说了才舒服,那就现在说。”

    鄢澜看着她一脸的诚恳,又看到她身后那棵圣诞树散发的祥和气息,还是摇摇头,“明天去公司说,这会儿我也累了。”

    利曼珊点头,“那好,乘这么久的飞机确实累,我帮你捏一捏吧,放松一下,”说着站起身,“来,沙发让给你。”

    鄢澜躺了上去,“对我这么好?刚才在车上还让我交房租。”

    利曼珊轻笑出声,“你这么大老远跑来香港陪我过圣诞,哪怕是为了公事,嗯,是为了公事,我也要表达感谢,好好伺候你,”说着俯身在她唇上轻啄一下,“翻过去。”

    鄢澜乖乖地翻过身,将后背给她。

    利曼珊将她的长发轻轻拨至一侧,露出颈项,轻轻在她的后颈揉捏,又滑到肩膀,“肩痛吗?”

    “有点,飞机上冷气开得大,穿着外套都往骨头里钻。”

    “明天带你去喝养生汤,我总算知道我妈妈那么讲究煲汤是怎么回事了,这里的人,没有什么是一锅汤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那就再煲一锅。”

    鄢澜笑起来,“多好啊,朴实又积极的价值观,让人快乐。”

    利曼珊的手隔着T恤,轻轻按捏着她的肩胛,慢慢向下,揉到后腰,“腰呢?酸吗?”

    “唔……还行。”鄢澜的声音懒懒的。

    利曼珊没再作声,细细帮她揉捏着。

    “入冬了,秋膘都贴好了。”鄢澜拿自己打趣。

    利曼珊的手在她后背游走着,像是要印证一下秋膘都在哪里,慢慢地,滑到侧腰,揉到胸前,鄢澜闭上眼睛。

    “我找了半天,是都贴到这里了吗?好像是……有长。”

    鄢澜不由侧起身,懒懒地、含糊地哼了一声。

    利曼珊的声音在耳边,轻轻的:“别动,尤其是这个姿势,我感觉……确实长了。”

    手不再隔着衣服,从衣角伸进去,鄢澜的肌肤发烫,利曼珊的手指触到峰顶的娇蕾,轻磨两圈,感受她在手中复苏,手掌温柔地覆上去,她溜到指缝间,手算是大的,却不能尽握,她干脆从后面环住鄢澜,另一只手寻到另一座,贪心。

    被她从后面环住的感觉很好,尤其是飞了这么久浑身疲惫时,肌肤的渴望被那两只愈发不安分的手探寻到,鄢澜闭起眼睛任她安抚,像个老老实实的接受按摩服务的客人。

    秀发散在脸庞上,欲望欲遮还羞,欲拒还迎,利曼珊的吻落在她的后颈,滑到她的脸庞,鄢澜转过脸与她深吻,和她的唇她的舌无尽纠缠,吻又向下滑去,落在刚刚揉搓的地方,鄢澜轻哼出声,在利曼珊听来尤其悦耳,边含了轻轻吮着,边去找短裤腰间的抽带。

    鄢澜没想到,身体在疲劳的时候竟异常敏感,她的魂儿像要被那双唇吸出来,一手搭在自己额头,一手轻抚胸前她的秀发,束缚终于被她扯去了,鄢澜觉得有些羞耻,却无法阻止她,她的舌头又来逗弄另一侧,一时上上下下都被她侵犯着,还没来得及反应胸前的事,下面一酸胀。

    今天利曼珊有点急。

    利曼珊感觉到了入口的些许阻力,她已经了解鄢澜的身体,入口时总有点卡着她,可一旦通过就可以畅游,只是今天,她感到鄢澜的身子一绷紧,便赶紧先离开她的胸前,看着她的脸,“Sorry有没有弄疼你?”

    鄢澜紧闭着眼睛,紧忙摇头,胸前也随着轻颤,利曼珊看呆了一秒,下一秒复又吻了上去,手指感受着她的温度,小心翼翼。

    鄢澜将自己托付沙发,仰躺着不再管她,一只手重新覆在额前,沙发不能让她尽情舒展,却将欲望围堵在这一方不大的空间里,她觉得很神奇,身体是疲惫的,却又是舒适的,仿佛可以这样被动地承受很久。

    利曼珊的吻却划到她耳边,“去床上?”

    “嗯?……嗯……”

    身体被利曼珊拉起,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她抱起来,鄢澜低头环住她的颈,雪峰抵在她的面颊上,被她顺势吻了个遍。

    被轻轻放置床上,后背踏实地贴在床上,这可比沙发舒服多了,利曼珊卷起她T恤的下角,往上卷去,最后的一件束缚也被解除了。

    鄢澜想要更多属于两个人的亲密,到了床上舒适了,她更自在起来,伸手去解利曼珊的睡衣纽扣,一路解到底,她可不允许利曼珊穿着衣服和自己做亲密的事。

    好香,温软馨香的身体,鄢澜微睱双眸,抚摸着她。

    或许在C城的这一个月,每当夜晚来临,躺在孤独的大床上,鄢澜心中想念的都是这个美好的身子,这个每每都能*温柔地给与自己快乐的人。

    像梦一样,庆幸的是这一次的分离不用一年那么久,利曼珊感受着她身体的情动,被她愈发主动的抚摸撩动得不能自已,“鄢澜,翻身。”

    鄢澜在床上滚了一圈,利曼珊的手指从她修长的后颈滑到无暇的背,再到凹陷的腰身,手指往高处爬,饱满又柔韧,另一只手贪心地滑到鄢澜胸前。

    这次利曼珊没有心急,慢慢探试,待到鄢澜在她手下微微挺起臀,想她再进一步。

    她准备得不能再好了,利曼珊还是小心翼翼……身下的人发出一声叹息。

    利曼珊指腹朝下,研磨着她最敏感的点。

    烟花如约而至,鄢澜的身子轻颤,“阿珊,你一靠近我,就能把我点燃,为什么啊?”

    利曼珊看着身下疲惫不已的她,笑了笑,“因为……因为你喜欢我。”

    “我的身体喜欢你。”睡过去之前,鄢澜这么说着。

    利曼珊的眼中揉了一丝感伤,一瞬消散了,将手指轻点在她的唇上,温柔地轻划,“鄢澜,改天我们去坐摩天轮。”

    早晨利曼珊被闹铃叫醒时,第一个念头就是鄢澜在身边,怎么忘了关闹铃……

    她小心翼翼地扭头看,鄢澜的侧脸贴着自己的肩,看上去睡得正熟,正奇怪她怎么没被吵醒,鄢澜的脸上却露出笑容。

    “装睡啊?”

    鄢澜睁开眼,一脸幸福地看着利曼珊,“我时差嘛,五点多就醒了。”

    “嗯?那怎么没叫醒我?”

    “想看看你睡觉的时候什么样子。”

    利曼珊故作惊讶,“你可太坏了!”说着便去挠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人都还没穿衣服。

    鄢澜往下缩了缩,利曼珊有了坏主意:“我这个按摩师怎么样?给好评吗?”

    鄢澜睨了他一眼,“你要被炒鱿鱼。”

    “怎么了?这位客人昨晚不是很享受吗?哪里不满意?”

    “你骚扰客人,还不让客人反攻。”

    利曼珊笑起来,“刚下飞机的客人,就不要想着反攻了。”

    鄢澜转过身去仰躺着,不与她贫了,继而问道:“去公司吗?我陪你去。”

    “好啊,我怎么介绍你?”

    “紫狐聘请的律师啊。”

    “你都不带犹豫的吗?”

    鄢澜笑了,“我去洗个澡。”

    话音刚落便坐起身,扯了昨晚穿的大T恤套在身上,下了床,进了浴室。

    利曼珊撑着脑袋,觉得她像一只精灵,不觉弯起唇角。

    等鄢澜洗漱完化好妆出来,利曼珊也已经洗漱收拾完毕,正坐在早餐吧台前吃鄢澜带过来的饼干。

    “你手艺还真不错。”

    鄢澜一歪头,“敢带过来给你吃,肯定是不错的。”

    利曼珊笑起来,“走,带你去吃一碗虾子面。”

    第37章 你昨天辛苦了

    天气晴好,利曼珊像往常一样,一身西服套装,鄢澜好像准备好了要去一趟紫狐,也穿了身职业装,但很简单,衬衫、铅笔裙,外面套了件薄风衣,她有点拿不准香港的天气,天气预报上说的是一回事,真实的体感又是一回事。

    两人出了电梯走出大堂,早晨还是有点清冷,但比起此时C城零下的温度已然是天堂。餐厅所在的小街不远,走几分钟便到。

    “你每天都在这条街上解决早餐吗?”鄢澜看着这一排的餐馆,一眼望过去各种风味都有,“好幸福。”

    “这边吃东西是挺方便,我有时候过来吃,但吃多了也腻,有时候就自己在家简单吃点麦片之类的。”

    “有时候不吃。”鄢澜打趣。

    利曼珊笑起来,“那是你,对了,我常来的这家店,老板很会煲汤,你能吃鸽子吗?”

    “一早就这么补?”

    “你得补补。”

    鄢澜睨了她一眼,两人说着便踏入了茶餐厅中,店主阿伯见到利曼珊,显然已经熟悉了,脸上也透出笑意,点点头,“Sam小姐来了。”

    “林伯,这是我朋友阿Lan,刚从M国过来。”

    林伯冲鄢澜局促地点了下头,他还是不习惯应酬,“今天吃什么?”

    利曼珊要了两碗虾子面,一盅天麻炖鸽子给鄢澜,给自己要了一杯咖啡,两人挑了张桌子坐下。

    “噢,就我有汤喝?”

    “你昨天辛苦了。”

    “你也辛苦。”

    “乘那么久飞机,机舱里还那么冷,你更辛苦。”利曼珊嘻嘻笑着。

    汤和咖啡先上来了,两人慢慢喝着。“怎么样?”利曼珊问。

    鄢澜点头,“食材很新鲜,汤味浓郁,我还蛮喜欢带着药味的汤。”

    “店主阿伯每天自己挑选新鲜的食材,自己煮菜,他跟我说,这家店他从二十多岁开始做,现在六十岁。”

    “那他万一哪天做不动了怎么办?”

    “他在劝说他小儿子来继承,大儿子出国了,只能指望小儿子。”

    鄢澜笑了,“你还蛮了解。”

    “都街里街坊了,”利曼珊不知从哪里学的这个词,“他的小儿子也会做竹升面了。”

    “哦,对,虾子面是不是用的竹升面?”

    话音刚落,林伯端着托盘走过来,接了鄢澜的话:“是用的竹升面。”

    说着将两盘拌好的干面,和两碗汤,分别放在她俩面前,“慢慢吃,有什么需要再叫我。”

    “哇,”利曼珊小声道,“林伯喜欢你,我刚来时他都没有这么多话和我讲。”

    鄢澜冲她做了个鬼脸,拿起筷子。

    “你吃过虾子面吗?”利曼珊问。

    鄢澜摇摇头。

    “那这个汤,你可以浇上去,也可以干吃,面呢,就是在揉面团的时候加入了虾籽,炒好后又撒了一层虾籽,所以味道很馥郁。”

    “那你喜欢怎么吃?”

    “先干吃,吃到一半加汤。”

    “那我也试试。”鄢澜说着夹了一小绺放进口中。

    “怎么样?”

    鄢澜细细咀嚼了,又喝了一小口汤,“好脆,弹牙,而且确实很鲜,跟我老家的虾籽面是不一样的鲜。”

    “嗯?你们那儿也有虾籽面吗?”

    “面不一样,我们是水煮的面条,也是碱面,但不像这样脆口,虾籽是河虾剥了籽,低温炒制好,再拌进面里,这是道功夫菜,每年河虾产籽的时候,那些嬢嬢们一坐就是一下午,手工剥虾籽,不过我们那边吃面,讲究浇头,一般这样的虾籽会配上一小碗河虾仁,所以又是另一种鲜法。”

    利曼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描述一碗面,觉得这样的鄢澜有着和以往不同的可爱。

    “笑什么?”

    利曼珊想了想,“我觉得你可以做美食博主。”

    鄢澜也笑起来,“对了,你这么喜欢这一口,之前都没听你提过,是C城没有卖吗?”

    利曼珊顿了一下,依旧笑着,“这是我妈以前的拿手面,餐馆里倒没吃到过,来了香港才发现有卖。”

    鄢澜脸上的笑容渐渐散了,见她仍微笑着,知道她是不想扫兴,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那这家做得地道吗?”

    利曼珊点头,“好多年没吃到这个味道了。”

    鄢澜也柔柔地对她笑,“谢谢你带我吃这碗面。”

    利曼珊知道她懂得,很是欣慰,“快吃吧,一会儿汤凉了。”

    吃完早餐,买单的时候和林伯闲聊,还有两天就是圣诞,香港人是当大日子过的。“今天还做工吗?”林伯问。

    “还要做工,老板好坏。”利曼珊边付钱边说道,鄢澜笑着翻了个白眼。

    “那平安夜有什么节目?”

    “明天啊,明天晚上公司有平安夜party。”

    林伯收好钱,点点头,“我孙女要坐那个摩天轮,每年平安夜都要去玩。”

    “哦,那个很漂亮,我们也去坐,”利曼珊说着朝鄢澜看了一眼,“好啦,林伯我们走了,平安夜快乐哦!”

    坐上的士,鄢澜笑出来,“你真的很会乱说。”

    “怎么了?你不要跟我坐摩天轮吗?”

    鄢澜扶额,“我要和你坐摩天轮吗?”

    “对呀,昨晚我们说好了。”

    “我不记得啊。”

    “昨晚你说,你喜欢我,还说要和我一起坐摩天轮。”

    鄢澜愣了一下,昨晚的记忆星点浮现,好似有这么场对话,却转过头看车窗外,“你就编吧,我不记得。”

    利曼珊笑了笑,没再坚持。

    车子停在大厦前,鄢澜仰头看了看,又看了看四周,看来紫狐偏爱城市商务中心的选址,但这里和C城相比,街道上的植被多了抹亚热带风情。

    “我介绍你为紫狐的外聘律师?”利曼珊问。

    “嗯?那不然呢?”

    “不然你就是来应聘总经办大管家,或者是我朋友。”利曼珊逗她。

    鄢澜不理她,径自往里走,利曼珊赶紧跟上去,帮她开了电梯。

    “对了,你的总秘选好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喊:“Sam!”

    利曼珊一看,是Sandy,便按住电梯,Sandy走进来,谢过她,又看向身边的鄢澜。

    利曼珊笑着介绍:“这就是总经办的秘书Sandy小姐,Sandy,这是鄢律师,刚从C城过来,鄢律师所在的ST律所和我们紫狐长期合作,这次紫狐收购锦衣夜行的案子也由鄢律师率领的团队负责。”

    Sandy已经一脸崇拜地看向鄢澜,“哇!鄢律师这么年轻有为……”

    鄢澜摇摇头,“中年人了,Sandy好,祝贺你升迁总经办秘书。”

    “谢谢!没有,鄢律师看上去都没有三十岁。”Sandy边捧场边想,她怎么知道我升迁了?等等……上次Sam说女朋友“快了”,难道是……

    利曼珊听了这话不由想笑,看了眼鄢澜,见一丝笑意也划过她的面孔,想必她有些尴尬,不知怎么回答这恭维。

    “Sandy,一会儿我要和鄢律师谈些事情,你先不要让人来打扰。”利曼珊解围。

    那边Sandy正在心里上演小剧场,自从知道了利曼珊喜欢女人,且有一个快要牵手成功的女人,这些天她看到利曼珊和适龄女士单独接触就要想入非非,但都被自己否决了,觉得不太适配,直到这会儿看到了鄢澜,又是跟她一样从M国来的……

    “嗯!好!明白了!”

    利曼珊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突然这么咋咋呼呼了。

    到了二十楼,利曼珊带鄢澜去办公室,Sandy问鄢澜要不要咖啡,鄢澜说不用了,时差捣乱,得到中午开始困,利曼珊也说不用了,刚才喝过。

    一路上和遇到的同事打了招呼,大家今天状态都很好,喜气洋洋的。

    鄢澜走进利曼珊办公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维港的风光和远处那座摩天轮。

    “你的办公室有五星酒店的景观诶,比C城的景观还好。”

    “设备还很全,里面有间浴室,那边还有个minibar。”

    “万恶的资本家。”

    利曼珊没听过这说法,“嗯?”

    鄢澜懒得解释中文,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利曼珊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

    鄢澜吓得一下弹开了,指了指外面,“注意点。”

    利曼珊笑起来,也指指玻璃,“调光的,我刚调成不透明的了,外面看不见。”

    鄢澜扭头看了看,依旧有些犹豫,转过身来,“Sam,你要在香港多久?”

    “我想,案子结束后,应该就能回去吧。”

    “万一你在这边做得很好,紫狐让你再待几年,你愿意吗?”

    利曼珊想了想,“你愿意吗?”

    鄢澜像被她将了一军,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半晌,“我的意见不重要。”

    “或许重要呢?”

    “那我……不希望……”鄢澜赶紧停了,“反正案子结了后我也要回纽约了。”

    “嗯……那也许以后我们有了新的规划。”

    鄢澜没否定,也没肯定,低了头,“但这个案子恐怕很棘手。”

    “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一定要来办公室这么正规地跟我谈?”

    鄢澜叹了口气,“可能牵涉到一些很灰暗的事情,就留在办公室吧,家该是温馨的地方。”

    利曼珊脑中突然想到卡罗尔告诉她的那些事情,自从鄢澜订了机票说要跟她当面谈谈,她就总怀疑跟那些有关,这个当下,她更怀疑了。

    “鄢澜,我……”利曼珊顿了顿,“我突然有点不忍心听了。”

    鄢澜微微蹙眉,“怎么这么说?”

    利曼珊回过神来,走回办公桌前,“没事,你说吧。”说着在桌子后面坐了下来。

    鄢澜也走过来,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她的眼睛,“Sam,我想来想去,还是来香港跟你说这些比较安全,前阵子在幕后操控锦衣夜行股价的,或者说熔岩背后的大boss,应该是一股中东的势力。”

    利曼珊皱起眉,想了半晌,“谁?”

    “纪希颐曾经的合作伙伴。”

    第38章 他们……有伤害过你吗?

    “什么?!”

    利曼珊脑子里回放着纪希颐前些天的那些话,她突然不合作了,拒绝要熔岩这条鱼,说收购案不会成功,可问题是一个月前,她为什么会接受自己的offer?

    鄢澜接着说道:“我想来想去,熔岩资本应该只是一个烟雾弹,前期熔岩找过你们,你们悄悄想抓它,但抓住了也只够罚款,其实真正的势力在衍生市场做看跌期权。”

    利曼珊说不出话来,鄢澜分析得对,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了。

    “Sam,你还记得那个科恩吗?被纪希颐起诉判刑的金融大鳄。”

    “当然记得。”

    “当初纪希颐就是和一波中东人合作,把他弄进去的。”

    “什么意思?科恩是被诬告的吗?”

    鄢澜摇头,“科恩自然犯了罪,但纪希颐最开始时和他是一条船上的。”

    利曼珊眼中的困惑更深了,“这超越了我的想象。”

    “总之,纪希颐调转了码头,抓了科恩,让那帮中东人依旧逍遥法外,这一次,我在研究情报公司给的一些资料时,看到了熟悉的手法,也看到了一家公司有中东背景,一周前我在查看期权市场交易时,看到了这个。”她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纸。

    利曼珊接了过来,是一张带签名的合约复印件。

    “这个人,”鄢澜指着签名,“就是纪希颐的‘朋友’。”

    利曼珊又仔细辨认,是个中东的名字。

    “默罕默德阿尔萨德。”

    利曼珊放下纸,“那个时候,你是什么身份?”

    “科恩的私人法律顾问。”

    “什么??”利曼珊再度震惊。

    “那时我在波士顿的ST,纪希颐在加州,我……纪希颐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是兼职。”

    还有更具体的鄢澜没说,那时候她不想异地,想和纪希颐挪到一起,纪希颐当时说,先做份兼职试试,喜欢的话就转为全职,不喜欢就继续留在ST。

    利曼珊不解,然后纪希颐又和科恩作对吗??“鄢澜,按照你的说法,纪希颐最开始是和科恩站在一边,甚至把你拉过去帮助科恩,后面又和中东人统一战线,枪口对回了科恩?”

    “对。”

    “她的行事标准是什么?”

    “谁能让她抓住对方,让她获得政绩。”

    利曼珊倒吸一口凉气,她不是不知道纪希颐的为人,但之前她觉得纪希颐好歹也兼顾了法律的正义,惩治了坏人,可现在看来……

    “我有什么理解错了吗?她违法了啊!”

    鄢澜的眼圈突然红了,嘴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出来。

    “鄢澜……别难过,我知道……”

    “我没有尽到一个法律人应尽的职责,没有将她、将她的同党绳之于法,是我失职。”

    利曼珊向前倾了身子,握住她的手,“你没有那个力量,完全不怪你,”脑中又浮现出那两张照片,“他们……有伤害过你吗?”

    鄢澜像只受惊的兔子,往回一缩,看着利曼珊的眼睛,半晌,“这不就是伤害么。”

    利曼珊停顿许久,知道她还不想说那桩事,便也不追问,“你别怕,以后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

    鄢澜调整了一下自己,“我几乎可以确定是中东人做的,如果我不是律师,会把‘几乎’两字去掉,但眼下我们怎么抓住他们,还是个问题,就算我们有了证据要起诉,我也怕纪希颐压住。”

    利曼珊又思索着整桩事,“纪希颐跟那帮人锁死了,他们手上有她的黑料,从那以后,只能合作。”

    鄢澜点点头,“如果有可能,我猜她是想把那帮人搞死的,毕竟知道了她太多秘密。”

    “那帮人手里有她什么?”

    鄢澜摇头,“之前很多东西,都作为交换条件销毁了,但一定还有,他们不蠢,何况还有我这个人证。”

    利曼珊慢慢转着手中的签字笔,思考着这件事,“难怪她之前哪怕使出偷拍这种下三滥手段,都要逼你退出,你确实知道太多了……”

    鄢澜看着她手中的笔,“所以你知道吗?其实中东人不希望我出事。”

    利曼珊停了手,“你这几年都没真正摆脱这些恶势力。”

    鄢澜撇开目光,“我努力不想这些。”

    利曼珊喉咙发涩,“会解决的,眼下我想一想绕开纪希颐的办法,总能想到的。”

    她想到卡罗尔,如果要绕过检方,那就通过FBI。

    “我只怕她一手遮天。”

    利曼珊安慰地笑笑,“不会的,我们的制度确保了相对的监督职能,当初你的个人力量太过微弱,相信我,紫狐集团会想办法。”

    “紫狐的其他人我还什么都没说,我想先跟你说清楚。”

    利曼珊点头,“我来跟妮可谈,放心,和妮可谈话不会牵连到你的私事,对了,”她又想起什么,“妮可他们知道你来香港吗?”

    “不知道,我没说,我只说要离开C城,他们应该以为我回纽约。”

    “嗯,最好不要让纪希颐知道你过来,往好了想她会觉得我俩在交往,往坏了想,说不定她会怀疑你查出了什么,毕竟你对她和她的同党知根知底。”

    鄢澜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利曼珊又想了想,“明晚公司的party,本来想邀请你一起,现在看……”

    鄢澜摇头,“我不去了,party上少不了拍照之类的,上次你们那个视频……”说着笑起来,“虽然都在内部网络上,但以防万一,明晚我在家等你。”

    说出了最后这句话,鄢澜自己脸上一粉,这听起来就像要在家等爱人的妻子。

    利曼珊也笑起来,随即又慢慢收了,“我一会儿就跟妮可私下先说一声,新年过后,我得回去一趟了。”

    “要亲自处理吗?”

    “嗯,有些事情得我出面,电话里不方便,再说,本来也打算每个月回去一趟的。”

    鄢澜低头看自己的手,又抬起脸,“我们这次……能做到怎样?”

    “我希望能把中东人操控股票衍生品市场的证据清楚地挖出来,如果顺带能够挖出之前的事……”

    “纪希颐也会受牵连。”

    是了,纪希颐也会受牵连——这些天利曼珊都在想,纪希颐到底为什么态度发生了转变,如今她的谜团仿佛终于被解开了,只是她还不清楚,纪希颐是刚发现中东势力参与了,还是一直都知道。

    “鄢澜,你带来的情报太重要了,我会争取尽快查个水落石出。”

    “你查吗?我以为是我们一起查。”

    利曼珊想了想,“我有途径可以更隐秘、更高效地调查,如果需要你,我再找你,”她犹豫了一下,“如果牵涉到以前一些比较灰暗的事情,你可以面对吗?”

    鄢澜蹙眉,“我和纪希颐的事……要被翻出来,是吗?”

    利曼珊的心一揪,“尽量不。”

    “好,”鄢澜看了看表,已经聊了一个小时多了,“我先不耽误你其他事了。”

    利曼珊见她要站起来,“诶,白天你做什么?”

    “我一个人逛逛,下午估计要困了,回去睡一觉,晚上一起吃饭?”

    “当然,我今晚会早点走,你五点钟来楼下等我?我带你去吃晚餐,已经订了位。”

    鄢澜有点开心起来,“好啊,我五点过来,你中午记得吃饭。”

    利曼珊送她出门,关上门的刹那脸上也沉了下来,很多事情她这会儿终于能串在一起了。

    坐在座位上想了很久,她没有先找妮可,而是将电话拨给了卡罗尔。

    看到利曼珊用老人机打过来,卡罗尔知道一定是关于案子的事,接起了电话:“Sam,你还好吗?”

    “卡罗尔,我挺好的,你这会儿说话方便吗?”

    “你说吧,我在家,温迪和丹尼尔今天刚从达拉斯回来,回来过圣诞。”

    温迪是克洛伊的姐姐,卡罗尔的大女儿,丹尼尔是温迪的丈夫。

    “噢,我好多年没见到温迪了,帮我跟他们问好,卡罗尔,Lan来了香港,带给我一个消息,她找到了一个致命的线索。”

    利曼珊将鄢澜告诉她的线索跟卡罗尔细细说了,“所以,两年前绑架Lan的就是默罕默德阿尔萨德,现在在背后操弄锦衣夜行股价的也是这伙人。”

    卡罗尔也仔细将事情的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通,“但我有一件事不太想得通:Chi和锦衣夜行的创始人兼CEO走到一起,她究竟想不想这收购成功?”

    “这也是我觉得矛盾的地方,我试过查琳的态度,她很肯定地跟我说,她是要跟紫狐合作的。”

    卡罗尔沉默了片刻,“我得查一查这个人,你先前是不是说过她……认识克洛伊?”

    “……对,她跟我说过。”

    “好,我知道了。”

    “卡罗尔,所以纪希颐前面一个月都在用缓兵之计,佯装答应了我的提议,让我一门心思放在抓熔岩资本这件事上,对吗?我可真是蠢,竟上了她的道儿。”

    “亲爱的,不是你蠢,是她太狡猾,而且你掌握的信息太少。”

    “好了,我原先还在犹豫要不要跟Lan说我和纪希颐‘合作’的事,现在看来更没必要了,她就没真心想合作过。”

    “别担心了,Sam,我们集中精力抓默罕默德阿尔萨德吧,他们可没有圣诞节。”

    “嗯,对了,紫狐那边,我想跟收购部说,是我联系了FBI查到了中东这条线,你看可以吗?”

    卡罗尔顿了顿,“你是怕Lan的事被紫狐的人知道。”

    “对。”

    第39章 香港的夜色则像一杯五彩缤纷的鸡尾酒

    步行街道上飘着圣诞音乐,鄢澜凭眼缘坐进一家吃海鲜粥小火锅的地方,在M国生活久了,地道的粤菜吃得不少,所以点心茶楼、煲仔饭云吞面……她统统都不想吃了。

    点好粥底和小菜,乘等餐的间隙,她拿出刚刚买的卡片,小心翼翼地铺在干净的纸上,又拿出笔来。

    在M国时,她给利曼珊定制了一份特别的礼物,是一本未完成的星空图册。

    她找到了定制星空图的店,给他们一个具体的年月日,他们就可以做出一张当时的星空图来,人们用生日、初见的日子、周年纪念日,等等等等做出一张星空图,裱起来当作礼物。

    但鄢澜不知道要用什么日子。生日?没有人知道利曼珊真正的生日,初见?周年?可自己和她并不是恋人关系。

    她想送出这样的礼物,因为她想让利曼珊知道,不论过去如何,不论她的来处是否可寻,在这个世上她都有一个独特的位置。

    她想到了四年前给纪希颐准备圣诞礼物时那个傻气的自己,头一遭和恋人过节日,便想把所有觉得好的东西都送给她,或许就因为一次给了太多,她承担不了这分量,注定了离开。

    这一次,在她不愿承认的潜意识里,她甚至不想送一份完整的礼物,要得走到人生的尽头,礼物才能完整。

    她决定做一本活页的图册,选了利曼珊现在被养父母定义的生日、她入职紫狐的日子、她离开C城去香港的日子、又私心放入了去年那场风雪中和她相遇的日子,以及上次她带自己回家看星星的日子。

    做成了活页,是因为将来她可以移除某些页,也可以添加。

    鄢澜或许明白,自己在准备这件礼物时已跨出朋友、床伴、工作伙伴的关系……所以“活页”也许也是为了自己有最后一秒反悔的余地。

    而对于这份礼物,她一直都没准备好卡片,“强行”将她和自己的过往放进了一个人的星空图册里,卡片上怎么写呢?进一步就是表白,退一步又显得言不由衷。

    直到今天,飞跃了这一万多公里住进她的家中,投入她的怀抱,将自己的秘密以及恐惧几乎交付于她,上午离开她办公室的刹那,鄢澜觉得,或许可以进一步。

    她挑了一张节日主题的卡片,只是落款处印着两颗串在一起的“心”。

    刚在街道上走的时候,她已经打好腹稿,这会儿便提笔写道:

    阿珊,

    在浩瀚的宇宙中,你始终是个特别的存在,独一无二。

    很开心今年要和你一起跨年。

    澜

    想了想,又在“跨年”后加了个笑脸,而署名“澜”的位置,则正好落在两颗“心”旁。

    写好后,左右端详,觉得近乎完美了,便又收进信封,海鲜粥也来了。

    下午鄢澜补了个觉,五点的时候,她已经在利曼珊办公大厦的大堂等着。

    利曼珊走出来的时候,神采奕奕,一点都不像工作了一天的人,就连衣服也换了一套。

    鄢澜远远看着她向自己走来,像被利曼珊眼中的神采照亮了,她的脸和眼睛也发着光。

    “等了多久了?”利曼珊拉了她的手。

    鄢澜有些犹豫,但还是没挣脱,“才来,你今天工作累吗?”

    “不累,早退了,我可能是第一个下班的。”

    “你跟妮可谈过了吗?”

    利曼珊摆了下手,“今晚我们暂时不谈工作,怎么样?”

    鄢澜噘了噘嘴,“也行吧。”

    利曼珊笑起来,“有没有好好补觉?中午吃了什么?”

    “下午睡了两个多小时,中午在湾仔的一家馆子里吃了海鲜粥底的小火锅。”

    “这么会吃,”利曼珊转头看了看她,“饿不饿?我们到餐厅还有一段路,我订的六点半。”

    “在哪里?”

    “你猜?”

    鄢澜想了想,突然反应过来,“噢,是不是上回你们拍视频的地方?”

    “真聪明,我订了太平山顶的另一家餐厅,不过是西餐,那家环境好。”

    “我都行。”

    “那我带你去乘山顶缆车吧,是很有趣的体验,我觉得你会喜欢。”

    鄢澜看她都安排明白了,笑了起来,“客随主便。”

    两人打车去了缆车站,像利曼珊上次一样,看了看站里的小博物馆,再等了一会儿车便来了。鄢澜坐在窗边,缆车往上攀爬,她看着山下渐渐明朗的香港的夜,利曼珊看着她的侧脸掩映在夜景中,没去打扰。

    到了山顶,还有些时间,两人决定先四处走走。

    风有点大,鄢澜竖起了风衣的领子,跟利曼珊两人倚在栏杆处。

    “以前来过香港吗?”利曼珊问。

    “路过了几次,有一年有位委托人是香港人,和他太太在我路过时请我吃了顿饭,倒没好好玩过。”

    “鄢澜,你敢信我是从这里来的吗?我至今都不太信。”

    鄢澜想了想,“归属感是很复杂的,你那么小就被带去了M国,在这里没有归属感也很正常。”

    “你要说没有归属感也不对,但我觉得我对香港的熟悉感,只是来自我养母,跟我的血缘无关。”

    “嗯……她还有亲戚在这边吗?”

    利曼珊摇头,“都去了M国,大概还有远亲,但已经不联系了,”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你猜我第一次听到‘太平山’这个地方时,是谁告诉我的?”

    “不是家人吗?”

    “小时候的北京邻居夫妇,那位阿姨会哼唱一首歌‘太平山下不太平,乱世风云乱世情’,我问这是什么歌,阿姨说她出国前在大陆看过一部电视连续剧《乱世香港》的主题曲。”利曼珊说着笑起来。

    “哦?我倒没看过,说起来,那对北京邻居夫妇,你们还保持着联系吗?”

    “他们的孩子后来去洛杉矶发展了,他俩也就跟着去了,那边确实华人更多,日常生活更方便些,C城是不太一样的……我发现我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拿来和C城比,”说着又将目光投向港岛的夜色,“这一个月来我一直在想,这里的夜色和C城就很不一样。”

    “嗯?说说看。”

    “C城的夜色就像一杯陈年的威士忌,在夜的底色中透着琥珀的色泽,如果你仔细看,还会看到浮动的金光,忽闪不定;香港的夜色则像一杯五彩缤纷的鸡尾酒,绚烂、梦幻、热情。可我会想,威士忌入口是苦的,从一开始就警告你不要贪杯,鸡尾酒呢,却香甜可口,等发现醉时已经晚了。”

    鄢澜歪着头听完,笑道:“那你觉得自己更像出生的地方还是长大的地方?”

    利曼珊想了想,也笑了,“这得你来说。”

    “我说……我觉得你有时候是一杯威士忌,有时候是杯鸡尾酒,总之,都很危险。”

    利曼珊被她逗得笑出来,看了看表,“走吧,时间差不多要到了。”

    等两人落座,鄢澜发现,这个位置也可以俯瞰夜景,难怪利曼珊特意订了这里。

    这是家法菜餐厅,菜单很简单,就是三个不同的套餐,每一套十几道菜,两人各挑了一套,利曼珊又挑了瓶红酒,服务生便去忙了。

    “你多久回一趟家乡?”利曼珊问。

    鄢澜想了想,摇摇头,“我已经四年没回国了,好像也没有太多牵挂。”

    “你的……父母后来一直跟你没联系了吗?”

    “偶尔有,他们各自有新的家庭,说起来我还有三个弟弟妹妹,”鄢澜耸耸肩,“我一个都没见过。”

    “这么多年都没见,挺决绝的。”

    “如果不被鄢家诬陷,不被赶出去,或许我还能原谅他们,虽然我知道那件事的发生不是他们的错,但……”鄢澜*想了想,“我本不该被那样欺负的。”

    利曼珊觉得这话题沉重了些,酒上来了,服务生帮利曼珊倒了一点,问她怎么样。

    利曼珊品了品,“我觉得蛮好,你要试试吗?”她问鄢澜。

    “你说可以就行。”

    服务生帮两人斟上,利曼珊正好得以换个话题,“明天上午我不过去了,在家处理处理邮件,陪陪你,下午你补觉,我再过去,晚上的party我早点回来,抱歉啊……那个party我实在推不掉。”

    鄢澜摇头,“抱歉什么啊?本来你这个月留在香港就是为了跟同事们好好聚聚,倒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利曼珊看她客气起来,不由笑了,“明晚回来好好补偿你。”

    鄢澜装作没听懂,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我看你厨房有烤炉,你不是喜欢我烤的饼干吗,今天白天我买了些面粉、黄油,还有做饼干的小模具,明天上午我们可以一起做饼干。”

    利曼珊咧了嘴笑,“那是不是满屋子里都是香香甜甜的?我不想去上班了,不想去应酬了,我就想和你待在一起。”

    “明年……”鄢澜本来要脱口而出“明年圣诞你也请假”,改了口,“明年你也可以学一学,挺好玩的。”

    利曼珊觉得她好像是改口了,没戳穿,“那我明天就跟你学,明晚我回来时给你带些好吃的,你要是饿了自己先吃点垫垫。”

    “好~圣诞要吃鹅,你就带一只烧鹅回来,半只吧,我们俩应该吃不了一只,M国烧鸭倒是不少,烧鹅不太常见。”

    “行,没问题,”利曼珊这么应着,若有所思,“其实我俩认识正好一年了。”

    鄢澜笑了,“我知道,今天我还想到了,去年我们相遇时,就在圣诞前一周。”

    利曼珊端起酒杯,“为一周年。”

    两人吃着聊着,吃到了八点钟,利曼珊订了的士直接送两人回家,鄢澜微微醉了,靠在利曼珊肩上,这让利曼珊想起两个多月前在纽约的那辆出租车上,鄢澜也是这么靠着自己,一言不发。

    她叹了口气。

    “怎么了?”鄢澜轻声问。

    利曼珊想:想要靠近你,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什么都没说,偏过头,轻轻吻着她的唇,鄢澜没动,就那么柔柔回应着,甚至不带浓郁的欲望,只有温柔。

    到了家,打开家门,空气中有一丝甜橙的味道,再仔细闻,带着木香的底调,圣诞树被一圈圈彩灯包围住,发着热热闹闹的光,这个家从未像此刻这么温馨过。

    “好闻吗?”鄢澜问。

    “好闻,让人心情愉悦,跟你一样好闻。”利曼珊说着去吻她,这次带了些许热烈。

    鄢澜笑着轻推她,“我中午逛街看到的圣诞香氛,觉得你会喜欢这个味道。”

    利曼珊往桌上看了看,“嗯,眼光很好。”

    “我去洗澡了。”

    利曼珊拉住她,“带我一起嘛。”

    鄢澜也没拒绝,脱下风衣,挂好,利曼珊双手摸到她连衣裙后颈的拉链,慢慢拉下来,裙子上半身落了下来,利曼珊蹲下身,将裹臀的裙子轻轻拉下,裙子就这么落在了地上。

    她仰头看鄢澜,又站起身,再她的胸前停住,bra把她们裹得太过诱人,她将脸贴在沟壑上,一只手又探到鄢澜身后。

    鄢澜没让她继续,拉住她的手,小声道:“我先去放水。”

    利曼珊看着她走进浴室,连背影都那么诱人,自己动手去解身上的束缚。

    第40章 阿珊……太羞耻了……

    查琳在C城的凌晨突然醒来,她梦见了一个人,却不是克洛伊,也不是爷爷奶奶。

    每年的节日都一样孤独,每年的节日也都会梦见一个她再也见不到摸不着的人,今年她却梦到了一个活着的人。

    她拿起电话拨给专门服务她的私人飞机调度员。

    “凯勒,抱歉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请帮我准备一下,我要飞尔湾。”

    ——

    利曼珊走进浴室,鄢澜已站在花洒下,调好了水温,利曼珊拉开门进去,她无心洗浴,只想和眼前人嬉水。

    鄢澜倒了沐浴露,在她身上揉搓,利曼珊惦记着刚才的吻,便寻到她的唇,鄢澜闭上眼睛,感受着她唇舌带来的浓郁信号,夹杂着一丝红酒留下的淡淡果香,她的双手也不再是按部就班地帮她搓揉沐浴露,那搓揉也带了信号和目的。

    胸贴在一起,带着沐浴露的柔滑,鄢澜的一只手探到她的胸前,温柔地揉捏,又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昨晚我让着你,今天我歇好了……”

    利曼珊顿了一下,又去吻她的耳垂,鄢澜轻轻一颤,手指在已经复苏的蓓蕾上打转,“我好像有个幻想,今天去你办公室,要不是谈那么严肃的事,我都想……跟你在桌子上做。”

    “谁做谁?”利曼珊呵出的气拂过她的耳侧。

    “在你办公室,当然是我做你。”

    “哦?要这么分‘宾主’?好,明白了。”

    “所以明天要不要我再去看看你?”

    “等我回C城吧,去你办公室找你。”

    鄢澜轻笑起来,手指放重了一捏,没等利曼珊反应,又往下探去。

    “鄢澜……”

    “什么时候回C城?”

    “……现在?”

    “我说真的。”

    鄢澜的手指感受着另一处的复苏,利曼珊轻颤了一下。“新年过后……”

    “那要不要跟我一起飞?”

    “……嗯,跟你一起飞。”

    鄢澜稍稍离开点她的身子,“去床上。”

    “这里影响发挥吗?”

    鄢澜勾了唇角,“有点,香港的浴室太小了。”

    利曼珊被她逗笑了,“不然我先示范怎么在狭小的浴室里发挥?”

    “不用。”

    冲了沐浴露,擦干身子,经过洗手台时又被利曼珊拉住,“刷牙。”

    好,刷牙,鄢澜老老实实跟她一起刷了牙,将水杯归好,洗手台擦干。“我改主意了,”鄢澜说着将利曼珊轻推至洗手台边,“坐上去。”

    边说着边将浴巾铺在台面上。

    利曼珊轻佻了一侧眉,想看她能整出什么活儿,听话地坐了上去。

    鄢澜抬眉看见镜子中利曼珊优美的后背,和自己的半张脸,被水汽蒸得微微发出粉色,眼中春情荡漾。

    她低了头去吻利曼珊的唇,痴缠了一会儿又弯腰去吻她胸前的起伏、绽放的蓓蕾……

    “鄢澜……”利曼珊改用手肘撑着身体,头颈向后微仰。

    鄢澜慢慢曲起膝,直至跪在洗手台前的地垫上,利曼珊修长雪滑的大腿就在脸侧,她干脆用两只手将它们抬起,示意利曼珊架到自己肩膀上。

    利曼珊直起颈,从长睫下看到一幅春光乍泄,长腿轻轻担在了鄢澜的双肩,她的唇柔柔地裹住自己,慢慢吸吮,利曼珊觉得缺氧,头颈仰了回去。

    鄢澜稍稍推起她的一条腿,利曼珊还未反应过来,她便进一步攻城略地,手口并用。

    鄢澜听着她偶尔发出的低吟,很是受用。

    远在南加州尔湾一座华人聚居的公寓楼下,纪希颐正活动好筋骨准备跑步,这里的天气和香港差不多温暖,只是早晚温差大一些。

    手表显示有人打电话进来,纪希颐看了一眼,竟是查琳,犹豫了一下,接通了耳机。

    “什么事?”

    “我在尔湾。”

    纪希颐愣了一下,“为什么?”

    “见见你。”

    “我……”

    “Yvonne,”查琳拖长了声音打断她,“圣诞节我也没地方去,来南加州度个假,顺便见见你,不行吗?”

    “南加州这么大,这么巧来尔湾?”

    查琳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我没有恶意,我也知道你父母在,不会乱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凌晨时突然决定要来,这会儿刚下飞机,刚到酒店,就给你打了电话,我现在窗户外面是一片大海,怎么样?过来吗?”

    纪希颐想了想,“我离你不近。”

    “那要我换个酒店吗?”

    “你怎么不说住到我父母家来?”

    “可以吗?”

    “闭嘴吧,查琳。”

    “我给你发个地点,然后去房间外的沙滩上躺着等你。”

    香港,十九楼的公寓里,利曼珊刚刚从一场酣畅淋漓的颤栗中缓过来,倚在床头,鄢澜从浴室走了过来,身上裹着件白色的短浴袍,利曼珊睁开眼,抬手邀她。

    鄢澜上了床,跨坐在利曼珊腿上,双膝跪在利曼珊身体的两侧。

    利曼珊将她浴袍的抽带轻轻一拉,便散开了,露出错落有致的美丽身体,仿佛还散着滚热的香气。

    “穿它做什么?反正要被脱掉的。”

    鄢澜俯身去吻她的唇,利曼珊的双手便伸进袍中,四处侵略。

    一时侵略的、被侵略的,都来了兴致。

    利曼珊将那浴袍往下一拉,它便顺着肩膀落了下来,索性扯掉了,扔在床边,她的吻也向下滑去,滑到每个该停留的地方,身子也从倚着床头的姿势变成渐渐躺下……

    ……鄢澜看着她的脸消失在自己的双峰下,羞耻地闭上眼睛。

    利曼珊见她的唇微微开启,鲜嫩饱满,唇间含着的露珠在暖色的灯光下晶莹剔透,她伸出舌尖,轻轻一舔,鄢澜浑身一颤。

    再一舔,她又颤了一下,利曼珊的舌尖便不再直来直去,而是沿着唇间缓缓绕圈前行,鄢澜紧紧闭着眼睛,想要逃开却分明又很受用,正挣扎,滚热的唇却一下将她含住。

    “啊……”她小声地,将刚刚屏住的呼吸送了出来。

    利曼珊裹着她柔柔地吮吸起来,舌尖还不断逗弄着。

    鄢澜往上缩,“……阿珊……太羞耻了……不要……”

    利曼珊扶住她的胯,将她向下压,不去理会她那无谓的挣扎,一只手还过分地绕到她身后,在凹凸有致的后腰和臀瓣上来回摩挲。

    鄢澜挣扎着,忽又觉得绷紧的身体松了,开始感受到她每一个细微动作带给自己的触动和愉悦,她闭上眼睛,微仰起头,利曼珊感到手中的身体不再挣扎了,重新扶着她的胯两侧。

    鄢澜顾不上自己这是什么羞耻的姿势了,甚至还被这姿势刺激鼓舞,她的胯在利曼珊手中轻轻摆动起来,要寻找自己最舒服的角度和律动,她觉得安全,可以在利曼珊面前释放自己最真实的欲望。

    利曼珊见她这般情动,从她的胯上收回一只手,寻到她此刻最为深处的愉悦的源泉,探入源头。

    鄢澜的睫毛跟着颤动,身子却不由自主想跟她摆动起来,利曼珊的另外一只手向上游走,鄢澜胸前的波浪随着身体的摆动太过诱人,利曼珊恨不能多生出一双手一张嘴,将她全部占领。

    光靠膝盖和小腿在床上支撑,仿佛掌握不好力度,鄢澜干脆向前倾身,双手撑在床头的靠背上。

    利曼珊裹着她的唇珠稍稍抬脸,这才从波浪深处看见鄢澜的脸,微微潮红,双眸半阖,陶醉于自己给与的欢愉中。

    她受到了鼓励一般,探源的手指将角度找得更绝,鄢澜开始紧咬下唇,生怕自己叫出来。

    利曼珊却想听她叫出来,唇舌手都更加卖力。

    她的身子这么轻摆着真好看,利曼珊的另一只手托住她胸前的汹涌,揉捏变得略微粗暴起来。

    尔湾的上午九点不到,查琳的电话震动起来,她从沙滩椅上坐起,看见来电人名字:粉色长发。

    唇角扬了上去,接通电话:“还挺快。”

    “你在哪?”

    “你跟前台说,你是‘粉色长发’,服务生会把你带过来,我跟他们打过招呼了。”

    “……什么鬼?”

    纪希颐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已经挂了,她不无尴尬地看了眼前台,终究说不出那句“我是粉色长发”。

    前台看了看她的一头粉红色长发,贴心地说道:“布兰科小姐已经在九号别墅的私人沙滩等您了,”说着介绍身边的酒店向导,“这是马里奥,他会引您过去。”

    纪希颐弯了弯唇角,皮笑肉不笑,“谢谢。”

    马里奥是开着高尔夫球车将纪希颐送到九号别墅的,到了门口,他按下一个铃,没响两声那边便传来查琳的声音:“我的客人到了吗?”

    “是的,布兰科小姐。”

    “好,我来了。”

    查琳打开门,给马里奥塞了张小费,随即大笑起来。

    纪希颐气不打一处来,走进去坐在沙发上不吱声。

    查琳笑够了,眼泪都要出来了,“我是怎么就猜到你今天是这副打扮的呢?嗯,我想,你曾经是这里的民选检察官,你的脸应该走在大街上谁都能认出来吧?”

    “没那么夸张。”

    “总之,我猜今天这顶可爱的小粉红又要上线了,我说,你就没有别的假发吗?”查琳说着又笑了起来。

    纪希颐瞥了眼查琳今天这夸张的头发,她大概染了个彩虹旗的颜色,唯独少了粉色。

    “好啦,总之,很开心能见到你,”查琳说着去拉起沙发上的纪希颐,“天气这么好,我们去沙滩上晒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