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阳光刺眼, 沈新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拉动缰绳示意骡子加速前进。
积雪化水落入红褐色的大地,在坑洼处积聚成小水泊, 木质的车辙压过, 溅起泥点。
在赈灾使团到来之前, 驶入了乡间小路。
秦宁和二毛三毛依依不舍地回头望, 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秦宁小声地跟二毛三毛聊天,“好热闹,我还没见过这么多官老爷呢。”
“他们看上去好威风啊,骑的马好大。”三毛一脸羡慕。
二毛反驳道:“中间的大人才威风, 他坐在轿子里, 其他人都只能在外面。”
三毛没仔细听, 他的注意力早被小道两旁的花花草草转移了, 他小手一指:“看,花和草都长出来了。”
望江县里野草只是稀稀疏疏的长在院子石块缝隙里, 成片成片的野草绿油油地连在一起,乍一看见三毛觉得很新奇。
二毛跟着看了一眼, 说:“三月泡估计早熟了,也不知道咱们现在回去还能不能摘到。”
三毛闻言咽了口口水,他攥紧小拳头,“多找找肯定能找到。”
“可惜家里没有小鸡了, 这个时节蚯蚓也很多, 它们可以吃的饱饱的。”
说到这,二毛和三毛一齐地叹了一口气。
秦宁说:“今年也可以养鸡, 回去看看别人家有没有卖的,让冯七他们养。”
“好耶。”三毛叫了一声。
一个多时辰的路程,几人说说笑笑间, 便到了南溪村。
一个多月不见,南溪村不复往日的静谧,孩童在小路上肆意打闹,鸡鸣狗叫不绝于耳,遇到村里的人,他们还会和沈新热情的打招呼。
“大哥,大牛他们在玩蹴鞠,我也想去。”三毛亮晶晶地看着沈新。
“想去就去,饭点回来。”骡子停下,沈新示意道。
“知道了。”三毛灵活的蹦下了车,二毛紧随其后。
到家时,沈新把秦宁扶下车,看着黑成煤球的冯大青和刘六有些恍惚。
他和秦宁对视一眼,问:“你们怎么成这样了?”
冯大青笑了一下,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着白光,衬得皮肤愈发黝黑。
“东家不是说,晒的越黑越好吗?哥几个就每天站在日头底下干活。”
“村里人都夸我们勤劳肯干呢。”
“不过阳光是真毒啊。”
沈新嘴角微抽,“适度,适度就好,走吧,去看看你们这些天的成果。”
“好嘞。”
沈新和秦宁打过招呼后,和三人出了门。
怕几人没有油水干活没力气,秦宁特意带了三斤猪肉过来给他们吃。
他又去看了看地窖里的粮食,数了数觉得没有太大差距,才着手准备饭菜。
村里的路被踩的久了变得很坚实,不规则的裂口延展开来,沈新问:“怎么样?水稻种多少了?”
冯大青点了点头:“七八天前见我种好了,生石灰也根据您的吩咐放好了,但是鱼苗还没有着落。”
沈新说:“那先不着急,等秧苗稳固了,二十天后再放鱼苗就行。”
“至于鱼苗,等我去找渔户买。”沈新继续问,“村里打算用这种方式种稻子的人多吗?”
冯大青回道:“有七八户人家来问过,都是在东家这里做过工的。”
都很谨慎,沈新说:“行。”
说话间,几人已经到了水田田埂旁,不远处的水田里同村人在弯腰插秧。
一行一行鲜绿色的秧苗屹立在水中,青蛙的咕呱叫声搅动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沈新弯腰脱鞋,挽起裤脚走进了水里。
他检查了秧苗根部的状态,叶片上有没有虫害,又查水田的水位高度,水质如何。
按照书里的流程都走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沈新上了岸。
他鼓励了一下面露忐忑的三人:“做的不错,没想到你们几个种田是一把好手。”
冯大青感慨道:“这些日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内心宁静了不少,而且每天看着地里多了的秧苗,我心里很满足。”
刘六跟着说,“不种不知道,这田里的说法多着呢。我以前身形瘦弱,最近干活多了,感觉体格都变得更好了。”
冯七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他说:“我也是。”
沈新沉默了,比起肤色,这几人拍马屁的功夫更是见涨了。
十亩旱地,八亩地种的小麦,剩下两亩地种的大豆,沈新也一一查验,没问题了才往家里走。
看完屋子后面的池塘和菜园子,沈新说了县城的情况,“朝廷派的赈灾使团今日到了望江县,可能会走访各个村落,接下来这段时间你们要谨言慎行。”
“明白明白,东家放心。”刘六立即答应道。
秦宁正在做香椿摊鸡蛋,香椿特有的香气于清晰和蛋香融合在一起,刘六陶醉地吸了一口气。
沈新快步上前,想接过铜铲,秦宁躲了一下,“我来就好,相公去休息吧。”
他转头对傻站在门口的三人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秦宁摇头拒绝道:“不用了。”
怕他们做的难吃,影响相公明日上学。
刘六朝冯大青使了一个眼色,“我去劈柴。”
冯大青说:“我去挑水。”
冯七说:“我去扫地。”
秦宁把香椿鸡蛋放进灶台边的碟子里,笑着说:“这几个人真是勤快。”
“阿宁才是最勤快的,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路上那么颠簸也不歇歇就开始做饭。”
沈新从后面抱住秦宁的腰,头放在秦宁的颈间,“我都心疼了。”
感到秦宁的颈间在发热,沈新嘴角勾出一抹笑,“阿宁,你又害羞了…”
秦宁故作恶狠狠道:“相公你快快出去。”
沈新蹭了蹭秦宁的脖颈,“不要,我想和你一起呆着。”
“那你不许说话。”秦宁举着铲子说。
沈新捂着嘴答应下来,“好。”
香椿炒鸡蛋,红烧鲤鱼,猪肉炒竹笋,凉拌马兰头和一个荠菜汤。
二毛和三毛蹲着饭点回来了,二人小脸都是红扑扑的。
冯大青端着碗,塞进嘴里一口菜,表情很是感动,这可是他这些日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一顿饭了。
他们三个男人,没一个会做饭的,每次都是糊弄了事,吃的饭也是全靠想活下去的意志力才能强咽下去。
下午,秦宁要去看望阿婆,沈新只好独自推车去了大黑山。
照例在山底水潭放了两个鱼篓,等回来拿。
山路崎岖泥泞,鞋子底沾满了厚厚的泥巴,沉重不少。
树木枝叶繁茂,抽芽开花,锯齿状的嫩叶打在沈新身上,留下露珠。
万紫千红一片绿,沈新在寻找野果子的踪迹。
野草莓通常生长在阳面的地面上,如今正是结果的时节。
他想多摘一些回去给秦宁吃,这里物资匮乏,吃水果都只能按时节,已经很亏待秦宁了。
他走走停停,在一片松树林下找到了野草莓的聚集地。
沈新把背篓放在地上,铺上一层暄软的树叶,摘下红色的野草莓放进背篓,野草莓的个头只有三个指甲盖那么大,放满背篓三分之一后,他就停下了。
又按照同样的方式摘了三分之一的桑葚,还捡了一些橙黄的杏子才下了大黑山。
山林间交织着各种昆虫的叫声,沈新被几块金子晃花了眼。
他停下脚步,走上前看,金子夹杂着人骨散落一地,上面还有干涸的动物类排泄物。
沈新粗略数了数,不到百块的骨头,凑不出一个人来,他也没拿地上的金子,继续往前走。
走出去几步,他反应过来,刚刚那具尸骨很可能是吴清远的未婚夫。
那日拒绝了福喜后,沈新打听过才知道,原来吴清远的未婚夫去年岁末出门后再没回来,想来已经凶多吉少了,因此吴清远的名声也坏了。
这才病急乱投医,找到了沈新。
去年他进大黑山就见过一个刚死不久的人,那个人穿着打扮,和吴清远失踪的未婚夫一模一样。
心中想着事,脚步却不停,沈新路过水潭,把沉重的鱼篓拿出来,往家走去。
在大窝山半山腰,看见了村里的一群孩子,二毛三毛赫然在列。
二毛捧着三月泡跑过来,递给沈新,“大哥,吃果子,可甜了。”
“你吃吧我手脏。”沈新手上沾着桑葚的黑汁,他没碰二毛,从背篓里抓了一大把桑葚,放在大叶子里,递给二毛,“这是桑葚,你拿着跟小朋友们一起吃,早点回来,咱们今天还得赶回县城。”
三毛也跑了过来,他笑的甜甜的,“好,知道了,谢谢大哥。”
家里只有刘六在菜园子里浇菜,沈新问:“你看见阿宁了吗?”
刘六摇头道:“没。”
想必是还在跟王阿婆说话,斟酌再三,沈新没去找秦宁,转身回了家收拾回县城要带的东西,洗了一碟子草莓和桑葚放在屋内,等秦宁回来刚好可以吃。
此时的秦宁正在跟王春明聊天,他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为难地问道:“明哥儿,你和你相公平日里是怎么相处的?会经常抱一抱吗?”
王春明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不嫌弃他的朋友。
只不过两年前嫁去了上河村,二人见面的次数便少了许多。
王春明眼珠转了转,嘴角上扬,懂了秦宁的意思,他直接问道:“你相公经常抱你?他是不是还亲你了?”
秦宁瞪大了眼睛,似乎在说,你怎么知道。
王春明哼哼两声,“我成亲两年了,什么不懂?”
他摆了摆手,淡然道:“这都是正常的夫夫相处,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得意地摸了摸肚子,“不然哪里来得娃娃。”
“可是…”
秦宁犹豫着,他想说,他相公总是青天白日亲他,晚上却一动不动。
第82章
“别可是了。”王春明打断了秦宁未尽的话。
他看了看四周, 神神秘秘地从怀里拿出一个本子递给秦宁,低声道:“给你看个好东西。”
秦宁眼色好奇地接过本子打开,几息之后“啪”的一声合上了本子, 面红耳赤道:“这里面…”
王春明捂了捂胸口, 心疼道:“你小心着点, 这可是我珍藏的小册子, 花了不少铜钱呢,要不是我有娃娃了还不能给你呢。”
秦宁脸红的像红彤彤的苹果,无措的抓着衣角。
“你都成亲好几个月了,还这么害羞…”王春明先是调侃, 突然吊起眉毛问, “你老实说, 你们是不是还没圆房?”
秦宁轻轻地点了点。
王春明一脸气愤, “他把你当什么了?这么羞辱你?”
这要让别人知道了,秦宁以后怎么活。
秦宁反应过来, 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只是相公说我年纪太小身子也不好, 说让先我养好身子,不急于一时。”
“真的?”王春明半信半疑道。
“真的。”秦宁使劲点了点头,“相公对我真的很好,你看我的样子就知道了。”
王春明说:“那倒是, 气色好, 身子也圆润了不少,看起来不是遭罪的样子。”
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秦宁听见沈新的声音,手脚迅速把本子藏进怀里,又整理好衣襟, 直至看不出来才停手。
沈新收拾完东西,在躺椅上躺了一会儿,还是想来找秦宁。
他这时正在和阿婆说话,阿婆看上去还挺精神。
见秦宁脸色微红地从屋里走出来,沈新只当他是聊的开心,他往前走了几步:“阿宁。”
“相公。”秦宁也走了过来。
“咱们今天还得回县城,时间上有点紧张,所以来问问你聊的怎么样了。”沈新说。
秦宁看了看天,一脸懊恼:“聊的差不多了,等我再说几句话,咱们就回家吧。”
“好。”沈新不留痕迹地捏了捏秦宁的手。
互相道别后,两人前后脚走进了乡村小路,秦宁偏头看了沈新一眼,说:“相公,要不要牵手?”
“当然。”沈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秦宁的柔嫩小手。
他心里微喜,看来应该让秦宁多和他的朋友聊天。
看这成效多好,他都能在外面和秦宁牵手了。
阳光照耀在两人缠绕的双手,缱绻的身影拂过大地。
二毛和三毛已经回来了,正抱着洗好水果吃。
沈新把洗好的果盘放在秦宁面前,“尝尝果子味道怎么样?”
“好吃。”秦宁放了一颗草莓进嘴里,又拿起一颗桑葚,“相公,这是什么?”
“那个是桑葚。”三毛在一旁抢答。
秦宁弯了弯眼睛:“甜甜的,很好吃。”
“喜欢就好。”见秦宁吃的开心,沈新也有了食欲,一口气往嘴里扔了好几个草莓。
给冯大青三个人留了一些果子,带上收拾好的米粮,沈新一家四口踏上了去县城的路。
陆正清没和县令过多寒暄,直接进了县衙,拒绝了吴县令接风洗尘的提议。
他让县令把望江县的户口册籍和土地清册都拿出来,又命吴县令做灾情汇报。
等人说完,陆正清轻抬下额,问:“县里死的人多,村子死的人少,什么原因有调查吗?”
吴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他心思急转,“想来是乡村物资丰富,有粮有柴,所以出的岔子少。”
陆正清揉了揉眉心,这个县令明显是个只会吃供奉的酒囊饭袋,看来还得他自己派人查。
他没回县令的话,转而对旁边的禁军指挥使说:“从禁军里拨出去三十五人,分为七队,每队五人,去各个乡村查探灾地房屋受损和人员伤亡情况。”
这事禁军做过几次,早已驾轻就熟,禁军首领沉稳道:“是,大人。”
“冬日里卖木炭的都有谁?传令下去,我要见他们。”
骡车刚转进巷口,沈新便看见两个衙差在家门口徘徊,有的街坊邻居坐在门前唠嗑择菜的,眼神时不时瞟向两名衙差。
秦宁往前倾了倾身子,忐忑地问:“相公,那两个官差是来找咱们的吗?”
“应该是。”沈新说。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沈新停下骡车,高个衙差就走了过来,问:“你是沈新吧?”
沈新点点头,“是我。”
衙差冷声道:“奉陆大人之命,请您立即前往县衙走一趟。”
“好,两位官爷稍等片刻。”沈新偏头和秦宁三人说,“先做饭,等我回来一起吃。”
秦宁咽下未尽的话,“好。”
跟着衙差的一路,沈新一直在想这位陆大人找他做什么,难不成是冯大青三人被发现了?
那应该是直接把他抓进牢里,而不是问话了。
这些天他也听到了不少有关这位赈灾使陆大人做的事情,十之八九的人都满口称赞,说他亲力亲为,雷厉风行,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官了。
仿佛眨眼之间,就到了县衙,沈新放下心中纷乱的想法,跟着两名衙差,跨过高高的门槛,进了议事厅。
沈新身体前倾,双手合于胸前,掌心向下,右手搭在左手上面,作揖道:“学生沈新,拜见陆大人。”
“免礼。”陆正清把手里的文章放了下来,扫了一眼沈新的脸。
面前的男子有一双桃花眼,眼里却全无温和鼻梁高挺,带着凌厉,行为举止也颇有不卑不亢之感,陆正清收回打量的视线,说道:“坐。”
“今年可会参加院试?”
沈新坐直了身躯,“有这个打算,如无意外晚生会参加今年的院试。”
陆正清没回答,好似随意地问:“你从哪得到的制木炭法子?”
来了,沈新心中一凛,眼眸低垂答道:
“不敢欺瞒大人,晚生几年前曾遇到一位快要饿死的老道,晚生见他可怜,给了他半个馒头和一碗水,没想到那老道是个有本事的,说要教我一个可以赖以为生的法子,唯一一个要求便是必须等我成亲后才能使用,那个法子就是制木炭。”
“当时晚生虽然疑惑,但是还是答应下来了。”
“自古成家立业,小生成亲后囊中羞涩,明白银两来之不易,百无一用是书生,晚生身体孱弱,不事生产,这才想着制炭养家。”
听上去似乎无懈可击,心思缜密,陆正清心中给沈新打了一个标签,他把案上的文章递向沈新,问:“你看看这篇文章写的怎么样?”
“是。”沈新双手接过文章,研读起来。
文章名为《梦山怪谈》,讲的是一个读书人爬大梦山,在顶峰看了十天美景,等他再次下山时,人间已经过了一百年,父母兄弟早已变成一抔黄土,河海山川无一不陌生,人群泱泱无一人熟识。
沈新沉吟片刻,答道:“学生以为,这篇文章在警醒世人每一瞬世事都在变化,要学会珍惜眼前人,过好眼前的每一天。”
陆正清眼里意味不明,嘴角轻轻勾起,“沈童生说的是,不知你可还记得老道士的相貌?”
沈新做努力回忆状,片刻后,他懊恼地摇了摇头:“许是年纪小,晚生实在不记得老道的样子了,一片白蒙蒙的看不清楚。”
“是么?”陆正清收回脸上的若有所思,笑了笑,“沈童生的文章论点鲜明,条理严谨,言辞典雅,想来高中秀才指日可待了。”
沈新连忙站起来拱手作揖道:“谢大人抬爱,学生深感荣幸。”
走出县衙,沈新看了看万里无云的天空,他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时空的朝廷官员生杀予夺的权利有多大。
多么惹人心动。
第83章
天色已经黑了, 快到巷口时,沈新便看见秦宁在巷口时不时踮起脚尖眺望着。
他快步往前走了几步,喊了一声:“阿宁。”
“相公。”秦宁惊喜地喊道, 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 牵住沈新的袖子。
“大哥。”
沈新这才看到落后秦宁一个身位的二毛和三毛, 淡淡答道:“嗯。”
秦宁催促了一句, “相公,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快点回家吃饭吧。”
墙上挂着的灯笼,照着坐在门槛上好事的邻居若隐若现。
“大哥, 今天晚上吃肉包子呦。”三毛一听吃立马接上话。
“猪肉荠菜馅的, 还有鸡蛋嫩笋汤呢。”
“那咱们快走几步, 肚子都饿了。”沈新说。
一大盆肉包子热气腾腾地放在饭桌上, 沈新清楚地看到几个孩子咕咚咽了一大口口水。
“开饭吧。”沈新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大家吃饭时会等沈新说开饭才会动筷。
“子曰, 吃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三毛摇头晃脑, 一本正经道。
阿谷和阿秀两个人在沈家呆了几天,也不像原来那般拘束了。
见到三毛可可爱爱的样子,忍不住掩面笑了笑。
沈新失笑道:“就你最机灵。”
三毛颇为自得地仰起头,二毛默默扒饭。
不想承认这是他弟弟。
月朗星稀, 趁着沈新洗澡, 秦宁悄悄翻开了远哥儿送他的小册子。
翻开第一页,偷偷瞄了一眼。
又瞄了一眼, 瞧见床上纠缠的两人,他忍不住红了脸。
手指不受控制地又翻了一页。
这个样子未免太奇怪了些,弯成那个样子看上去难度好高, 秦宁的脚趾蜷在一起。
真的有这么舒服吗…
屋内极静,只有书页被翻得沙沙作响。
骤然听见门开的动静,他赶紧把小册子塞进柜橱最底下,躺在床上假装睡着了。
沈新瞧着秦宁红色的脸,还以为发烧了。
他伸手摸向秦宁的额头,温度正常,怎么脸这么红?
瞧着秦宁不断抖动的睫毛,沈新便知道他是在装睡了。
他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假装自言自语地喃喃道:“阿宁睡着了啊?”
“睡着的样子也这么可爱。”
沈新食指的腹部,一点一点地沿着秦宁的额头往下滑。
触过鼻子,嘴唇,脖颈,路过的每一处都染成了红色。
当手滑到秦宁胸前时,秦宁抓住了他的手,结巴道:“相公,你…这是在干什么?”
沈新低笑一声,“原来阿宁是在装睡。”
“才不是。”秦宁的声音弱了下来,垂死挣扎道,“我刚刚不过是在闭目养神。”
甜软的声音宛如猫爪在沈新的心尖挠了挠,“嗯,是我不对,打扰阿宁了。”
沈新刚洗完澡,水汽在二人间蔓延,他问:“那我现在可以和阿宁一起睡觉吗?”
“好。”秦宁目光游移,红着脸低声说。
糕点的香气蔓延至巷口,这几日,每日早晨都有街坊邻居来买热乎的面包糕点。
秦宁几个人都在忙着做糕点,沈新还没醒,只剩二毛和三毛来招待客人。
二毛和三毛的腰板挺的直直的,奶声奶气地跟来往邻居做买卖。
三毛每次接过铜板,都会笑成年画娃娃一样,好话更是不要钱一样往外冒,哄的人喜笑颜开地往外走。
沈新早上一醒,怀里已经空了,他放下心里的怅然,伸了个懒腰,走到院内。
高声道:“到时间了,来做八段锦。”
“来了。”三毛第一个跑过来响应。
今日学舍的氛围很不一样,个个精神饱满,红光满面。
像开了屏的花孔雀一样引人注目。
沈新稍稍转念一想,便知道了原因,陆大人可是正正经经的上京从四品大员,如今又做了赈灾使,升迁指日可待。
若是陆正清来了学院,得了他的青眼,不说前路坦途,也能顺遂不少。
放粮减税,发放衣物,修缮房屋,鼓励种田,一项项政策落下去,陆正清在望江县待了五日才离开。
最开心的莫过于吴县令,他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眨眼之间,便到了清明,各家各户插着柳枝和艾草。
秦宁专门为清明节研制出了青团,比五福斋的更精致些,价格也不高,很是热销。
沈新买了许多香烛,打算带着二毛和三毛去祭奠他们的爹娘,顺便买了一些鲫鱼草鱼等鱼苗,好放进稻田里。
他也给家里的阿谷和阿秀也留了些香烛,算是尽一份心力。
二毛和三毛大了一岁,见到爹娘的坟墓更平静了一些,沈新和秦宁远远地听着他们的低语。
“相公,我们不去祭拜爹娘吗?”
“不用。”沈新摇了摇头。
秦宁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
这时节田螺最为肥美,祭奠完亲人,秦宁便带着两个孩子去南溪河的浅水区抓田螺了。
沈新则带着冯大青三个人去了水田。
冯大青挑着扁担,水桶里放着小鱼苗,他喘着粗气问:“东家,赈灾使还在望江县吗?”
南溪村消息不畅通,他们知道的还是几天前的事情。
“走了。”沈新说,“你们可以去县城了,等我回去和阿宁商量商量,你们几个轮流来给我们送菜。”
“谢谢东家。”刘六乐得牙不见眼。
嫩绿色的幼苗郁郁葱葱,迎风摇曳,太阳升空,水感温热。
听说沈新准备往水田里放鱼苗,好些村民都过来想见识见识,凑凑热闹。
顺着鱼沟,沈新缓缓把鱼苗倒进了稻田里,一尾尾不足半个指头的幼鱼溜进水里,随后消失不见。
随后,沈新被一堆人围住,众人七嘴八舌地问:
“沈娃子,这样做真能提高粮食的产量吗?”
“这个鱼苗这么小,跑到别的地方怎么办?”
“就是,这么小的鱼能养活吗?”
沈新一一回答后,已经两刻钟过去了,他甩开众人后,去了后山砍竹子,仔细碾碎后,带回家放进水缸里做竹纸。
躺椅上躺了一会儿,便打算去接秦宁。
青蛙咕呱,蜜蜂嗡嗡,细柳轻垂,野花含苞待放,沈新漫步在绿水青山中,远远地便看到了秦宁。
秦宁挽起衣袖裤脚,露出一截白白细细的手腕和脚腕,弯腰在河里摸着田螺,泛起阵阵波纹,捡到田螺后扔进腰间的鱼篓里。
不远处也有几个村里的大婶和孩子摸田螺。
沈新弯起眼角,喊了一句,“阿宁,回家了。”
“诶。”秦宁应了一声。
“大哥。”三毛扬起小脸,也跟着叫了一句,抬着踩进淤泥的小脚作势要往沈新这边走,没想到一个重心不稳,摔进了河里,变成了小花猫。
三毛皱着一张脸,抹掉脸上的污水,又站了起来,朝沈新露出一排小米牙。
第84章
“快上岸, 衣衫都湿了容易着凉。”秦宁对三毛说。
沈新也反应过来,往前接了一下三毛。
刚到岸上,三毛就迫不及待地炫耀道:“大哥你看, 我摸了半鱼篓田螺呢。”
“很棒。”沈新摸了摸他的头。
二人说话间, 秦宁牵着二毛上了岸, “相公, 地里的事都忙完了?”
“差不多了,鱼苗也放下去了。”沈新说。
秦宁拍了拍鱼篓,“河里的田螺肉肥的很,中午吃爆炒田螺。”
沈新接过鱼篓, “好, 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秦宁嘴角微扬。
三毛站在两人中间, 左瞅瞅这个, 右瞅瞅那个,默默走到了二毛旁边。
二毛有些惊讶, 没想到他的三弟还能有这样的眼力见。
可见是长大了,他小小圆圆的眼里闪过一丝欣慰。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路, 远离人声,秦宁说:“相公,我碰见秦浩和秦勇了,两人脸色不是很好, 他们没地没钱年纪也小, 可见日子不好过,我想着能不能把家里的三亩旱地租给他们?等有收成了再用粮食顶租子。”
“你决定就好。”顿了顿, 沈新说,“重要的是你的心情,把地租给他们你心情怎么样?”
“谈不上不开心。”秦宁摇摇头, “今日若是我过得不好,可能对他们会怨、会恨、会憎恶。”
他认真地看了一眼沈新,说:“但现在我过得很好,有一个温暖的家,对他们便没什么想法了。”
沈新捏了捏他的手指,“阿宁心思豁达,我远不及也。”
人多力量大,满满一个木盆的田螺,六七个人花了两刻钟便把螺肉都挑出来了。
吃过午饭,沈新又去了大黑山。
大黑山有熊有狼,他怕冯大青三个人有去无回,浪费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劳动力,一直勒令他们不准去大黑山。
四月份的山是翠绿翠绿的,成熟的果子更多了,灌从里的毛樱桃,油茶树上的茶泡果,橙红的胡颓子,紫黑紫黑的桑葚。
沈新摘了整整两大背篓才回家。
上次摘的草莓和桑葚带去县城后,秦宁做了果糕,很受欢迎,就是果子不多,卖了几日便停了。
这些估计能卖上五六日了。
“相公,尝尝这个毛樱桃,酸酸甜甜的。”见沈新正在制作湿纸,挪不开手,秦宁把一颗带着水珠的毛樱桃送到了他的嘴边。
沈新神色自然地把毛樱桃卷进嘴里,舌尖触碰到温热的手指轻咬了一下,“好吃。”
秦宁闪电般收回手指背到身后,小声道:“相公,不要咬我呀。”
“好。”沈新微微一笑,又张嘴示意秦宁喂。
就这样,二人一个喂一个吃,除了秦宁的脸红红的,好不和谐。
休整妥当后,伴着红灿灿的夕阳和轻柔的风,沈新秦宁一家人回了县城。
路上颠簸,二毛不浪费一点时间,带着三毛响亮地背着夫子留着课业三字经。
院试一年一次,在每年的四月二十八日,报名的人需要三名童生一起联合作保,去县衙获取考试资格。
四月十五下午,夫子特意放了半天假,让学舍里的人去县衙办理相关手续。
沈新,陈志瑞,加上班里一个将近三十岁的中年人袁连成说定互做各自的保人。
办完一系列手续后,和两人作别,沈新到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扫过街道两旁的叫卖铺子,进了玉雪阁。
小二还是原来的那个,屋内稍微破旧了些,沈新走上前问:“小哥儿常用的擦脸润肤的东西有哪些,拿出来我看看。”
今天早上他和秦宁一起醒的,央求秦宁帮他束发,却看见桌上的润肤膏空了,这才走了一趟。
至于他用的那盒润肤膏,肯定是配不上秦宁的。
“客官来的真是巧了,我们这有刚从南江府进的新货。”小二拿起货架上最上面一排的精致盒子,“此物名为杏仁膏,有滋养和修复的功效,里面还加了蜂蜜,擦在脸上会让人皮肤更为白嫩。”
沈新皱了皱眉,“这个东西有这么多功效,能有用吗?”
小二笑着回:“那当然了,这可是林娘子潜心研制的新品。”
“多少银子?”沈新问。
“五钱。”小二伸开一只手掌。
“我要了。”沈新又指着底下那列的盒子说,“这个桃花养颜膏,我也要了。”
秦宁每次抹完脸上香香的,他很喜欢。
等秦宁洗漱完,发现妆台上放着两个木盒,他眼里闪过惊喜,红润的指腹摸过漆盒,“这看上去做工很精致,要花不少银子吧。”
现在他可不是以前无知的秦宁了,每日都和不同的人接触,也涨了不少见识。
沈新摸了摸鼻子,目光游移道:“没多少银子,两钱而已。”
“真的?”秦宁一脸怀疑。
沈新随意地点点头。
“谢谢相公。”秦宁弯了弯眼睛,打开漆盒连着闻了好几下,“这个叫什么?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杏仁膏,玉雪阁出的新品,说是有养护嫩肤的作用。”沈新说。
把玩了一会儿,秦宁便去钱匣子那算今日铺子进账,算着算着小脸逐渐严肃起来。
沈新瞄了他一眼,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遭了,他竟然忘了现在家里的钱都是秦宁再管,而且木工坊的提成前几日也刚放进匣子里。
阿宁如果一对总账不就知道他说谎了。
坦白从宽,铺子现在每日流水也有一钱银子,想来阿宁也不会太生气…
沈新走过去,揽过秦宁的腰。
“阿宁。”
“嗯?”秦宁头也没抬,专心拨着算盘。
沈新小心翼翼道:“阿宁,其实…我刚刚说谎了。”
“那个杏仁膏是五钱银子。”
秦宁手指一停,五钱银子和相公跟他说谎两个事情连在一起,让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垂下眼睛,沉默了好一会儿。
沈新突然感觉屋内好静,静到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砰,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声。
“相公是给我买面膏,又怕我觉得贵才跟我撒谎的,是为了我好。”秦宁浅笑了一下,“我都知道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秦宁这么说,沈新心里却突然很难过,他希望在他面前阿宁永远不用如此善解人意。
他急不可耐地抓住了秦宁的手,“阿宁,我不能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跟你说谎。”
“确实是我做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秦宁眼眶发红,使劲摇了摇头:“相公是为了我好,不用道歉的。”
“不行,我必须道歉。”沈新面色严肃,“你不能因为觉得我对你好,就放弃自己应该有的权力。”
“我们两个是恋爱关系,你有权利要我坦诚相待。”
“当然,我也有权利要你跟我坦诚。”
原则就是原则,必须得立在那。
沈新想到自己的来历和胡诌的老道,心里发虚,想到这,他又补了一句,“当然,以前的事不算。”
“好。”秦宁微微提起的心也放了回去。
二人相拥而眠。
沈新把玩着秦宁的手指,说:“二毛和三毛四月二十的生辰,四月二十八院试,时间相差不大,我想着咱们二十那天就去南江府。”
“临近科考,南江府客栈房间估计会很紧张,食物也不一定干净,咱们提前去还能租个清净小院,院试一周便能出结果,咱们在那等到了结果再回来如何?”
沈新科举的事情一直占据秦宁心里的第一地位,他一口答应下来。
想了想,他继续说道:“望江县的铺子就让阿谷和阿秀负责,古墨书当店小二。再从冯大青、刘六和冯七三个人中挑一个回县城,铺子里有一个男人真发生什么事也好照应。”
“阿宁思虑周全。”沈新赞了一句,沉吟片刻,“冯七吧,他沉稳一些。”
“好。”秦宁说。
二人相拥而眠。
临近院试时间,沈新愈发忙碌,颇有临阵磨枪的意味,他和秦宁只有晚间的时间才能说说话。
四月十七日晚,沈新写完文章,如往常一样,打算教秦宁半个时辰的课业。
烛火昏暗,看书伤眼睛,沈新就口述故事和道理给秦宁听,最后又夹杂着自己的私货,念了一首情爱相关的诗词给秦宁听。
秦宁听懂了,他轻轻拍了一下沈新的手臂,“相公,不要总是开小差。”
“好。”沈新用手指在嘴边假装拉了一个拉链,“阿宁,船票已经买好了,二十日辰正。”
天气回暖,船只也可以通行了。
“好。”秦宁接过船票,放在淡紫色的荷包里。
沈新继续说:“阿宁,这次院试陈兄也会参加,他家中贫寒,我想着等他到了府城让他和我们一起住,你觉得怎么样?”
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秦宁也懂这个道理,他自然支持,“好,早点睡觉吧。”
翌日沈新去了学舍,修饰了一番说辞,便和陈志瑞说了他的想法。
今年雪灾,家里本就困难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凑出路费已然不易。陈志瑞犹豫了好久,才弯腰深深作揖道:“沈弟大恩,陈兄谨记。”
沈新赶紧把人扶起来,说:“你我兄弟,何谈恩情,不必如此生分。”
他也见过陈志瑞写的文章,不说格外有想法有见地,但也应当榜上有名。
四月二十日一早,秦宁去帮二毛和三毛收拾铺盖,沈新如法炮制,把棉被,衣服通通塞进木箱子里,又去橱柜里拿另一套被单。
壁橱里有沈新之前盖的一张被子,他掀开厚厚的棉被,手指却戳到了一个硬硬的薄片,翻开一看,一本泛黄的册子静静地躺在那。
封面上大大的写着三个字,《房中术》。
第85章
沈新手指微顿, 拿起了小册子,浮尘在明亮的屋内飞舞。
他快速翻过整本册子,挑了挑眉, 轻啧一声。
这上面的画有点粗糙, 不够逼真, 不过花样还挺多的。
阿宁这是馋他身子了吗?
也是, 他现在的身材已经不是刚穿来那个白斩鸡了,八块腹肌,肌肉紧实,阿宁看了迷糊也很正常。
沈新拍了拍成块的腹肌, 嘴角勾起一抹笑。
干得好, 兄弟。
秦宁进屋抬眼见到的便是沈新拍打自己的样子, 他急忙问:“相公, 怎么了?身体不——”
秦宁的眼睛落在沈新手上的册子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脑子突然“嗡”的一下,脸色变得煞白, 完了,册子被相公发现了。
完了,老婆私藏的小册子被他发现了,气的脸都白了。
怎么解决?在线等, 挺急的。
沈新飞快把册子扔进壁橱, 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他连忙下地, 抓着秦宁的手解释道:“我刚刚想拿一套被单,但是翻了半天没翻到,一不小心摸到了这个册子。”
“我就简单看了几眼而已, 没做其他的。”
大段大段的话安抚了秦宁心中的忐忑,他羞愤的情绪涌了上来,连眼眶都红了,“我不是浪荡的人,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沈新就抱住了秦宁,说:“别哭别哭,我错了,是我不该乱碰。”
“你肯定不是那样的人,看册子也没问题,有好奇心很正常的,不要乱想好不好?”
是他忘了这里是礼教森严的朝代,女子和哥儿做什么、看什么都会受到最严格的评判。
秦宁把头埋进沈新的胸襟,悄悄蹭了蹭,“好。”
他又伸手抱住沈新精瘦的腰身,“相公真好。”
他一定一定会让相公专心考试,不受一点干扰。
晨起容易激动,沈新轻咳一声,弯腰放开秦宁,“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咱们去吃饭吧。”
“好。”秦宁抬起脸,朝沈新乖软一笑。
刚吃过饭,冯七来了,还带着一背篓蔬菜。
冯七三日来一次,还不知道沈新一家要去府城的消息。
沈新招呼他进院,和他说:“我和阿宁要带着二毛和三毛去府城科考,这些日子你就住宅县城,帮衬着点家里人。”
“等我们到了府城安顿下来,会给你们写信,你们有事也随时写信告诉我们,古墨书识得一些字,就由你代笔。”
一项项事情交代清楚,两个大木箱子放在骡子车上,沈新一家悠悠地去了码头。
乳黄色的船帆被风吹的铮铮作响,船离岸边越来越远,青山茫茫,绿水葱葱,沈新扶着栏杆深呼一口气。
空气真好。
秦宁问二毛和三毛,“今日生辰,你们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二毛都没来得及阻止,三毛便脱口而出道:“想去上次的醉月楼吃拔霞供。”
“没有什么想吃的。”二毛摇头说。
那么大的酒楼,一看就很贵。
“吃。”沈新一锤定音,“咱们到那先去牙行租个房子,安定下来后就去醉月楼吃饭。”
沈新揉了揉二毛的头,“你也想想吃什么,不要怕花银子。”
几个月不见,南江府码头不像以往那么繁荣,路上的行人和小摊都少了不少。
沈新背着两个摞在一块,用绳子系在一起的木箱子下了船,秦宁在一旁一直盯着,生怕出问题。
到了岸上,找了个路人问牙行的位置,沈新一家子便往西二街走。
府城的牙行比望江县的牙行更大,陈设类似,更加精细而已。
见有客人上门,一个牙人立刻迎来上来,问:“客官,您来是想买什么?”
牙人三十左右模样,衣袖和裤脚都束了起来,瞧着精明强干的样子。
沈新微微颔首,说:“租房,你们这贡院附近的房子多少银子一个月?”
牙人说:“快要科考,那边的房子涨价不少,两间房的都至少要三两银子一个月。”
他继续说:“离得稍远一些的房子会更便宜一些,院落也会更大,更适合您一家四口住,租金二两左右就能拿下来。”
沈新点点头,问:“至少有三间正房,院内有水井,房子陈设具在的有没有?带我们去看看,合适的话今天就租了。”
牙人连忙点头,“有,当然有,锦绣巷和折桂巷都有符合您要求的房子,不如咱们这就去瞧瞧?”
沈新和秦宁对视一眼,答应下来:“行。”
“你这有能帮忙存放东西的地方吗?”沈新拍了拍两个木箱子。
“有,当然有。”牙人一边带路一边说,“您跟我来。”
放好了箱子,跟着牙人往东街走,肉眼可见这里的房子比县城精致不少,青色的石壁上挂着翠绿的青苔,余韵悠长。
花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沈新一家四口看完了符合条件的四个房子,最后订了锦绣巷六号的小院子,租金二两五钱一个月,等牙人把房子的主人找来签好合同,付了牙人佣金,府城落脚的地方就算是敲定了。
沈新又去牙行把两个木箱子搬回来,几人简单收拾后,便打算去酒楼吃饭。
正是正午,醉月楼生意火爆,大堂上的人声喧闹,各色菜品的香味混在一起,勾的二毛和三毛咽了好几口口水。
小二引着沈新几人坐到一处靠窗的位置,另一个小二三两下把上一桌客人的剩菜收拾干净。
他面带笑容问:“客官,您想吃点什么?”
“要一个拔霞供,四碟兔肉,一碟春菜,一碟豆腐,一碟春笋,一碟菌子,四碟面条。”沈新说,“现在的特色菜有什么?”
趁着小二介绍的时间,沈新问秦宁和三毛:“你俩看有什么想吃的就点。”
秦宁和二毛没点,沈新又要了几个菜和一罐果汁,摆了一桌子,说:“祝沈瑾和沈瑜生辰快乐。”
秦宁紧随其后,“二毛和三毛生辰快乐。”
锅子咕咚咕咚冒着热泡,二毛端起倒满果汁的杯子,“谢谢大哥和哥哥。”
三毛连忙咽下嘴里的肉,学着二毛的样子端起果汁,含糊道:“谢谢大哥和哥哥。”
果汁入口,秦宁表情一亮,悄悄和沈新说:“相公,这个做的没有我们家的好喝。”
“阿宁手巧,做什么都更好。”沈新边说边给他加了一块烫好的肉。
几人一起出门时,都有秦宁管钱,这次也是秦宁结账,当他听见二十两时,不由得把眼睛瞪大,下意识地寻找沈新的目光,“这么多?”
二毛手指紧了紧,悄悄瞪了一眼还在吃的三毛。
败家玩意儿。
沈新确定地点点头,“没错。”
他肉痛地把账结了,出门好一会儿还没缓过来。
沈新牵着二毛和三毛,“咱们先去杂货铺买些日用品吧,就当消食了。”
“好,”秦宁说,“还得买些洗浴用品,浴桶这些家具之类的。”
“嗯,阿宁说得对。”沈新说。
茶米油盐,锅碗瓢盆,米面粮油,浴桶,一阵扫荡后,把家里缺的东西买齐了,离得近,沈家买的多,这些店里基本上都提供送上门的服务。
到了家,秦宁第一时间把主屋的书桌收拾干净,再拿出箱子里的书,一一码好,把沈新按在了椅子上,一脸严肃地说:“相公,你就坐在这读书吧,别的事情都不要做。”
沈新想起来,但秦宁手劲挺大,怕伤到秦宁的手腕,他只得说:“那些家具都太沉了,我去搬才行,读书不差这点时间。”
“我们来是为了帮助相公更好的应对院试,而不是当累赘的。”秦宁的手没动,他难得强势地说:“你只能坐在这读书。”
“行行行。”沈新举手做讨饶状,“那我做一个时辰的文章,休息一会儿可以吗?”
“那当然可以。”秦宁伸手帮沈新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襟,才走出主屋,和二毛三毛一起收拾屋子。
秦宁对他科考明显抱了极大的期待,此次他必须得榜上有名。
沈新不敢耽误,构思起明日要去拜访先生的文章来。
在望江县学舍拜别吴夫子之时,吴夫子向他介绍了一位在南江书院教书的夫子,文采卓然,名为柳无信,并带了一封信件,让沈新去找他讨教文章。
阳光正暖,屋内寂静,沈新握着毛笔,专注地写明日要讨教的文章。
院试考题包含经义、诗赋、策三个科目。
经义考察的是对传统经典文学义理的阐释。
诗赋是以某个主题做诗,考察的是学子的文学素养。
最重要的便是策,这类试题要求学子针对当前的国家治理、社会和经济等实际问题给出答案。
这一个多月,沈新花费时间最多的也是策,不能太出挑,惹人关注,不能太无用,以免榜上无名,中庸也是门学问。
一个时辰后,沈新写完文章,走进院子,在各个铺子买的东西已经到了,七零八落地堆在院子中央。
二毛和三毛拿着小件,秦宁拿着大件,像兔子排队一样往相应的位置搬。
沈新往前走了几步,“我也来帮忙。”
“相公休息就好。”秦宁说。
二毛三毛和他们的哥哥站在同一战线,连忙点头。
沈新:“……”
他解释道:“院试要在贡院呆三天两夜,如果没有一个好的身体也没办法完成考试,所以合理的锻炼是要有的。”
秦宁眨了眨眼睛,把四个碗放在沈新怀里,“那相公把这个放在厨房吧。”
沈新微微一笑,偏头和二毛三毛说:“我和阿宁要商量点事,你们在这先呆一会儿。”
第86章
说完, 沈新便拉着秦宁回了主屋。
沈新身上的压迫感太重,秦宁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
沈新欺身上前,低声问道:“阿宁对我的身体似乎有一定误解, 我在阿宁眼里是不是很娇弱?”
秦宁搓了搓衣角, 他察觉到了危险, 放软了声音说:“没有, 我想着要考试了,多注意一些也是好的,免得磕着碰着。”
沈新摩挲着秦宁的手臂,没回这句话, 转而说:“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个是从今天开始每天晚上我都要抱着你锻炼身体, 一个是我现在和你们一起收拾房子, 也不要再特殊对待我。”
秦宁纠结一会儿,才问沈新:“抱着我怎么锻炼身体?”
沈新笑了一下, 抬手把人抱了起来,做起了深蹲。
秦宁捂住嘴, 不让自己惊呼出声,来回颠婆又怕掉下来,只能紧紧搂着沈新的脖子,沈新身上的热气一寸不落地洒在了秦宁的身上。
轻轻松松做了几十个后, 沈新问:“就是这样做, 你选哪个?”
秦宁被放下来的一瞬间,踉跄了一下, 沈新把人扶住,没松开,目光幽深地盯着秦宁的眼睛。
秦宁微微喘气, 他小动物的直觉再一次上线,“我选…第二个。”
沈新哼了一声,“很明智的选择。”
每天晚上那么锻炼,肾上激素飙升,他可不能保证自己不会化身为禽兽,吃了秦宁。
约定好,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屋子,二毛和三毛第一时间跑到秦宁身边,转圈圈地看着他。
“快来收拾屋子。”沈新说。
院子地面平整,是由大块大块的青石铺成,些许划痕带着岁月的痕迹。
整理物件,摆放家具,清理浮灰,天色渐暗,黄色的窗纸被映衬火红火红的颜色。
“咱们去西市买菜吧,正好熟悉熟悉路。”沈新说。
南江府比望江县大了一倍不止,路途不便,光菜市场就有三个,东一街一个,东二街一个,西二街一个。
锦绣巷在东二街南,离菜场只有一刻钟的距离。
临近傍晚,市场的人流不多,青菜瞧着都蔫吧不少,秦宁一边和人杀价一边买菜。
二毛和三毛蹲在他旁边帮忙。
沈新看了一圈菜场,这里的东西比县城全乎不少,各色蔬菜和肉类,海鲜和豆制品,还有毛樱桃。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卖牛奶,可以买回来喝,补充补充身子。
虽然这几个月秦宁和两个孩子看着胖了,但多年的亏损哪有那么容易养回来的,还是得多补。
晚饭吃的清汤面配腊肠,阿谷做腊肠一绝,不油不硬,口感上佳。
“这些日子你们两个的课程也不能落下。”沈新嗦了一大口面。
秦宁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沈新还从里面吃出了爱的味道。
“好。”二毛说。
三毛吃了一大口面,央求道:“左右先生不在,我们休息几日也好呀。”
“业精于勤荒于嬉。”
沈新有些恍惚,他竟然脱口而出了这句话。
小时候他仗着天资不凡,学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他爸也这样说过他。
三毛眼珠一转,问:“那哥哥呢?哥哥是不是也得跟我们一起学习。”
“阿宁我亲自教。”沈新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想感受一下?”
三毛的头摇成拨浪鼓,二毛轻弯嘴角。
洗漱完,伴着打更声,几人陷入梦乡。
翌日一大早,草草吃过早饭,沈新便奔向了南江书院。
自从决定参加科举后,沈新就格外留意有关读书的各种各样的消息,南江书院他也了解不少。
南江书院坐落于城外邻山的半山腰上,南江书院的院长是朱仲西的大弟子林非陌,很有名的文学家。
听说院内秀才有十几位,就连举子也是有的,每年慕名来这读书的人络绎不绝。
上山的路铺上了一层层青色台阶,路不宽,能容下两个人一起过。
沈新到时,远远的便看到有个胖子抱着棵大树坐在那,旁边有两个小厮急的在来回转圈。
他踏上台阶,往书院走去,不过一会儿,便追上了前面的三个人。
“少爷,咱们坚持坚持,再走几步就到了。”小厮一脸苦口婆心地说,“夫人说了你要是今天到了院门口,就给你五百两银子花。”
那个胖子喘着粗气,挣扎着要起来,又一屁股做了回去,他的脸皱成一团,像个福饼,丧气道:“我起不来了。”
两个小厮一起使力拔了好几下也没把人拔起来。
胖子瞧着三百多斤,两个还没成年的小厮怎么可能把人抬起来,沈新扫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继续往上走,花了将近两刻钟的时间,他才到了南江书院大门。
大门高耸,几株藤蔓沿着两侧的柱子攀爬向上,两根柱子分别刻着学海无涯苦作舟,书山有路勤为径。
最边上还放着一块石碑,上面介绍了书院的起源和历代院长。
门口依然有人看守,沈新上前问:“您好,我找柳无信夫子,请问可否引荐?”
门夫是个满脸皱纹的老人,两只小眼睛倒是炯炯有神,“你可有信物?”
“有一封望江县吴远山吴夫子写的信件。”沈新说,却没把信件教给门夫。
他目前可只有这一个凭证,要是丢了他就进不去南江书院了。
读书人的圈子全靠引荐,你自己抢破头也挤不进去。
门夫点点头:“行,你在这等一会儿,我找人帮你问问。”
说完,他招呼在一旁玩草的孙子,“大棒,你去问问柳夫子认不认识一个叫吴远山的夫子?”
“来了。”七八岁的小男孩扔了野草,往院里飞速跑去。
独留门夫在后面气若洪钟地喊:“你小子慢着点。”
见不到了还在那嘀咕,“真是个急性子,也不知道随谁了。”
又过了两刻钟,沈新终于见到了这位柳无信,和他想的完全不同,这位柳夫子看上去格外年轻,好似二十七八,随意地瘫坐在躺椅上。
难道南江书院有什么保养的秘诀?找时间可以问问,他得好好保养,和秦宁看上去不能差太多岁数。
等柳无信读完信,沈新弯腰深深作揖道:“柳夫子好,我是望江县学舍甲班的学生沈新,有幸在吴夫子那受过一个多月教诲,此次院试学生有意下场,想请夫子帮忙修正文章。”
说完,把手里的文章双手递了过去。
柳无信挑了一下眉,这人和信里说的课堂上时常走神,得多加督促鞭策完全不一致,还知道提前准备文章呢。
他接过文章读了起来,心中惊讶,不怪那个老匹夫特意写信来炫耀一番。
这等文章,解元都有可能摘的,若是沈新榜上有名,他也能蹭一杯羹。
“行,你的文章我帮你看了,从明日开始,你每日辰时来,过时不候。”柳无信说。
“学生定然不辜负夫子美意。”沈新弯腰作揖道。
第87章
下了山, 那个胖子还坐在原地,两个小厮似乎是放弃了,一左一右坐在胖子边上, 杵着脑袋接连叹气。
“少爷, 您再不上去, 小的这个月的月例银子都快被罚没了。”
杜浩元白胖白胖的脸挤在树干上, “我也想上去,但实在是太累了。”
他的余光瞟到上山又下来还脸不红气不喘的沈新,急忙叫道:“兄台,兄台, 且等等。”
沈新闻言停住了脚步, 问:“你有事?”
杜浩元挤出一脸笑:“兄台瞧着身体不错, 我这有一好买卖, 不知你感不感兴趣?只要你帮我走到南江书院门口,我就给你五十两作为酬谢, 怎么样?”
这人穿的戴的无一不精致昂贵,沈新沉吟片刻, 说:“一百两,不议价,我保证让你见到南江书院大门。”
“成交。”杜浩元一下子坐了起来。
“你这不是能起来?”沈新挑了挑眉问。
杜浩元嘿嘿一笑,“一想到不用动就能到书院, 我就能起来了。”
两个小厮一左一右扶着杜浩元的胳膊, 帮他走到沈新对面。
杜浩元说:“兄台,你拉着我的两条腿, 五子和六子抬着我的头,挪上去就行。”
熟悉的好像干过千百次一样。
沈新嘴角微抽,按照胖子的方法, 几人像抬猪一样抬着杜浩元往上走。
晃晃悠悠的像家里的摇摇床,杜浩元心情惬意,他问:“我叫杜浩元,兄台你叫什么啊?”
“沈新。”见两个小厮累的面红耳赤,沈新暗暗施力把杜浩元的身躯接过大半。
“兄台也是来南江书院求学的吗?”杜浩元继续问。
“是。”沈新回。
不等沈新问,杜浩元就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个底掉。
“我也是来求学了,都怪我娘,非得让我来这里读书,说什么读书明理将来好掌管家事,要我说,会算数就行了,为啥非得学一堆没用的大道理?满口之乎者也,听着都累得慌。”
“读书明理。”沈新接了一句。
“兄台说的是,但你说她为啥不给我在家请个教书先生,非得让我来这么远的地方读书。”
沈新没回。
杜浩元继续说:“远点就远点吧,但为啥还要爬山,?爬山就爬山吧,为啥非让我自己走路?”
沈新依旧沉默,看得出来,杜浩元怨念挺深的,还是个大碎嘴子。
在这人的絮絮叨叨中,几人到了南江书院门口。
杜浩元下来,摸着大门好一顿稀罕,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道:“我来这个书院好几次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南江书院的大门。”
“真俊啊。”
“银子呢?”沈新打断了他喋喋不休的话。
“五子,给银票。”被打断了话他也不生气,杜浩元笑眯眯地说,“多谢兄台,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上来。”
“公平交易,不必道谢。”沈新领完银票便走。
独留胖子依依不舍地看着沈新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他下山可怎么办?以往这么顺利的情况很少见的。
回了家,沈新第一件事便是烧水打算洗澡,顺手把银票递给秦宁。
二毛和三毛也跑来灶房,小小的灶房挤着四个人也没人嫌热。
“相公,哪来的银票?”秦宁面色惊讶,“这可是整整一百两。”
“路上碰到了一个好心人,他上不去山,我给他背上去后他给了我这个做答谢。”沈新擦了擦手,把事情简单说了一番。
秦宁拿着银票往阳光下照了照,又仔细检查确定不是假的后,才开口:“不愧是府城,豪气的人可真多,一出手就是一百两。”
沈新笑了笑,“以后我们也会有钱的。”
“到时候我们拿银子打水漂玩。”
秦宁使劲摇摇头,“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
“这不是败家子吗?”三毛悄悄和二毛耳语。
沈新瞟了他一眼,刚准备开口,秦宁赶紧转移了话题,“相公,夫子找的怎么样?”
“谈妥了,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柳夫子。”沈新回,“我先去洗澡了。”
他总感觉自己身上有那个杜浩元的味道。
“好。”秦宁说,“我先做午饭,洗完澡就直接吃了。”
“好。”沈新说。
午饭丰盛,做的是肉沫豆腐和肉丝炒笋片,还有一盆鸡蛋荠菜汤。
沈新面前摆好了盛好汤和饭的两个碗,“这么丰盛?”
“这几日咱们家饭菜都得多做几个,相公要考试了得多补补。”秦宁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
二毛弯了弯唇,三毛咧了咧嘴:“大哥,你要是一直考试就好了。”
“没事,等将来你考试的时候也给你补。”沈新微微一笑,“童试,县试,府试,院试…应有尽有。”
三毛低下头,闷闷地扒了一口饭不说话了。
秦宁瞪了沈新一眼,安慰三毛道:“别听你大哥吓唬你,你现在还小,离这些事情还要好些年呢。”
“这附近有没有卖牛奶的?”沈新朝秦宁讨好一笑,“听说那东西最是补身体,咱们也买回来喝一喝。”
“而且牛奶能做好多糕点呢,比如奶酪、蛋糕。”
秦宁眼睛亮了亮,“等我下午去朝哥儿家问问。”
“朝哥儿是谁?”沈新问。
“就是住咱们左边那家的邻居的夫郎,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秦宁解释道。
“行,别走太远。”沈新应道。
他对府城的治安还心存疑虑。
饭后,沈新回屋写柳夫子给他留的课题文章,秦宁带着两个孩子去了邻居家。
写完文章,沈新把给家里人的信件通过船夫寄了回去。
接下来三天,沈新依然每天早起上山去书院找柳夫子讨教文章,期间碰到了一次杜浩元,他又赚了一百两银子。
码头上明显人变多了,穿着布衣,背着包袱的,一看就是来考试的读书人。
四月二十六日,距离往年府试还剩两天时,府衙突然贴出告示,由于雪灾,今年府试开始时间延迟至五月二十八日。
当天,这则消息就飞满南江府,学子一片哗然,有人闹事又很快被镇压下来。
秦宁从邻居那听到消息有些紧张,回来问沈新:“相公,今年会不会不考了?”
“不会。”沈新摸了摸他的手,安慰道,“若是不考,我们就先回家做生意,不过一年时间,我们耽误得起。”
“时间宽裕,刚好我们可以去府城周围游玩一番,好好感受府城有意思的地方。”
沉稳有力的声音,秦宁逐渐放缓了紧张的心情,他说:“好,那我们有时间去看看之前被送去尼姑庵里的小丫头吧?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
第88章
“好, 过两日便去,算算时间陈兄也快到了,他来找不到人就不好方便了。”
沈新想了想, 继续说:“咱们还得修书一封告诉家里人, 回去的时间可能会延迟一个月。”
秦宁迟疑片刻, 问:“相公, 咱们久不回去,家里真的没关系吗?除了墨书,其他人都刚来家里没多少时间,万一起了别的心思也是有可能的。”
“那咱们一旬回去一次?”沈新的眼神扫过秦宁, 二毛和三毛, 笑吟吟道, “但最重要的人都带在身旁了, 其余的倒是无碍。”
面前三人齐齐红了耳尖,三毛也破天荒地没贫嘴。
沈新轻笑一声, 继续说:“先找牙人谈续租的事情,当初只签了一个月。”
秦宁点头。
二毛和三毛也跟着点头。
“那我去买些料子头绳之类小女孩用的上的东西, 到时候刚好带过去。”秦宁想了一下说道。
“好,阿宁思虑周全。”沈新说。
“对了,刚刚朝哥儿跟我说,畜牧所好像新进了几头牛, 可能有牛奶。”
雪灾严重时, 畜牧所的牛都被冻死了,如今才添置。
“好, 咱们一起去。”沈新说。
秦宁拒绝道:“不用了,我和朝哥儿一起去,相公你好好读书吧。”
才几天时间, 沈新已经从秦宁嘴里听过不下于五次朝哥儿这个名字了。这次数都赶上他了,他心里微微怨念,但一想到阿宁有了朋友,心里又有点高兴。
两种情绪微微矛盾,沈新叹了一口气。
“相公,怎么了?是不是累了?”秦宁一脸担忧地问。
“是有点。”沈新言不由衷地说,“可能需要一个亲亲才能好。”
“大哥,我亲你啊。”三毛大大咧咧地撅起了嘴唇成花骨朵的模样。
沈新:“……”
秦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二毛也跟着弯起眼角,窗外微风轻抚,沈新也笑了笑,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他说:“你的二哥更需要亲亲。”
三毛行动迅速,“啾”的一声印到了二毛的脸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口水印。
二毛还维持着偏头不可置信地看沈新的模样,此刻他身躯微微一僵,整张脸不受控地冒起热气。
“三毛。”二毛羞愤地大喊了一声。
三毛“诶”了一声,见二毛攥起拳头,他下意识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道,“二哥,你追我干嘛?”
“那你跑什么?”二毛在后面喊道。
“那你追我干嘛?”三毛顶了一句。
烈日骄阳在青石块上闪着细碎的光,两个孩子绕着院子转圈,鸡飞狗跳好不热闹。
第二日,沈新从南江书院回来,便看到站在他家门口的陈志瑞,他快步上前打了招呼:“陈兄,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进去?”
“刚到不久。”陈志瑞拱了拱手,“沈弟不在家,我进去于礼不合。”
“这一路累了吧。”沈新把门打开,伸手道:“陈兄请。”
“不累。”陈志瑞摆了摆手,“托沈弟一家的福,家中如今也有了些余钱,我是坐船来的。”
家中没人,想来是出去了,沈新拿起桌上的茶壶到了两杯水,“陈兄知道今年院试推迟的事情了吗?”
“下船之后略有了解,但信息不全,还请沈弟告知。”陈志瑞汗颜道。
“昨日上午府衙颁布的榜文,说今年院试延迟一个月,五月二十八开始。”沈新喝了一口水,“有学子去府衙想要个说法,结果直接蹲了大牢,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陈志瑞手指扶着碗璧,暗叹时运不济,“府城居大不易,今日还有一艘回望江县的船,我就先回县城了。”
想到陈志瑞家里的情况,沈新没挽留,只说:“陈兄,家里还有些干粮,拿了再走吧。”
“为兄就不客气了。”陈志瑞洒然一笑。
给陈志瑞拿了四个肉包子,送他到了巷口,沈新才往回走。
秦宁还没回来,沈新对着空空如也的房间叹了一口气,开始了今日的文章撰写。
柳无信不光行为不羁洒脱,解读文章的角度也让人耳目一新,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沈新收起了自己的轻视之心,开始认真完成柳夫子留下的课业。
做到一半,秦宁和二毛的说话声便闯进了屋子,沈新放下毛笔,走进了院子,到了秦宁旁边,牵住他的手问,“阿宁,累不累?”
“不累,我们去畜牧所了。”秦宁的脸色红润,他激动道,“还买到了牛奶。”
“这么厉害?”沈新顺着秦宁的手指方向看,瞧见了乳白色,轻轻晃的半盆牛奶。
秦宁吹了吹碗里的热气,小酌了一口,“畜牧所的牛是黑白相间的颜色,和村里的黄牛一点都不一样,但瞧着更好看一些。”
如今天气有些温热,牛奶第一时间就下了锅,变成了热牛奶进了几人的肚子里。
三毛捧着个大碗,喝的咂咂作响。
“应该是品种不同。”沈新喝了一口热牛奶,放了糖后,口感更为香甜。
吃过午饭,二毛和三毛一个接一个地往茅房跑,秦宁心里着急,跑到了主屋,问沈新:“相公,二毛和三毛一直拉肚子,是生病了还是吃错东西了?”
沈新手指一顿,黑色的墨点在黄纸上不断晕染,吃的喝的都一样,吃错东西这个选项可以排除,中午的时候还生龙活虎的,生病也不太像。
突然,他想到了有人对牛奶过敏,淡定地说:“可能是受不住牛奶的寒凉,没事,拉干净了就好了。”
秦宁:“……”
“那我去给他们烧点热水。”
“休息一会儿。”沈新头也不抬地说,“让你写的感想写完了吗?”
“写完了。”秦宁立马坐直了身子,乖巧地眨了眨眼。
落下最后一笔,沈新吹了吹墨水,把写好的文章放到一旁,对秦宁说:“拿过来我看看。”
“在右侧的柜子上。”秦宁走过去递给沈新。
沈新扫过后便把那张薄薄的纸放在了书桌上,抓着秦宁的手腕轻轻摩挲,“阿宁,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吻?”
第89章
安静的屋内, 沈新靠坐在木椅旁,秦宁的手臂被他攥着身躯微微前倾,他的眼神盯着秦宁不放。
自从两人到了南江府, 秦宁以怕耽误沈新课业为由, 很少和沈新亲近, 抱抱也少了许多, 算起来两人也有五六天没亲了。
秦宁弯腰,沈新偏头,一个本该落在脸颊的吻便落到了唇上。
“阿宁。”沈新掐住秦宁的腰不让他离开,加深了这个吻, “好甜。”
沈新灼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嘴唇传到秦宁的唇内, 秦宁的睫毛不断抖动, 跌坐在沈新的怀里。
一吻结束, 过去了一刻钟的时间,沈新的手不断摩挲着秦宁的腰背, 认真建议道:“阿宁,日后亲吻能不能多一点?”
秦宁眼尾微红上挑, 泛着晶莹的水光,他抿了抿唇,又松开,“每天晚上一次, 好不好?”
有总比没有强, 沈新答应下来,也没放开秦宁, 就这么抱着他坐在木椅上。
秦宁拍了一下沈新的手臂,“相公,我得去看看二毛和三毛。”
这一会儿子功夫, 也不知道两人还跑不跑茅房。
“好吧。”沈新恋恋不舍地松开了胳膊,“明日就去看那个小女孩吧。”
“好,东西准备的差不多了。”秦宁说,“我去布行买了一匹布和几根时兴头绳,一会儿再做些糕点正好明天给她带过去。”
“阿宁心细又周到。”沈新夸了一句。
二毛和三毛跑了四五次茅房才停,两人虚弱地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秦宁把他们可能对牛奶不适应一说。
三毛立马坐了起来,连连摆手,“这不可能,肯定是别的问题,中午我和二哥在院子里玩蜗牛来着。”
牛奶这么营养又美味的东西,怎么能落下他,他得继续喝。
二毛也在一旁跟着眨眼,秦宁欲言又止,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只能放任不管。
第二日,沈新一家四口吃过早饭便去了慈庵道馆。
慈庵道馆坐落于紧邻南江府的青霞山上,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被人踩实的羊肠小路。
与其说是道馆,不如是十几个茅草房聚在一起,形成的只有女子和小哥儿的松散村落。
沈新拍了拍最前面的大木门,一个小哥儿应声而来,此人面容年轻,长发束成髻,穿着灰色的布衣短袍,明显的修道装扮。
秦宁和他说明来意,那人交代一句“在此地稍等片刻”,便进了稍大的一间茅草房里。
过一会儿,便领了一个到他大腿的小女孩出来。
沈新一眼便认出了她,小女孩似乎被照顾的不错。
长高了,脸上也有了一些肉。脸色不似之前蜡黄蜡黄的,见到沈新几人,她眼神亮了亮,挥了挥手,嘴角微微弯起。
竟然还记得他们,沈新和秦宁对视一眼。
等人走出跟前,秦宁忍不住问:“在道馆每日都做些什么?”
小女孩不会说话,比划带着肢体语言好半天,秦宁才懂他的意思。
道馆里有一些被弃养的女子和哥儿,小女孩现在每日都会帮大人照看她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现在叫竹珍。”旁边的小哥儿忍不住提醒道。
“好名字。”秦宁夸了一句,又拉着女孩说了一会儿子话才放开,给了沈新一个眼神,沈新顺从地把带的东西递过去。
“这里放了一些料子和铜板,麻烦道馆里的人帮忙给竹珍做件衣衫,铜板是我们夫夫捐的香油钱。”几人说话的间隙,秦宁看到好几个和竹珍一般年纪的孩子躲在房子后面偷看,他笑了笑,“还有些糕点,给孩子们甜甜嘴。”
“郎君大善。”小哥儿眸色动容,接过包袱,“竹珍性子安静,馆里人人都很喜欢。”
“她过得好我们也放心了。”秦宁点点头,“那我们就不多叨扰了。”
离开前,沈新回头看了一眼,如此松散,没有半分防备的道馆,是怎么存活下来的?
“大哥,她是谁?”离开道馆不远,三毛忍不住问。
被拐当天三毛一直昏睡,等他醒来事情都结束了,也没人跟他说这件事,他自然不知道。
“但是你被坏人抓走后,他们偷梁换柱,迷惑视线,用的就是那个小女孩。”沈新解释道。
“还记得我跟你们说的不跟陌生人说话吗?”
“记得。不和陌生人搭话,不吃陌生人的东西,不相信生面孔的话。”
二毛说的一字不差,沈新夸了一句:“说的不错。”
他瞧着片山遍野的绿色,心中畅然,“要是咱们多带点吃的,也能赶一回时髦,踏踏青,野野炊。”
秦宁抿了抿唇,“若相公想来,等有时间了再来便是。”
“好。”沈新悄悄牵住了秦宁的手。
几人继续往下走,离远便见一个削瘦的男人趴在土路边缘,瞧着痕迹这人是从旁边的树林里爬过来了,他嘴里还不断嚷嚷着:
“救命啊……”
“救命啊……”
余光扫到逐渐靠近的沈新一行人,他更是提高了音量,“兄台救命啊,我被蛇咬了。”
怎么什么事他都能遇上,沈新心里叹了一口气,问:“哪里被咬了?”
“左腿。”
沈新的眼神落在了他的裤脚上,上前扒开一看,碰了碰,又仔细看了看这人的眼色,他心下无语,“咬你的蛇无毒。”
男人哀嚎的声音一停,面色怀疑地看着沈新,眼角的泪花未干,“真的?”
“真的。”沈新说,“快站起来吧,再等一会儿伤口都愈合了。”
他将信将疑地扒开裤脚看了一眼,又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跺了跺脚,脸上挂上了一抹笑,余光瞥见秦宁和二毛三毛,他不动声色的擦去眼角的泪痕,“真的不疼,兄台判断的真准。”
他拱了拱手,真心实意道:“今日多谢兄台救命。”
这人穿的衣衫普通,但束发簪是玉石的,鞋子是丝织品,一看就知道内里有货,沈新微微一笑,“碰巧而已,你若是付钱我也不介意。”
秦宁在一旁低头一笑,相公好厉害,时刻不忘赚钱。
他的荷包比脸都干净,男子讪讪一笑,“我银子都被人偷光了。”
“不过你放心,我以后有钱了一定给你。”
浪费时间。
沈新“哦。”一声,便牵着秦宁继续往山下走。
“别走啊。”男子一瘸一拐地追上来,“兄台你信我。”
第90章
“我信你。”沈新敷衍地回了一句。
“今日相遇实在是缘分啊, 我叫杨帆。”那人凑到沈新跟前,“兄台叫什么啊?”
沈新看了这人一眼,言简意赅道:“沈新。”
下山的路只有一条, 杨帆和沈新一家四口一路, 时不时闲聊问些问题, 沈新有一茬没一茬地跟着搭话。
进了府城, 双方自然而然地分开,等人走后,秦宁眼角弯弯:“相公,咱们去取牛奶吧。”
“好。”沈新重新牵住了秦宁的手。
上京瑞王府偏厅。
身穿深蓝色衣衫的中年男子, 站在厅中央, 低垂着眼回话道:
“小的不负郎君所托, 一路探查, 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七巧板的出处。”
“图纸是由南江府下属望江县一家名为木工坊的铺子献上去的。”
“小的又去了望江县, 找到木工坊的掌柜,他说这份图纸是一位游历的师傅交给他们的, 不知道那人的具体信息。”
秦安安手上的团扇一停,鬼扯,若是临死前的作品怎么会刚巧被人发现还卖了银子?
他皱了皱眉,开口问:“这么巧?”
站着的人腰弯得更低了一些, “小的本也不信, 又在四周寻了好些人询问,但事情久远, 实在没什么有用的消息。”
“望江县?这个名字好耳熟。”秦安安喃喃自语道。
旁边的云寒弯腰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四郎君之前便住在望江县南溪村。”
这么巧?秦安安喝了一口茶,遮住眼底的神色,“这一路上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我自小没出过京,实在是好奇。”
管事心里斟酌一番郎君的意思,谨慎回道:“从上京走淮水一路南下,在文华府、乐平府停了三天,转走陆路,路经崇庆府和嘉陵府,才到了南江府。”
……
“望江县我呆的时间最多,虽然地方小,但东西倒是不常见,有一家糕点铺子,里面卖的糕点,上京都没见过,比如面包…”
管事说了一刻钟,终于说到了秦安安想要的信息,他的眼眸微动。
面包,板栗饼,迷宫,秦安安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果然,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一趟辛苦你了。”秦安安神色温和,“云寒,从我的私库里支一百两银子给周管事。”
后面的事他得好好琢磨琢磨再做。
管事说了一堆漂亮话,千恩万谢地走了。
南江府沈家。
原木色的桌子上,放着满满四大碗冒着热气的热牛奶。
沈新挑了挑眉,“你们两个确定0要喝?不怕继续拉肚子?”
“嗯,肯定和牛奶没关系的。”二毛矜持地说,三毛早就上嘴吹热牛奶了。
秦宁瞄了沈新一眼,又瞄了两个孩子一眼,心里叹了一口气,还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应。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期间沈新一家四口抽空回了望江县一趟,秦家糕点铺有人闹过一次事,被冯大青解决了,秦宁还做了一样新糕点教给阿谷和阿秀。
南溪村的稻田一切顺利,沈新回去检查了一番也没出什么大问题,几人便又回了南江府。
沈新每日风雨无阻地往南江书院跑,文章不说有多大进益,也比原来游刃有余不少。
他对柳夫子也有了更多的了解,这人原来是上京权贵中人,更是永和十五年一榜进士,永和二十年不知为何触怒圣上,经过家中运作才留下一条命,跑来了南江书院教书。
这日,柳无信像往常一样把看完的策论递给沈新,并指出问题所在,双方探讨完已经一刻钟了。
就在沈新要走时,柳无信叫住了他,轻咳一声,“以你的才学,此次院试必定名列前茅,可有想过来南江书院读书?”
这么好的苗子,可得先下手为强。
“学生当然愿意。”沈新作揖道,“承夫子吉言,学子必当竭尽全力。”
柳夫子微微一笑,扶了扶不存在的胡子,“还有三天便是院试了,这几日不用来了,在家温书即可。”
“多谢夫子。”沈新说。
五月二十六日,陈志瑞再次来了沈家,之前回望江县的时候,沈新和陈志瑞通过气,约定了陈志瑞来的时间。
这次沈家有了准备,秦宁特意去菜场买了好些新鲜菜,做了六个菜给陈志瑞接风洗尘。
“让沈弟破费了,也辛苦沈弟夫了。”陈志瑞看着一桌子美味珍馐拱手道。
红烧肉,清蒸鲤鱼,凉拌青菜,鸡蛋芥菜汤,猪肉炒青笋,藕片炖排骨。
“不过是家常便饭,陈兄客气,开动吧。”沈新回。
“好。”
陈志瑞住在西厢房,二毛和三毛一个屋子,沈新和秦宁住在主屋,到是正好。
夜里,沈新揽着秦宁的腰身,轻声道:“明日我进了贡院,三天两夜都出不来,你们在家里好好呆着。”
“知道了。”秦宁说,“相公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能把家里照顾好。”
“照顾好你自己。”沈新声音沉沉。
到底没有自己的势力,做什么都不放心。
“好。”秦宁的脸放在沈新的颈窝,“睡觉吧。”
五月二十八日,是一个大晴天。
秦宁老早便起来准备饭食。
院试三天二夜都在贡院里,如今天气炎热,做的饭食时间长了很可能坏掉,但他还是想做一些馅饼和包子让沈新带进去,吃着也放心一些。
知道今日是个大日子,二毛和三毛神色都紧张不少,吃早饭的氛围都有些凝重。
贡院门口排起了长队,两边有衙差维持秩序,穿着各色长袍的学子等待着检验身份,进入贡院。
“相公,盒子里还有准备的馅饼和包子,你和陈大哥一人一份。”
沈新把手里的盒子递给陈志瑞一份,陈志瑞说:“沈弟,我先过去了。”
沈新:“好,我稍后就来。”
“好,谢谢阿宁。”沈新捏了捏他的手,凑在他的耳边说,“阿宁放心,我一定会考上秀才的,等我。”
“好。”秦宁说。
“沈新,五十六号。”
沈新接过号牌,走进了贡院,贡院被划分为多个相同的小格子,每个小格子为一个号舍。
他找到自己的号舍,走了进去。
号舍有两块可活动的木板,一块当座椅,一块当书案。
晚上睡觉的时候把两块木板拼接在一起当成床板,号舍长三尺宽不到三尺,成年男子只能蜷缩着身体才能躺下,可谓简陋至极。
可能是所谓的考验学子的身体素质吧。
随着朱红色的大门缓缓关闭,铜锣一声敲响,监察使朗声道:“院试第一场,开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