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王月婉面色淡淡道:“杜家几代清贵, 家中规矩众多,趁着还未出阁让他在家多学学,免得嫁过去丢相府的脸面。”

    过了年后秦华已经十七, 到了适婚的年纪, 王月婉便开始给她寻摸人家。

    精挑细选后, 她选中了杜侍郎的嫡三子, 杜明凌。

    此人不过二十便中了进士,已经进翰林院做了六品编修,可见前程锦绣,而且杜家还有家训, 男子三十无子才能纳妾, 家风清正, 也算是女子和哥儿的好归宿。

    秦安安点点头, “娘的眼光自然错不了,华哥儿也是苦尽甘来了。”

    王月婉轻哼一声, “他可不这么认为,让他学点东西天天苦大仇深的, 明知道自己天资平平,也不想着勤能补拙,整日里怨天尤人。”

    “华哥儿年纪还小,多适应适应就好了。”秦安安安慰道。

    “都十七了年纪还小?你在他这么大的时候, 待人接物落落大方, 家里一应事务也都安排的明明白白,到底不是养在自己身边的…”

    说到最后, 王月婉只是长叹了一口气,不再言语。

    二人有说了一会子话,等人走后, 秦安安脸上的笑淡了下来,跟立在一边的云寒说:“去把王管事叫来。”

    “是。”

    “王妃万福。”

    厅前的管事弯腰行礼,秦安安看也不看,轻轻吹着碗里的热茶。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你如今是我的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有数。”

    王管事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落在了眼睑上,他却一动不敢动,忙不迭地应声,“小人明白。”

    “若是再有这样的事,你就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秦安安又敲打了一句,才放过了他,“起来吧。”

    “是是是,奴才晓得了。”王管事起身,小幅度擦了擦头上的汗,斟酌着问:“那匠人的事情…”

    秦安安顿了一下,回:“先等等吧。”

    夏日炎炎,南江学院每个月便会安排一次考试,查验学子们的学习情况。

    经义,策问,诗赋,时政均是甲上,沈新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周围传来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他一一笑着回应。

    林斐济攥了攥拳,回到了座位上开始读书。

    “给人刺激大发了。”杜浩元在一旁不怀好意地说。

    “你话真多。”沈新斜了他一眼。

    晚上回家,秦宁把一封信递到沈新手上,“陈大哥来信了。”

    “我刚刚。”沈新揭开封泥,读完后把信折好,又重新放回了信封。

    见沈新面色不对,秦宁问了一句:“怎么了?”

    “他要和吴县令家的嫡哥儿成亲了,邀请我们去观礼。”沈新说。

    秦宁凑到跟前,问:“这不是好事吗?相公怎么脸色不对?”

    沈新欲言又止道:“阿宁,你记不记得在望江县时,我跟你说有个小哥儿在我出学舍的路上堵我?”

    “记得。”秦宁点了点头。

    沈新组织语言,谨慎道:“其实后来我去打听过,那个小哥儿就是吴县令的嫡哥儿。”

    他继续说,“此人明知我有夫郎,还来招惹我,可见品行不端。”

    “他为何要这样做?”秦宁瞪大了眼睛,“他可是县令家的郎君。”

    “据说他的前未婚夫刚和他订亲便失踪了,许多人家都忌讳这件事,时间一长,这位小哥儿的婚事就难了。”沈新解释道。

    秦宁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他一个金尊玉贵的官家哥儿就因为这种没有任何依据的谣言,生生断送了他的后半辈子,走投无路行事偏激了一些也可以理解。”

    沈新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句,“婚礼在八月初八,咱们到时可能没时间去。”

    “到时候再看,还有二十多天呢。”秦宁摇了摇他的手臂。“相公,今日该学《春秋》桓公元年了。”

    “好。”

    微黄的烛光摇曳,两人相接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又一日下午,天气炎热沈家饭桌支到了堂屋,屋子两侧还各放着一个冰盆,秦宁正在给沈新做衣服。

    三毛跑进来,气喘吁吁,他二话不说弯腰抱住了秦宁的大腿,嘴里大叫道:“哥哥,救命啊。”

    秦宁见三毛脸上带血的划痕,手上的青紫,面色凝重:“私塾里有人欺负你了?”

    “嗯嗯。”三毛使劲点了点头,又苦着一张脸说:“我完了,我闯祸了。”

    冯大青和二毛紧随其后,迈进了堂屋。

    秦宁面色一沉,问:“到底怎么回事?”

    冯大青立在一边当门神。

    上了私塾后,二毛已经把头发束了起来,他带着灰白色的书生帽,一副板板正正的小读书人的模样,二毛抬起白净的小脸说:“他和吴丰饪在课堂上打起来了。”

    “吴丰饪私下里说我们是乡下来的小乞丐,说他成绩倒数,连四书五经都背不下来,课上还拿纸团丢三毛。”

    顿了顿,二毛继续说:“三弟怒了,便当着夫子的面和吴丰饪撕打了起来。”

    三毛瞧着秦宁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夫子要大哥明天晚上去一趟。”

    说完,他又抱住秦宁的大腿,“哥哥,万一…我是说,万一…大哥晚上回来要揍我的话,你一定要帮我好好说说情。”

    “不会。”秦宁心中的怒气突然消散,有些哭笑不得,“你大哥何时打过你?何况这件事还另有缘由。”

    三毛头摇成拨浪鼓,秦宁轻叹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晚间吃饭。

    秦宁收到三毛的眼色,给沈新夹了一筷子排骨,“相公,季夫子说让你明天晚上去一趟,他要和你谈谈三毛的事情。”

    “怎么了?”沈新偏头问。

    “吴丰饪私下里侮辱二毛和三毛,还在课上拿纸团丢三毛,三毛一个没忍住,和他打了起来,夫子见两人扰乱课堂,便一并叫了家长。”秦宁说。

    三毛正埋头苦吃,他生怕被罚,吃了这顿,下顿还不知道在哪里,他得养足精神。

    生平第一次被叫家长,还挺新奇,沈新挑了挑眉,“先吃饭吧,一会儿细说。”

    二毛心里轻呼一口气,这关算是过了,桌上的气氛也肉眼可见放松了不少。

    沈新下了学院便匆匆赶到了季家私塾,落日最后一抹余晖刚好沉落于天际之外。

    调解完两个孩子打架的事情,沈新让二毛和三毛去了院外,他要和季夫子单独说话了解一些情况。

    “沈秀才,沈瑾和沈瑜虽说是双胞胎,但二人性子实在南辕北辙,沈瑾踏实沉稳,人又好学,沈瑜则全然不同。”

    “他上课走神,开小差是常态,脾气也急,和同学间争长短,论是非,实在不是一个读书的好苗子。”

    “敢问夫子,何为读书的好苗子?”沈新沉声问。

    第102章

    似乎是听出了沈新不高兴的语气, 季夫子轻叹一口气,“以你为例,若非天赋超群, 又怎会年纪轻轻便在科考中脱颖而出, 蟾宫折桂。”

    “若我们明知道一个孩子没有读书天分, 却还让他在私塾里晃荡浪费时间, 岂不是误人子弟?若是让他去学一个能养活的手艺不是更好?”

    季夫子面色略显苦涩,“你读书不过十载就已经中了秀才,自然不知道天赋于读书人而言有多么重要,普通人读文章, 三遍也觉不出什么名头, 而有天赋者, 读写文章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自是天壤之别。”

    “而我,自开蒙以后, 日日夜夜挑灯苦读,花了二十五载才堪堪考中秀才。”

    沈新沉默了一瞬, 才说:“诚然每个人的天赋各不相同,但读书这件事,不该以天赋计。”

    “读书不该只是为了科考,读书可明理懂是非, 可开阔眼界。可辩是非。古人的大智慧凝结成一本本书流传下来, 不值得读一读吗?”

    “普通人更应该读书,更可以从历史的长流中找到问题的答案。”

    季夫子久久不语, 而后长叹一口气,“沈秀才说的对,我远不如也。”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沈新才带着二毛和三毛离开,小巷狭长,红火的夕阳洒在青绿的墙面上染上余热。

    “阿宁。”

    “相公。”

    “嗷呜。”

    “哥哥。”

    在沈新之前,三毛就像个炮弹一样窜到了秦宁面前。

    沈新用脚扒拉开凑上前的灰灰,秦宁问:“相公,夫子说什么了?”

    沈新无视支着耳朵的二毛和三毛,“没什么,就说了下他俩在学堂的情况,还说要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我还见了吴丰饪和他父亲,那孩子长的可比三毛壮实多了,打不过属实正常。”

    说完,沈新又敲了三毛一个脑瓜崩,“你做事情未免太冲动了些,不看周围环境,不评估对手实力,情绪上头就莽上去,你不吃亏谁吃亏。”

    “相公,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肉,咱们快点回家吧。”秦宁接着说。

    二毛和三毛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

    “行。”沈新哼笑一声,“以后别出来接我了怪累的,在家等我就好。”

    秦宁眼角弯弯,“明天店里要新上枇杷柠檬汁,可以润肺止咳增加食欲,你给书院的同窗带一些吧。”

    “好。”沈新回。

    “沈兄夫郎的手艺真好,他有没有妹妹弟弟之类的?”林斐济一本正经,吸了一口枇杷汁。

    斋楼四五张饭桌拼在一起,一众学子在喝沈新带来的枇杷柠檬汁。

    “没有。”沈新看着他分外年轻的脸,想到这人不过十三岁的年级,忍不住问:“你现在的年级考虑婚姻是不是太早了?”

    林斐济轻哼一声,“早什么,杜浩元在我这个年级都已经成亲了。”

    杜浩元见众人的目光转移到了他身上,心里轻骂了一句林斐济腹黑,他一脸正气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约定俗成。”

    他眼珠一转,决定转移大家的视线,“而且不光我,飞鸿兄、泽轩兄、远山兄也是十三岁便成亲了。”

    任飞鸿,章泽轩,孙远山和杜浩元家里都是南江府有些脸面的人家,自小便认识,谁的情况也都有了解。

    但任飞鸿已是秀才了,他也是一脸正气,“成亲早又如何?这有何不可?”

    “不过像沈兄夫夫如此恩爱的倒是少见。”孙远山笑着说。

    沈新心中哑然,也是,这个时代十三四成婚是正常现象,倒显得他大惊小怪了,他眼眸微垂,喝了一大口冰冰凉凉的枇杷柠檬汁。

    君子六艺,是世家大族子弟必须掌握的六种基本技能,包括礼仪,乐理,射箭,御马,书法,算数。

    南江书院除了御马,其余五项均有授课,不过次数各有不同,其中射箭和乐理,每月只授两次课,礼仪,算数和书法每月授四次课。

    今日下午正是箭术课。

    太阳微微西斜,柳无信穿着一身白色的圆领衣袍,仙气飘飘的来到了书院广场,准备上箭术课。

    射箭分布射,骑射和连珠射,前两节课学的是布射,今日柳无信会教连珠射。

    寂静无声的空旷广场,柳无信开始了今日授课。

    “连珠射是一种能连续快速射出多支箭矢的射箭技巧。”

    “每一个箭手都应该知道自己的弓箭在哪,简筒里有多少只箭,如何快速装箭上弦,快速瞄准。”

    说着,柳无信搭弓上箭一气呵成,“唰”的一声,箭矢命中五十步外的红心。

    “调整呼吸,抽箭上弦,再次瞄准。”

    一连三箭都命中了五十步外的红心,叫好声不断响起,柳无信面色平静,继续讲述连珠箭的射箭技巧。

    不愧是世家大族出来的公子。

    阳光正足,几米高的柏树和柳树繁茂的枝影带起阵阵阴凉,沈新装模作样练了一会儿便和杜浩元来树荫下躲懒。

    他可得好好保护自己的脸,美色误人可不是空谈。

    杜浩元语气有些酸溜溜的,“你们这些人真是精力充沛,我在课上坐一上午屁股都坐疼了,你们还是神采奕奕的。”

    “还有那个任飞鸿,他早上卯时便起来读书,晚上从学院回去也要读书到戌时。我娘天天让我向他看齐。”

    “说,若是我能像任飞鸿一样用功,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白身。”

    林斐济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幽幽道:“那可不一样,你即使面头苦学,这个年纪也可能考不上秀才。”

    “毕竟人和人的天分还是有所差距的。”

    “你怎么不去练箭术,不想争第一了?”杜浩元磨了磨牙,愤而问道。

    “沈兄不在,和那些人争高低没什么意思。”林斐济抬了抬下巴,“整个书院只有沈兄配做我的对手。”

    林斐济生平只爱两件事,一是读书,二是做第一名。

    人说话又直白,自从沈新来了之后,班上同窗被林斐济语言公攻击的人少了又少。

    “要不要比一场连珠箭?”林斐济眼里全是跃跃欲试。

    “不比。”沈新一口回绝。

    林斐济面色毫无意外,他继续发问:“如果你跟我比,我三天之内不再以同样的理由骚扰你,而且你若赢了我就把那本《流族环素》借给你看,如何?”

    沈新心里盘算了一番得失,摇了摇头,“不比。”

    “有时间不去练箭,反而来这里躲懒。”柳无信漫步踱来,眼里兴味甚浓,“看来是对自己的箭术很自信了,不如和我比一场?”

    杜浩元和林斐济面色期待地看着沈新。

    沈新嘴角微抽,“夫子说笑了,学生箭术平平,就不献丑了。”

    他前两次步射都把控在了中游水平,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柳无信微微一笑,“若你赢了,我就把小楼二层的书开放给你看如何?”

    柳无信有个专门藏书的阁楼,里面装着全是外面难得一见的孤本,他曾有幸看过几本,还没看完就被赶出来了。

    孤本难寻,错过再见可就难了。

    “夫子说话可当真?”沈新确认了一遍。

    “自然。”柳无信哼笑一声。

    “好,我和夫子比。”沈新沉声道。

    周围人越聚越多,把靶场围成了一个半圆,周边议论声不断。

    林斐济面色严肃,“本场比试一共分三场,每场分别是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三种距离的靶子。”

    “每个靶子五支箭矢,越接近红心,分数越高。”

    “三场下来,分高者胜。”

    无视众人,沈新朝柳无信作揖后,微微调整呼吸,搭弓向五十步外的把子射箭而出,他收着力道,箭箭命中红心。

    柳无信紧随其后,三箭都命中了靶心。

    第二场八十步远的靶子,两人又是分数持平。

    眨眼之间,便到了第三场。

    第103章

    场上的气氛愈发焦灼与热烈, 靶子移动到百步之外后,柳无信率先搭弓,连珠三箭, 箭箭命中红心, 叫好声跃然响起。

    “沈秀才可得小心了。”一旁有人起哄。

    沈新握紧弓, 袖口堆叠在一起, 他转头问柳无信:“夫子,若是平局如何算?”

    “平局自然没有彩头了。”柳无信洒然一笑,他要看看沈新真实的箭术水平。

    柳无信箭术水平不错,百步外的箭靶都可以连续命中, 如果按照同样的方式, 他只能和柳无信打个平手。

    没多想, 沈新手搭了五只箭在弓弦上, 左臂后拉,张满长弓, 瞄准百米外的靶子一同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孙远山跑到靶场附近大喊道。

    学子们一片哗然,这小子果然在藏拙, 柳无信眯了眯眼,“我输了,那阁楼里的书你随便看。”

    沈新拱了拱手,谦虚道:“承让, 多谢夫子。”

    他的书库又可以更新了。

    南江府城里的糕点掌柜见识到牛奶的好处后, 也想纷纷效仿,可惜秦宁早早的便和畜牧所签订了文书, 包揽了除散户订购之外的牛奶量。

    也有人眼热,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想让秦家糕点铺歇业,不用沈新操心, 秦宁便带着家里人一一化解。

    如今铺子冯大青三人负责糕点原料采买 ,其他人负责糕点制作和招待客人,铺子愈发红火,每日都有几两银子进账。

    想着望江县还有点产业,秦宁和沈新两人商量后,还是决定回望江县一趟,刚好参加杨志瑞的婚礼。

    夏日炎炎,秦宁换上了薄薄的白棉里衣,柔亮的黑发散在背后,雪白的脖颈大刺刺的露在外面,沈新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刚洗过的皮肤又嫩又滑,带起微微的凉意,秦宁想到了册子上的动作,他脸颊突然变红,期期艾艾地问道:“相公?”

    “没事。”沈新收回手,轻呼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旖旎心思,熄灭油灯上了床。

    夏日河水宽阔又温和,轻舟易行,阵阵凉风扑面而来,秦宁握着斑驳的栏杆,笑着说,“船上比府城里凉快一些。”

    二毛和三毛要上私塾,秦家糕点铺也要留人继续做生意,这次行程便只有沈新和秦宁。

    “是。”沈新回,伸手把秦宁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在耳后。

    “看。”秦宁遥指江边,“那边的荷花开了,一团团的,好漂亮。”

    察觉到周围打量的目光,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往沈新身边挪了挪。

    “是很美。”沈新回。

    船帆被风吹的铮铮作响,船体飘飘忽忽,秦宁盯得时间长了,他轻轻晃了一下头,偏头小声说:“好像有点晕。”

    沈新扶着他回了座位,“先坐会儿。”

    不到半天时间,船只就停靠在了码头。

    二人轻车简行,只有一个包袱,沈新背在了身后,秦宁说:“我们直接去铺子吧。”

    “好。”沈新回。

    秦家糕点铺看上去比以往更精致了一些,门口还立着一块招牌木板,店内放着时令鲜花绿植。

    柜台干净整洁,五六客人在柜台前选糕点,林清然在给客人介绍,他身边有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也在奶声奶气地跟客人聊天。

    来福在另一边包装,他把包好的面包递到客人手上,不经意间抬头看见沈新和秦宁,面露惊喜,叫道:“哥哥,沈大哥。”

    林清然跟着抬头,秦宁挥了挥手,“先招呼客人,等会儿空了再说。”

    如今铺子人少,每日卖的糕点也就三四十斤,见柜台里的糕点卖的差不多了,秦宁走了过去,说:“这些日子大家也辛苦了,一会儿一起去望江楼吃饭。”

    见林清然面色犹豫,秦宁接着说:“小生也一起来。”

    “好,谢谢东家。”林清然笑了笑,长了肉的脸颊略显圆润。

    依偎在他身边的小生也腼腆地笑了笑,脸型和林清然有六分相似。

    “恭喜东家高中秀才。”林清然几人对视一眼,齐齐出声。

    沈新微微颔首。

    “阿婆在村里怎么样?”秦宁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来福。

    来福比之前高了不少,他摸了摸脑袋,“挺好的,阿婆每顿能吃一碗饭呢。”

    望江楼内里两层,和醉月楼布局一样,一楼大厅,二楼包间,梁柱雕花,尽显古朴雅意。

    几人在大厅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三荤三素六个菜,还有一道甜品和一道汤品。

    趁着上菜的功夫,秦宁率先提问,“这些日子铺子怎么样?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铺子生意不错,每日都有几钱银子的流水,也没有人闹事。”林清然笑了笑,“如今县里谁不知道秦家糕点铺是秀才公家的,哪个敢不知轻重。”

    “那就好。”秦宁又问,“你们几个人能忙得过来吗?”

    “能忙得过来,承德哥有的时候也会来铺子里干干活。”来福说。

    “今年地里收成怎么样?”沈新问。

    “比以往多了足足半担粮食呢。”来福面露感激,“多亏了沈大哥的法子,即使今年稻子种的晚,也丰收了,鱼也卖了不少钱,家里也能吃上几顿鱼肉。”

    “那就好。”沈新笑着说。

    “清然,你家里那位…身子还好吗?”秦宁给林清然倒了一杯水。

    林清然身形一顿,语气寻常道:“和以往一样,衣食不缺也挺好的。”

    吃完饭,剩下的菜让小二打包好,秦宁把打包好的菜递给林清然:“这些日子大家也辛苦了,铺子歇两天,后日再开张,工钱照样发。”

    “谢谢东家。”

    出了望江楼,秦宁几人回了家,沈新去了木艺坊,他要去收钱了,顺便问问掌柜有没有往府城发展的意愿。

    木艺坊后院锯木声嘎嘎吱吱与凿木声叮叮咚咚不断响起,掌柜是个利落人,沈新刚坐下他就把银子拿了过来。

    “还没恭喜公子高中秀才,这里一共三十两,这是账本,还请秀才公查验查验。”

    “我相信掌柜,账本就不必看了。”沈新拿起布包掂了掂,嘴角浅勾,“今日来还有一事,不知掌柜有没有兴趣在南江府再开一家铺子?”

    掌柜眼珠微动,轻叹一口气,“不瞒秀才公,我之前也想在府城开一家铺子,但后来细细想过还是作罢了。”

    没等沈新问,他就直接把原因说了出来。

    “一来府城里已有两家木工铺子,都是经年累月开在南江府的,根基深厚,府城大多数木匠都是跟这两家铺子里的师傅学的手艺,轻易不会去别的木工坊,一旦有人这样做了就有忘恩负义之嫌。”

    “二来咱们铺子的木匠家都在县城里,年纪大了,大多数也不愿意背井离乡讨生活。”

    如今已经八月,还有两个月便是乡试,满打满算他在府城呆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月,让这些人随他背井离乡确实不妥,沈新心里微叹,面上赞同道:“背井离乡的生活确实不好过。”

    “家里还有事,就不多打扰了。”

    到家后,沈新把银子递给秦宁,问:“和来福谈好了?”

    他俩之前就商量着把县城的糕点铺子给来福做,让他多赚些银子。

    秦宁倒了一碗水递给沈新,低头开始数银子,“谈的差不多了,刚开始他不愿意,我说了好一堆话,最后搬了阿婆出来,他才不情不愿地答应。”

    “接下来只要说服清然,让他们合伙开铺子就行了。”秦宁数好钱,又从炕橱顶上拿出钱匣子,把白花花的银锭子放进匣子锁好,“也不知道就他们两个能不能忙的过来。”

    沈新走进床边,说:“让他们招人,咱们总不能什么都给他预备齐全,阿秀也得带走。”

    秦宁“嗯”了一声,“相公,一会儿咱们就去牙行把铺子买下来吧,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应该的。”沈新添了一碗水喝完。

    “相公,明日我真的不用给陈大哥夫郎准备礼物吗?”秦宁坐在了沈新旁边,眉头微皱。

    “不用。”沈新一口回绝,“你们又不认识,明天我们略坐坐就走。”

    “好。”秦宁点点头,语气憧憬道,“县令大人嫡哥儿的婚礼一定很热闹。”

    想到两人或许都不能称为婚礼的、潦草的成亲仪式,沈新的目光在秦宁的脸上停留一瞬又离开,承诺道:“我们以后的婚礼肯定会更热闹更盛大。”

    秦宁瞧出沈新脸上的认真,头摇成拨浪鼓,语气甜软,“相公,咱们已经成亲了呀,再来一次得花多少银子,太不划算。”

    和你成亲的又不是我,沈新咽下要说出口的这句话,心里发酸,揽过秦宁的腰,问:“银子重要我重要?”

    “你重要。”秦宁回答的毫不迟疑。

    “真的?”沈新又问。

    “当然。”秦宁手搂住沈新的脖子,脸贴紧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怦怦的心跳,轻声说,“相公最重要。”

    沈新心里得意又欣喜,掰过秦宁的脸,在那柔软的唇上重重的亲了一口,眼里都是笑意:“回答正确,这是奖励。”

    县令嫡哥儿成亲自然不能寒酸,陈家贫寒,县令亲自出钱给两人买了一座二进宅院成亲。

    县令嫡哥儿成亲,虽是低嫁,但来往庆贺的人一点都不少。

    沈新把请柬递给专门的管家,跟着小厮落座在了左侧席间,秦宁则跟着女仆进了另一边,二人相隔六七张桌子,沈新见人坐好才收回视线。

    接近巳正,喧闹的院子遮挡不住迎亲队伍的吹吹打打声。

    “两位新人要到了。”

    席间众人都站了起来往门口走,沈新先去接了秦宁,才一起往外走,正巧看到陈志瑞一身红衣,骑着高头大马和二十多个腰上挂着红布的人组成的迎亲队伍到了门口。

    第104章

    在一众起哄声, 陈志瑞走近花轿,掀开红灿灿的轿帘,把手里柔软的红绸缎放在吴清远手上, 牵着他跨过火盆进了院门。

    “我粗略数了数, 那后边有二十多台嫁妆箱子, 好气派。”秦宁捂着嘴小声跟沈新说。

    沈新“嗯”了一声, 捏了捏秦宁的手指,说:“咱们也进去观礼吧。”

    吴县令在主位上正襟危坐,陈志瑞父亲坐他旁边,面色有些拘谨, 身上崭新的红色礼服衬得皮肤愈发黝黑。

    见两位新人拜了堂进了后院, 众人才依次落座, 等陈志瑞从新房回来, 宴席就正式开始了,吴县令略坐坐说了几句话便走了。

    席间客人有十几桌, 沈新的位置居于后边,和县学的同窗同桌, 他吃的快差不多了,就见陈志瑞端着酒杯过来了。

    沈新率先开口,“恭喜陈兄缔结良缘,希望陈兄和嫂夫郎永结同心, 琴瑟和鸣。”

    陈志瑞面色映红, 身上带着淡淡的酒气,脸上都是笑意, “沈弟大老远从南江府赶来参加我的好日子,这份心意我领了。”

    说完,他和沈新碰了杯, 二人一起喝完了杯中酒。

    “沈弟这次回来呆几天?”

    “书院学业繁忙,再过两日就得走了。”沈新回。

    两人没多聊,等陈志瑞后边的小厮倒满了酒,他拱了拱手便忙去招待下一个客人了。

    酒过三巡,见时辰差不多了,沈新走到席外,让一个仆从帮忙把秦宁从右边席间叫出来,出了陈家。

    走入小巷,远离喧嚣,周围骤然安静,秦宁身上淡淡的果酒味溢散开来,沈新眉头微皱又松开,“喝酒了?”

    “喝了一点点。”秦宁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眯了眯眼,“席上的果酒好像是用枇杷做的,清冽甘甜,十分好喝。”

    沈新语气微沉:“好喝也不可贪多,醉了怎么办?”

    虽说他们在家时也喝过不少果酒,秦宁也从未醉过,但防范于未然…

    秦宁拉着沈新的衣袖,红彤彤的脸蛋蹭了蹭他的胳膊,“有相公在,醉了也不怕。”

    沈新瞬间哑然,轻捏了下秦宁的鼻子,“说的有理。”

    秦宁笑了两声,摸了一下鼻子,小声说:“不愧是县令家的嫡哥儿成亲,这婚礼的酒席比在酒楼吃饭还讲究,菜盘精致,菜品更精致,最后还上了一道甜品,估计得花好几两银子。”

    更何况平日里穿的用的,秦宁心里噼里啪啦算了一阵子,有点沮丧,以他现在赚的银子还不足以让相公过上这样的生活。

    沈新按下心思,碰了碰秦宁不知为何瘪气的小脸,轻笑一声,“算账小能手先歇歇脑子,咱们下午还得回村子里一趟。”

    “是哦。”秦宁注意力被拉了回来,“还没看阿婆呢。”

    “我先去趟夫子家,你在家休息一会儿。”沈新回。

    秦宁乖乖地点点头。

    阿谷和来福已经吃完了午饭,昨日和清然说明了情况,他也同意以技术入股占五成分成,今日便和阿谷在沈家学着制作糕点。

    看过两位夫子,沈新略略休整便和秦宁驱车回了南溪村。

    白云深深浅浅飘在空中,乡路旁野花野草格外繁茂,空气中流动出淡淡的草木清香。

    “秀才公回来了。”

    “沈秀才回来了。”

    一进村便碰到了坐在大树下乘凉的老人们,沈新回道:“嗯,书院放假回来看看。”

    家里长久无人居住,看上去破旧了一些,墙角的葡萄藤蔓稍稍枯黄,屋里散发着一股霉味,桌上堆积着厚厚的一层浮灰,一室寂静。

    “这房子怎么老的这么快?”秦宁轻轻咳嗽一声,语气疼惜。

    “没人住,小动物来的多了就破了。”沈新把带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先去看阿婆吧。”

    沈新拎着给阿婆带的吃的和用的,和秦宁去了来福家,路上刚好碰到了匆匆赶来的王守义和王承业。

    “沈秀才,您回来了。”

    沈新打了声招呼,秦宁拿过包袱,“相公,你去忙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好。”

    王承业掸了掸凳子上的浮灰,扶着王守义坐了下去,王守义咳嗽了一声,笑着问:“秀才公这次回来打算呆几天?村里打算办个流水席庆祝庆祝,沾沾喜气。”

    几月不见,村长倒是愈发削瘦,面上堆积的皱纹也变多了,沈新婉拒道,“书院学院繁忙,这次回来时间有限,怕是不行。”

    王守义面上的笑容不变,“秀才公天赋卓绝,中举之日指日可待,到时再大办一番也是不晚的。”

    “借守义叔吉言。”沈新轻笑一声,“这次回村还有一事和大家商量。”

    “我长时间在外求学,家后边的碳窑也闲置了好几个月,我想让村里人制作木炭,也让大家赚些铜钱贴补家用,不知村长意下如何?”

    王承德和王三柱会制作木炭,但两人没有私自建造碳窑赚私钱,遵守了协议文书,可见二人品格。

    “这当然好。”王守义朗声一笑,“这可是大大的好事,南溪村出了你这位秀才公,是大家的福气。”

    去岁他也计算过,一窑木炭就能净赚几百文,即使卖不出去,冬天也不会冷了。

    王守义攥了攥拳,“不然把各家各户都召集起来,让大家一起听听?”

    也得让村里人知道沈新的恩德。

    “守义叔考虑周到。”沈新痛快地答应下来。

    不过须臾,村里几十户人家都推出了一个人来了村长家,村长家小院不大,几十个人或站或坐,不大的空间愈发紧促逼仄。

    沈新坐在几个族老下首,朗声道:“有几点我必须得提前跟大家说清楚。”

    “第一,为南溪村百年计,碳窑里所用的干柴须是大山里自然掉落的,砍下来的树木优先选取活不长,要枯死的树木,不得过度开采砍伐成型树木。每年砍伐的树木不得超过二百棵,而且每年春天必须种活至少和去岁砍伐数量同等的树苗。”

    “第二,每年碳窑烧炭不得超过四千斤。”

    “第三,碳窑每年一成的利要交到公中,供村里孩子上私塾使用,第一年若是钱财不足就先建村学。”

    四千斤木炭能卖至少60两,一成就是6两银子,请一个普通的夫子绰绰有余了。

    无视村里老人眼里的动容和院里的喧哗,沈新继续说:“第四点,制作木炭权为我和南溪村所有,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义私下制作木炭,即使是透露给亲戚也不行。”

    “村里的每家每户都要签订两份文书,一份是木炭制作使用权,一份是保密协议,诸位可同意?”

    “这可是能惠泽无数子孙的好事,秀才公大义。”村长和几位族老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朝沈新郑重一拜。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弯腰一拜,“多谢秀才公。”

    沈新微微一笑,承了众人这一拜。

    来福是家里唯一的男丁,他也参加了这次商议,他看着被大家真心实意感激的沈新,心里激动又崇拜,原来真的有人可以以一己之力托举整个村落,他是不是也能成为这样的人…

    第105章

    此事一出, 沈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不少人家都拿了家里的鸡蛋,腊肉或者山上的果子来表示感谢, 秦宁忙里忙外的招呼着, 来往之人无一不夸秦宁好福气。

    沈新躺在摇椅上, 嘴角微勾, 他才是好福气,有阿宁做夫郎。

    昨日他便问秦宁同不同意他出面给村里建族学,阿宁的答案倒显得他小心眼了。

    阿宁说,“我长这么大, 吃过李大娘给的馒头, 喝过刘大爷给的水, 穿过阿婆做的衣服, 也玩过朝哥儿的风车,或许也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现在的我有相公,有二毛和三毛, 见过美景,吃过美食,还会赚很多银子。”

    “大燕朝很大,我不愿意、也没时间和他们计较了。”

    真是率真又洒脱。

    回过神来, 小院里已经空了, 趁这个功夫,沈新和秦宁商量, “咱们回县里吧,这些人一时三刻都不能消停。”

    “也好。”秦宁歪头想了一下,“咱们明日就得回南江府了。”

    “不多等一日?”沈新问。

    “不了。”秦宁摇了摇头, “相公读书要紧。”

    好吧,看来他的假期又要结束了,沈新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秦宁坐在木凳上,手放在摇椅背上,脸色认真地问:“相公是不想回去吗?”

    他早就发现了,一读书去书院相公叹气就比平时多很多。

    “过来一起躺一会儿。”沈新挪了挪身躯,在摇椅上挪出一块空位。

    见秦宁面色犹豫,沈新抛出诱饵,“你过来一起坐我就告诉你原因。”

    “真的?”秦宁问。

    “真的。”沈新说。

    秦宁咬了咬唇,小心地躺进了躺椅,沈新右脚蹬地,摇椅慢慢晃动起来。

    天空深蓝,棉絮一样的白云飘落其中,过了一会儿,等秦宁放松下来,沈新揽过他的脖颈,说:“我想要科举,想要当官,也想要自由,想要无拘无束,想要悠然自得,但这两者确实是不能共存的,只能寻找平衡之道,而于科举之路我只是个步履蹒跚的幼儿,每日花费时间甚多,天平倾斜,又没有平衡之法,只能叹叹气聊以慰藉。”

    不愧是读书人,想偷懒都有如此多的说头,秦宁眨了眨眼,语气乖软,“相公辛苦了。”

    沈新轻笑一声,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二人乘船回南江府时,新继任的知府也到了南江码头,码头上所有的商船都禁止靠岸,岸口一时之间船满为患。

    沈新遥遥望了一眼,新来的知府大人约莫四十岁,身材魁梧,红色的官府显得天庭愈发饱满,眼里精光闪烁,瞧着是个能干的人。

    也分出几抹心神听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几个月了,新来的知府大人终于到任了。”

    “听说这人是陆大人的嫡亲师弟,想必品行贵重,是位好官。”

    “但愿他和之前那位不一样。”

    看来这次是陆大人赢了,沈新收回视线,掩盖眼里的思绪。

    二人到家受到了灰灰的热情招待,灰灰围着沈新和秦宁转个不停,嘴里不断的哈气。

    其他人不在,沈新刚好可以清净地补课业。

    课业堆积了好几日,沈新一下午忙的飞起,毛笔快的留出残影,直至日落才堪堪把学院几位夫子布置的文章写完。

    秦宁许是把沈新说的听了进去,当天吃完晚饭,二人回屋后,他便和沈新说:“相公,我下午去找朝哥儿了,约了九月初二去府城外的大山游玩烤野味,咱们一起去吧。”

    九月初二刚好是书院放假,沈新随意地点了点头,“好,一起去。”

    这些日子一直为了银钱奔波忙碌,他和秦宁好久没出来玩了,正好放松放松心情。

    见秦宁手杵在木桌上,长久的没说话,沈新心中奇怪,走过去问:“阿宁,怎么了?”

    “朝哥儿有喜了。”秦宁眼里闪过一丝遗憾,嘴角又很快勾起。

    “年纪太小生孩子有危险。”沈新心里不由得对杨青竹一顿批判。

    秦宁瞧着毫无反应的沈新,咬了咬唇,瞪着眼睛问沈新:“相公,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娃娃?”

    沈新好一阵沉默,他还没开始第二步,阿宁已经想了第三步了,“再等等吧,现在时机不是特别成熟。”

    他还没找到橡胶树,也还没提高这里的医疗水平,冒冒然做这些事,风险太大。

    秦宁轻哼一声,没理沈新,上床时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你总有说法,还不着急,马上都二十多岁,都老了还不着急…”

    偏生沈新耳朵好使,听了个干干净净,整日看到吃不到的滋味他也不好受,沈新磨了磨牙,扑了上去,把人掉了个个,一手护住秦宁的头,一手揽着秦宁的腰,语气低沉又危险,“你在那嘟囔什么呢?”

    第106章

    秦宁侧身想躲过让腰身发痒的手, 没忍住笑出了声,“不要碰那里,好痒。”

    沈新哼了一声, 没松开作乱的手, 摇曳的烛火在瞳孔跳动, 他威胁道:“说不说?”

    忍过几波后, 秦宁双手举过头顶做投降状,脸颊红润动人,讨饶道:“我说,我说。”

    “我刚刚说年纪大的人不容易有孩子, 年纪越小越容易…”

    “小骗子。”沈新捏住了秦宁的嘴, 制止了他的话。

    秦宁拍掉沈新的手, 瞪了瞪眼, “我说的是实话,你看哪家是二十多岁才有娃娃的, 有的人家十几岁就有三四个娃娃了呢。”

    这次回去,阿婆明里暗里问了好多次娃娃的事情, 他好说歹说搪塞了过去,也不知道阿婆信没信。

    沈新的手指深深浅浅按过秦宁的嘴唇,感受到指腹间的柔软和红润,他的眼神微深, 轻笑一声:“嘴巴倒是勤快, 就是舌头不大灵光。”

    “什么?”秦宁面色微怔。

    沈新没说话,摸着秦宁的脸, 缓缓低头,亲了上去,他熟练地撬开秦宁的牙关, 发起攻势。

    他的手指下滑,越过颈侧、胸膛、到了秦宁纤细又柔软的腰身,施力将人抬起,使二人之间愈发紧凑,再无间隙,换气的空档亲吻落在秦宁的脸颊、眼睛和颈侧。

    良久,沈新恋恋不舍地放开满脸通红,眼神有些迷离的秦宁,看了一会儿,声音暗哑道:“就是这样。”

    秦宁大口地喘气,眼神懵懂又纯然,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新的意思,他羞愤地叫了一声,“相公!”

    沈新仿佛没看见秦宁愤怒的表情,他长臂一伸,把人揽进怀里,笑了一声,“我在。”

    秦宁缓过力气,推了沈新一把,哼了一声便去柜子里摸出钱匣,开始了他常做的事情,数钱。

    独留沈新侧躺在床上,等着他的兄弟自然睡下,脸上扬起一抹苦笑,有些事情确实刻不容缓。

    过了一会儿,秦宁欢快的声音传了过来,“相公,你猜咱家现在有多少钱了?”

    沈新看着毫无所觉的阿宁,笑了笑,配合道:“两千五百两?”

    秦宁摇了摇头,坐到沈新旁边,附在他耳边说:“咱们家现在有整整三千两银子。”

    “这么多?”沈新面色惊讶,“阿宁好厉害。”

    秦宁抿了抿唇,面色赫然。

    朝阳初升,沈新一家在吃早饭,肉馅馄饨配白面饼子加上一碟子爽口的咸菜。

    沈新问:“阿宁,你铺子最近忙吗?”

    “不忙。”秦宁摇头道。

    “再招几个小厮吧,冯大青三个人我有点事情想让他们帮忙。”沈新说。

    秦宁未加思索,径直答应下来,“好,我等会去店里就把招人告示贴出来,不到三日就能把人招上来。”

    “慢慢来,还是得看人的品性。”沈新说。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科考了,等考完试或许可以去沿海的城池找找有没有去往海外的法子,再不济也能找到些海外的新鲜物件,就当旅游散心了。

    “好。”秦宁回。

    新的知府赵云明来了的第一件事便来了南江书院视察,他想要政绩,最好最快的法子便是明年的院试,今年的乡试能多出一些榜上有名的学子,也算他教化有功。

    前提是这些读书人有天赋,有才学。

    和林院长手谈一番后,顺其自然地提出要了解学院里学子的情况,林院长痛快地答应了。

    路上二人闲聊,赵云明问:“十月乡试林老先生可有看重学子?您觉得哪些学子有上榜的希望?”

    林非陌是理学派代表人物,赵云明是实学派王子仪的嫡亲弟子,二人虽然不相识,但也互有了解。

    “中举需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老夫不敢妄言。”林非陌慢悠悠的嗓音一停,“单论学识,今年乡试至少三名弟子可榜上有名。”

    “那真是南江之幸,南江书院有林老如定海神针,是南江之福啊。”赵云明朗声大笑,黑白的胡须随之颤动。

    “不过是尽我之责罢了。”林非陌微微一笑。

    本想打听打听柳侯爷的嫡次子柳无信的近况,又想到他如今归属于寒门一派,赵云明犹豫了一瞬,还是没问。

    “拜见知府大人。”授课夫子率先弯腰作揖,学子们紧随其后。

    看着一张张似乎求知若喝的脸,想到了他以前的书院生活,赵云明心里感叹,面色柔和不少,“都起来吧。”

    几人在堂前落座,室内一片寂静,赵云明继续问:“上次考试前三甲都是谁?走上前来。”

    “学生沈新。”

    “学生林斐济。”

    “学生杨竹青。”

    “参加知府大人。”

    三人穿着书生制袍,气质颇为不凡,赵云明眼里闪过一丝满意,看了一眼明显年轻的林斐济,偏头对林非陌说:“想必这位就是先生的爱子吧,果然是少年英才。”

    林非陌笑了笑,“不过有些小聪明冒进罢了。”

    林斐济面色平静,眼眸低垂。

    赵云明又依次问过沈新和杨竹青,最后跟学子们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语才离开。

    吃过午饭,几人聚在一起闲聊,杜浩元神秘兮兮地说:“据说知府大人的儿子要来我们书院读书了。”

    “大燕朝知府的任期至少五年,南江府也算山清水秀,每任知府无一不选择携家带口,咱们书院又是府城里首屈一指的读书生地,他儿子来读书不是很正常。”林斐济淡淡道。

    “你今日怎么了?”杜浩元眼里闪过一抹狐疑,“不但兴致不高,说话还牙尖嘴利的。”

    “我今年可能没办法参加乡试了。”林斐济苦涩一笑。

    沈新皱了皱眉问:“为什么?”

    参加乡试,也有可能考不上,即使考上举人,院试再等几年又何妨。

    “家里人说我年纪小,让我再等两年再考。”林斐济面色虽然平静,但声音里充斥着不甘心。

    林斐济没明说大家也知道这是院长不同意,几人瞬间没了声音。

    过了一会儿,杜浩元干巴巴地劝道:“可能是你家人舍不得你,不想你小小年纪就远行。”

    正值盛夏,午后的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洒在地面,形成明明暗暗的光点,沈新看着快要气成河豚的林斐济,劝道:“要不你再争取争取?若有幸过了乡试,过几年参加院试就是了。”

    杨竹青在一旁赞同地点点头,惜字如金道:“我同意。”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林斐济握了握拳,眼里闪过一抹坚毅,“你们说得对,我回去就跟父亲商量。”

    新知府到来的第五日,府衙便张贴了一系列的新政,首先便是调整了今年的赋税和商税,还免除了今年的徭役。

    眨眼便到了秦宁和赵花朝约定游玩的日子。

    杜浩元和林斐济也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沈新和扬竹青两家要出来游玩的事,嚷嚷着要来,两人若是不答应,他们就把这件事情跟其他人说。

    显而易见,最后的四人行变成了八人行,因为还有二毛和三毛两个小机灵鬼。

    出城的路上,三毛一直在秦宁耳边碎碎念道:“哥哥,你下次可不能把我忘了,我可是你可爱的三弟啊!”

    三毛瞄了一眼同款正危襟坐的沈新和二毛,用气声跟秦宁说:“哥哥,要是你觉得人多累赘,就单独带我好了,我虽然人小但还是能做很多事的。”

    几个月的时间,二毛和三毛个子长了一大截,已经到秦宁的腰身了。

    秦宁嘴角微弯,同样用气声和三毛说:“好,下次一定不忘了你。”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三毛笑的美滋滋的。

    秦宁心里为骗了一个小孩子而发虚,他偷偷瞄了一眼沈新,却不想视线被抓了个正着,看着沈新眼里的揶揄,不知为何有些恼怒。

    他眼珠一转,叹了一口气,“三毛,你大哥好像脸色不太好,你去看看他怎么了好不好?”

    沈新一家坐在杜浩元贡献的马车里,沈新和秦宁一人坐在一边,两个孩子紧随左右。

    “好。”三毛响亮地答道,挪到沈新旁边,开始碎碎念,目光关切。

    沈新轻笑一声,小兔子会亮爪子了。

    阳光明媚,微风吹过绿叶,带来阵阵清香和檀香,马车停在山脚,几人徒步上了普济寺,寺庙离山下不过百米,杜浩元也凭借自己爬了上来。

    “杜兄毅力变强了。”沈新看着气喘吁吁的杜浩元,玩味一笑。

    杜浩元喘着粗气,嘴里还在说:“这都是为了沈兄夫郎的手艺,我可是付出太多了。”

    秦宁偏头看了沈新一眼,微微一笑道:“今日定不让你白来。”

    今日野餐是为了给相公放松心情,自然要做些不一样的美食。

    “那我们要好好期待一下了。”林斐济眼神发亮,笑着说。

    正门高耸宏伟,普济寺三个字仿佛是镶了金边的金色,周边刻着精美的浮雕,钟声悠扬,从寺庙里传来的香气更浓郁了一些。

    几人说说笑笑,等杜浩元休息的差不多了才往里走,沈新犹豫了一下,秦宁察觉到了回头看他,眼神疑惑。

    沈新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跟着众人走进了普济寺。

    第107章

    穿过山门, 寺间景象映入眼帘,广场宽阔,石头堆砌的台阶蜿蜒向上, 中间摆着一尊镀金的香炉, 白烟缭绕, 比门外的香味强了百倍不止。

    几人谈话的声音骤然低了下去, 穿过天王殿,拿上香茗踏入大雄宝殿。

    大雄宝殿是一个寺庙的核心建筑,富丽堂皇自不必说,上首供奉着的神佛菩萨也是惟妙惟肖。

    殿前放置着两排淡黄色的, 稍显褪色的蒲团, 穿着袈裟的法师跪坐在前, 敲打着木鱼, 诵读经文,声音浑厚又庄严。

    望着这个场景, 沈新的内心似乎也平静不少,他把香插在香炉中, 跟着秦宁跪了下去。

    秦宁望着面含慈悲的满殿神佛,虔诚地叩首,许下了他的心愿。

    出了大殿,赵花朝熟门熟路地走到不远处的功德箱, 往里填写一大把碎银子, 秦宁跟着也往里添了些铜钱,铜钱落入箱内发出咚咚的脆响。

    看守功德箱的是个脸嫩的小沙弥

    , 他微微躬身,道了声佛号,“感谢诸位施主的慷慨捐赠, 愿佛祖保佑您。”

    林斐济虽然在南江府长大,但并没有来过普济寺,此时见什么都新鲜,和二毛三毛来回走动张望。

    “普济寺后山有个甘泉,泉眼里冒出来的水甘洌清甜,不如我们去那野餐?”杜浩元提议道。

    杨竹青微微颔首,“正有此意。”

    “行,那我和竹青兄先去山下取食物和餐具,你们先跟着杜兄他们去后山。”沈新把秦宁垂落的发丝挽到耳后,低声说。

    “好。”秦宁抿了抿唇。

    直到出了普济寺,沈新提着的心才彻底落回实处,还好,他没有任何变化,他回望了一眼普济寺。

    “沈兄,怎么了?”杨竹青见沈新回头,问。

    “没什么。”沈新面色如常。

    心想,以后还是少来这些地方吧,毕竟他的到来就不科学。

    后山清新,泉水潺潺,绿意盎然,东西虽然拿上来了,但时间还早,沈新等人打算在周围逛逛,看能不能找到些果子、野味和柴火。

    赵花朝有了身孕,不宜过度操劳,就和杜浩元,二毛和三毛呆在原地归置东西。

    “这里真的有野味吗?”林斐济手里拿着弓箭,眼神充满怀疑。

    他们可是走了一刻钟了,毛都没碰到。

    沈新把一根干柴放在竹筐里,“不一定能有,这东西得靠碰。”

    见林斐济眼神黯淡,秦宁连忙补充道:“如果我们能找到竹林,很大可能能找到竹鼠,烤了吃也很美味,竹筒还可以做竹筒饭。”

    除了沈新一家,其他人家境殷实,很少人吃过竹鼠,林斐济眼睛亮了亮,“是竹狸吗?”

    “是。”秦宁点了点头。

    几人忙里忙外捡好干柴和果子已经快中午了。

    回到泉边,赵花朝四人已经把吃食和物件都安放好了,林斐济迫不及待地跟杜浩元炫耀手里的竹鼠,“看我们抓到什么了?”

    “老鼠?”杜浩元不确定地问。

    “这是竹鼠,能吃的。”林斐济鄙视地看了一眼杜浩元,抬了抬下巴,“这你都不懂。”

    杜浩元:“……”

    赵花朝“噗嗤”一声笑了。

    秦宁打了个圆场,“刚刚在那边摘的野葡萄,已经洗好了,大家来尝尝。”

    “我来惹。”三毛一溜风似的跑到秦宁旁边,二毛紧随其后。

    沈新把干柴放在一边,烧烤架子搭好,木炭摆进凹槽中,点燃火石,待木炭烧的通红时,把秦宁串好的肉串放在架子上,撒上准备好的调料,不过一会儿烤串的香味便飘出老远。

    还在争执如何给竹鼠破腹的三人闻着味走了过来,齐齐围在沈新左右。

    杜浩元深深吸了一口气,问沈新:“这架势看上去好像炙肉,但可比炙肉香多了。”

    “这是烤肉。”沈新熟练地把手里的串子翻面,头也不抬地回道。

    一盏茶后,他把烤好的,冒着油花的肉串放在盘子里,递给秦宁:“阿宁,拿过去和杨兄夫郎一起吃。”

    看几个读书人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盘子,秦宁心里骄傲,挺直了背,“好。”

    “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沈新笑了笑,“再等一会儿,馒头片和素菜也烤好了。”

    林斐济仗着年纪小,直直奔着秦宁那堆人去了,拿起一串五花肉吃了起来,二毛和三毛更是吃的脸上都沾了油花。

    杜浩元眼巴巴地看了一会儿,回头问:“沈兄,我们呢?”

    杨竹青夫郎已经吃上了,他不好意思提,但此刻也紧盯着沈新。

    “看着学,自己烤。”沈新淡定地说。

    “真…真的吗?”杜浩元不可置信地问。

    看着眼前的人仿佛天塌了的表情,沈新勾了勾嘴角,“要相信自己的天分。”

    一口气烤了三盘,加起来六十七串,沈新才停手,这时的杜浩元已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从二毛三毛那得来了五串烤串,正珍惜地吃着。

    “你怎么不去吃?”沈新瞥了一眼站在下风口的杨竹青问。

    “我想学学如何做,等以后回家了可以做着吃。”杨竹青眼神不抬地回。

    见人眼睛被烟熏得通红还一动不动地盯着烧烤架,沈新嘴角微抽,无奈道:“站过来,你现在站下风口,烟全吹你脸上了。”

    杨竹青身躯微僵,默默移了脚步,站在了沈新的右侧,过了好一会儿,他语气幽幽地问:“你刚刚怎么不提醒我?”

    沈新脸色不变,还给手里的串翻了个面,“忘了。”

    “相公,热了吧。”秦宁拿手绢给沈新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竹筒递到他的嘴边,“喝口冰梨汁,刚拿出来的。”

    “知我者,阿宁也。”沈新低头喝了一大口,知道秦宁没有明说的话,他笑了笑,“等我烤完这盘就过去和你们一起吃,这里热,你先过去吧。”

    “好。”秦宁甜甜一笑。

    “沈兄和夫郎感情真好。”杨竹青幽幽地说。

    “那是自然。”沈新嘴角微勾,独留杨竹青若有所思,瞧了坐在那边吃的开心大笑的赵花朝一眼又一眼。

    沈新出声打断了他的沉思,说:“你先拿青菜试试吧,我先过去了。”

    希望这小子不会浪费很多肉。

    秦宁见沈新走过来,立马站起来招手,“相公,坐这里。”

    几人围坐在一块铺的平整的大石头旁,石头上放满了烤串、糕点、果汁还有果酒。

    “相公,这个好吃,你尝尝。”秦宁拿了一对鸡翅中递给沈新。

    “这可是宁哥儿特意给你留的。”赵花朝补充道。

    “弟夫郎对你可真好。”杜浩元笑眯眯地说,“沈兄夫夫的感情可真是羡煞旁人。”

    见秦宁害羞的脸都红了,沈新咬了一口肉,语气发凉道:“杜兄不去试试怎么烤制肉串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杜浩元讪讪一笑,“过一会儿再去,哈哈。”

    “大哥,我也想试试。”三毛举高了手,在一边跃跃欲试。

    他们在家也吃过几次烧烤串,但每次都轮不到他烤。

    “等你个头再高些吧。”沈新拒绝道。

    “好吧。”三毛眉头皱在一起,狠狠地咬了一口刷了蜂蜜的甜馒头片。

    等杨竹青过来,几人开了一坛秦宁带来的葡萄酒喝。

    “这葡萄酒果香浓郁,口感醇厚,好酒。”杜浩元再一次感叹,“弟夫郎手艺真好。”

    “沈兄真是好运气。”林斐济眼里全是羡慕。

    赵花朝打算偷偷尝一口杨竹青的酒,杨竹青默默把手扣在了杯子上。

    他拿手指戳了戳杨竹青的手背,半天也没戳动,瞪了杨竹青一眼,喝了一口早上带的白水。

    “我也没想到我有这样的好运气,能有这么好的夫郎。”沈新收回视线,看向脸颊微红的秦宁,笑了笑。

    秦宁强撑镇定道,“大家一起吃串喝果酒。”

    杜浩元眼睛一眯,语气难得认真:“说真的,烤串这种美食整个南江府都是独一份,若是把这门手艺拿出来做生意,得赚不少银子。”

    他继续说,“不管可以烤肉,烤菜,还可以烤海鲜,简称为万物皆可烤。”

    秦宁和沈新对视一眼,他说:“之前也想过开个吃食铺子,不过家里人手不足,就没把生意铺大,想着先稳点往前走。”

    赵花朝眼珠一转,“我们合伙做吧,我出人,你出手艺,钱一人一半,怎么样?”

    “好啊。”秦宁眼里亮晶晶的,他可听说朝哥儿家以前就是做生意的,肯定可以学到很多。

    杨竹青抬起的手就这么放了下来,他瞧着有些兴奋的赵花朝,想着之前花朝从没做成的生意,不由得捂了捂脸。

    沈新瞧见杨竹青的异常,却没问为什么,左右阿宁开心,不是什么大事。

    “我前几日又跟家里人说了想参加乡试,但他们还是不让。”林斐济脸颊酡红,声音先是愤怒而后苦涩。

    “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难道一个十四岁的举人丢人吗?还是我看上去不像个大人?”

    沈新沉默了一瞬,举起酒杯,“全在酒里了。”

    杜浩元和杨竹青紧随其后,“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秦宁、赵花朝和两小只喝了两口果汁。

    几人谈天说地,插科打诨,直至落日余晖散尽,面上带着疲色和酒气,这场秋游才结束,各自回家罢了。

    到了家,二毛抬头问沈新:“大哥,夫子说科举之路甚为艰难,中童生者百里挑一,中秀才者千里挑一,中举人者万中无一,斐济哥明明天资斐然,家境也优渥,为何他家人还是不让?”

    第108章

    “可能是他家里人有别的考量吧。”沈新摸了摸他的头, “今日累了一天了,早点洗漱休息吧。”

    “好的大哥。”三毛边打嗝边回话,还自己给自己拍了拍小胸脯。

    沈新洗完澡回屋, 见秦宁坐在桌边数银子, 没干的湿头发洇湿了一大片里衣, 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拿了一块干棉布, 走上前给秦宁擦头发,一边擦一边问:“不休息吗?”

    “数完就睡。”秦宁头也不抬,面色认真,手指青葱白嫩, 薄唇轻抿, 看不见一点粉嫩的唇肉。

    可能是真的醉了, 擦着擦着, 沈新忍不住离秦宁更近了一些,碰了碰秦宁的耳垂, 他的手也从秦宁的头发挪到了腰间,声音低沉带了些许诱惑:“阿宁, 明日再数钱吧,先上床休息好不好?”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秦宁的耳侧,他回望沈新,却见到一双幽深的仿佛把人吸进去的眼眸。

    二人目光相接不过一瞬, 秦宁便避开了沈新的视线, 不知为何心里忐忑了一下,他睫毛微微抖动, 小声说:“好。”

    “阿宁真好。”沈新轻笑一声,抱小孩似的把秦宁抱进怀里,秦宁轻呼一声, 连忙把胳膊放在沈新的肩上。

    沈新把人放上了床,却没松手。

    二人距离很近,近到眼里只剩彼此,呼吸可闻,沈新指腹一下一下摩擦着秦宁的脸侧,“阿宁,我好像醉了。”

    “那我去灶房煮碗醒酒汤。”秦宁眼眸低垂,手掌紧握,小声回道。

    “不想醒。”沈新低头,轻轻碰了碰秦宁的唇又离开,低声说,“想亲你。”

    “可…可以亲。”秦宁声音抖了一下,回的结结巴巴。

    沈新轻笑一声,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心情。

    密密麻麻的吻从秦宁的额间落在了眼角,鼻梁,鼻尖,唇角,唇瓣,脖颈和锁骨,又落回唇瓣。

    秦宁一一承受,偶尔瑟缩,只有受不了时才会发出轻哼声。

    沈新额头上的汗水像屋里正中央融化的冰块一样,一滴一滴落下,洇湿秦宁的里衣,落在秦宁的脖颈上。

    汗水滚烫,烫的秦宁的心尖忍不住颤了颤。

    沈新的手第一次碰到秦宁里衣领口的蝴蝶结系带,轻轻往下一带,系带就松了一半。

    秦宁心怦怦直跳,声音愈发娇软:“相公。”

    眼前的人面若桃花,好像只要自己拨弄两下便能盛开,毫不费力。

    沈新不再犹豫,深深吻上了秦宁的唇,邀人共享沉沦。

    趁人迷糊之际,他又把系带系了回去,大片春色被掩藏在雪白的里衣之下。

    沈新把脸埋在秦宁的脖颈,平复激动的心跳,他闷声道:“阿宁,给我煮完醒酒汤吧。”

    秦宁收回心里莫名的失落,吸了一口气,软声道:“好。”

    他伸手想推开半压在他身上的沈新,使了半天劲也没推动,他鼓了鼓脸,“相公,你起来呀,你好重呀,我推不动。”

    沈新耍了一下无赖,“温香软玉在怀,我一点不想起。”

    秦宁语气轻软,“那再抱一盏茶好不好?”

    “好。”沈新收紧双臂,静静听着二人相交的呼吸和心跳。

    翌日的早饭是清粥小菜,饭桌安静,只有筷子碰到瓷碗发出的清脆声,秦宁又给沈新盛了一碗白粥,开口道:“相公,铺子里的小二已经招好了。”

    “这么快?”沈新惊讶了一瞬。

    “南江府人多活少,咱们铺子开的条件优渥,好些人争着抢着要来,我差点挑花了眼。”秦宁回。

    沈新点点头,对冯大青三人说,“一会儿你们三个跟我走去书院,有事要交代你们。”

    “好。”冯大青三人齐齐应声。

    “那我和墨书一会儿送二毛和三毛。”秦宁接了一句。

    清晨城门口挤满了人,大多是周围山村进城农户,或在腰上挎着土篮子,或背上背着筐进城来赶集做买卖。

    出了城,周边瞬间安静下来,沈新边走边问冯大青三人:“你们可知道广安府?”

    “客人闲聊时听过几耳朵,说那里海运发达很是繁华,四季如春,还盛产各种果子。”冯大青回。

    沈新“嗯”了一声,继续说:“我想让你们去广安府一趟帮我找一样东西,你们可愿意?若是找不到,那就在那打探打探去往海外的船只路线。”

    大燕朝不像前朝那般禁海运,但也只有特定三个海口码头才能出海。

    一处在偏北的青州府,一处是离南江府相隔两个府城的广安府,还有一处在最西南边的福州府。

    冯大青和刘六对视一眼,出声道:“东家有所托,我们自当万死不辞,只不过广州府离的太远了,我们又是奴仆,擅自外出真的可以吗?”

    即使离得最近的广安府,从南江府走水路过去也要一个多月,他们之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南江府,真的能行吗?

    沈新抛出了诱饵,“只要你们愿意去,我与你们签订的死契即刻销毁,从此你们便是自由身了。”

    冯大青有些意动,如今到了南江府也算长了些见识,虽说沈新中了秀才,将来也可能入朝为官,但他们几个可是签了奴契的,就算沈新地位再高,他们也是奴才,更何况还得为以后考虑。

    “不止东家想找什么东西?”冯大青试探着问。

    看清三人的犹豫,沈新微微一笑,“等你们考虑好了再说也不迟,给你们三天时间,你们好好考虑考虑,若是选择去广安府帮我跑这一趟,这一路上的来回路费食宿我全包了。”

    他继续说:“若是能把东西给我带回来,我格外奖励每个人二十两。”

    “东家放心,我们会认真考虑的。”刘六笑得谄媚。

    如杜浩元所说,甲班真来了一位姓赵的新同窗,名为赵金沉,年纪看上去比沈新还要大上不少,和周围的一众学子比身形略显魁梧。

    午饭时,沈新、杜浩元、林斐济和杨竹青坐在一张饭桌上,等吃的差不多了,杜浩元看左右没人,神秘兮兮地说:“我打听到一些新来的同窗的事情,你们想不想听?”

    林斐济最为积极,他立马放下筷子应声道:“什么事什么事?快说快说。”

    沈新和杨竹青也闻声望去。

    杜浩元停了一会儿,把人胃口吊的足足的,第一句话便是一个重磅炸弹,他说:“赵金沉就是小说《曾寄春日》的作者。”

    “真的假的?”林斐济眼睛瞪大,语调拔高。

    杨竹青“嘶”了一声,平时里沉默寡言的他突然话多了起来,“果真吗?”

    “当然。”杜浩元语气肯定。

    沈新没听过这本书,见状连忙问:“这书写什么的?”

    第109章

    眼前的三人同时沉默了, 他们也没想到沈新竟然没看过《曾寄春日》。

    这本书讲的是一位小哥儿被退婚后拒绝长辈再议定的亲事,直面流言蜚语,投身经商, 生意越做越大, 与好几位优秀男人相识, 经过一系列爱恨纠葛, 最后认清了自己的真正所想,选择了自由无拘无束的日子。

    主角坚持不懈、追求自由的精神深受女子和小哥儿的追捧钟爱,是近几年大众最受欢迎的爱情小说。

    杜浩元简单和沈新讲了讲故事情节,沈新挑了挑眉, 难得的弘扬反叛精神的小说, 或许可以买一本回去给阿宁看, 也可以检验阿宁这些日子读书识字的成果。

    林斐济面色狐疑, “这么隐秘的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大燕朝读书人以科举入仕为正途,话本为下三流营生, 绝大多数读书人即使写出畅销的话本也不会出来自曝身份,以免将来入仕途留下把柄, 被人攻击玩物丧志,影响前途。

    杜浩元老神在在道,“你以为赵金沉为何来了我们书院而不在上京的国子监?他在上京亲口承认自己是《曾寄春日》作者陈芸金,引起好一片震动, 甚至还牵连了赵知府, 好几个言官上奏赵知府治家不严,教子不善。若不是有陆正清这个大靠山, 赵大人也不能顺顺利利外放到南江府。”

    林斐济犹豫了一下,问:“他为何要承认自己是陈芸金?这一承认岂不是把自己往后几十年的仕途都断送了。”

    杜浩元抬头再一次看了看四周,低声道:“这就不得不说赵知府内宅的二三事了。”

    “赵金沉是赵大人原配夫郎所生, 三年前赵大人原配夫郎病逝,二年前新妇进门,过年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据说那位新妇容不得人,才使老实本分的赵金沉发了怒。”

    众人噤声不语,沈新吃了好大一口瓜,心里觉得此人有七窍玲珑心,不相熟的怕是要被他憨厚的长相骗了。

    下午上完学院的课,沈新如往常一样提着烛火去竹林后方,专属于柳无信的藏书阁,却在藏书阁内见到了午饭八卦的本尊,赵金沉。

    沈新微微颔首示意,轻手轻脚放下灯盏,烛火昏暗,昏黄的孤本上字迹愈发模糊,沈新一目十行,把这些价值千金、甚至价值万金的书都记在了脑海里,看了半个时辰,直至天色完全暗了下去才往回走。

    临走前沈新回望一眼,赵金沉依然沉溺在书中世界,半个时辰头也没抬。

    夏日宵禁时间晚,沈新刚好在最后一刻钟赶上了城门关闭,匆匆往家赶。

    小院芳香扑鼻,阵阵凉风吹过,好不惬意,吃过饭,沈新循例检查二毛和三毛的功课,考较一番往日学问,除了三毛偶尔吭哧吭哧以外,他的心情很是平顺。

    他刚准备打热水洗澡,冯大青三人便找了过来,径直表明来意:“东家,我们决定去广安府。”

    沈新眼里惊讶,问:“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你们确定想好了?”

    “想好了。”冯大青回答的肯定。

    他继续问:“不知东家让我们找的是何物?”

    沈新想了一下,说:“我想让你们帮我找的东西名为乳胶,是从橡胶树上采集下来的,橡胶树生长于四季如春的地方,等我一会儿画张图细细描述。”

    “好。”刘六回。

    沈新继续说:“明日下午我早点回来去衙门办你们三个的路引文书,你们趁这个时间好好想想要带什么,和大家辞别一番,出发时间宜早不宜晚,便定在三日后吧。”

    秦宁帮忙收拾细软,阿谷和阿秀几人帮忙缝制衣裳和鞋子,又做了些糕点干粮,沈新给了三人一百五十两做盘缠。

    三日后的清晨,天空飘着细雨,空气微微湿润,四周被白雾笼罩,冯大青三人便被打包送上了码头,铺子里事情多,只有沈新和秦宁来送别。

    临行前,沈新把昨晚匆匆赶制好的本子塞进了冯大青手里,说:“这是我整理的外出必读的注意事项,只能帮到这了,一路上路途遥远,天高水远,万事小心,以性命为重。”

    这本子里包括了在城池如何选取住宿地点,如何警惕各类骗局,在野外如何生存,迷路了如何找到方向等等。

    冯大青感动的眼里冒水,按了按胸膛里好好保管的橡胶树图纸,大声说:“东家放心,我们定能不辱使命。”

    就连最为沉默寡言的冯七也面色通红,捏着纸伞的手指微微泛白。

    船只远去划出浪花,应和着细雨,秦宁偏头问:“相公,你真的相信他们会回来吗?万一他们一去不复返了,咱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了?”

    沈新和秦宁共持一把伞,沈新仗着袖袍宽大,攥住了秦宁的手,说:“他们若是不回来也是我看错了人,白忙活就白忙活了,总不能前怕狼后怕虎事情就不做了。”

    “若他们真不回来了,最为可惜的便是阿宁辛辛苦苦赚的一百五十两银子了。”沈新低笑一声。

    “才不可惜。”秦宁嘟囔了一句,忍不住问,“相公,那乳胶到底适合用途?”

    “乳胶有大用,这可是关乎你我以后得幸福生活的物件。” 沈新故作高深,见秦宁还想问,他话锋一转,“我得去书院了,快迟到了,先走了。”

    独留秦宁望着沈新匆匆的背影无奈一笑,撑着一柄暗黄色的纸伞回了铺子。

    还有不到两个月便是乡试,书院的课业肉眼可见地繁重起来,沈新回到家完成课业的时间越来越晚,连两小只的课业情况也没时间检查了。

    是夜,沈新洗完澡回屋,见秦宁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也没多想,径直躺上了床,把人捞了过来,打算睡觉。

    刚揽过来,秦宁的嗓音便在他的胸膛处响了起来,“相公,我们成亲已经一年了吧,要不过两天去问心堂找大夫把把脉,看下身体如何了,毕竟你最近也挺累的。”

    沈新唰的一下睁开眼睛,身体不自觉地僵硬了一瞬又恢复如常。

    他想起来了,之前不跟秦宁圆房找的借口就是他身体不好,一年之内不能同房,算算时间,确实一年了。

    可恶,阿宁的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他缓了缓神,决定坦白从宽,他实话实说道:“阿宁,我不想太早圆房。”

    “为什么?”

    秦宁的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他声音紧绷,面色好似在佯装若无其事,不过微红的眼圈暴露出他内心波动的事实,无数阴暗和不好的想法在他脑海里闪现。

    沈新亲了亲秦宁的嘴唇以示安抚,他说:“这里医疗环境和医疗水平都太低了,你我都年轻,如果我们没有任何措施就圆房,非常容易有娃娃,肚子里揣了娃娃还要生孩子。自古生孩子对女子和小哥儿来说就是一道生死关,我不想你出任何意外,也不想这个意外是由我亲手造成的。”

    沈新感受到秦宁略微放松的背部,细细闻了一下秦宁的头发,他轻声说:“比起…圆房甚至是有个孩子,我更希望我们两个能长长久久,相伴到老。”

    秦宁听到这,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他咬了咬唇,把脸埋进沈新的怀里,闷声道:“我也是。”

    过了一会儿,他把脸抬起来,顶着红的滴血的耳尖,用蚊子似的声音说:“我听说有动物的肠衣或是鱼鳔,洗干净了可以用…”

    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星光和忐忑。

    沈新轻笑一声,捂住了秦宁那双含羞带怯的眼睛,说:“我也想到了这个法子,但那些东西不太好用,让冯大青他们三个去广安府找原材料了。”

    “这件事我比你还急。” 沈新低声说,“阿宁。”

    秦宁把脸上的手扒开,咬了咬唇:“那你也得去问心堂把把脉,看看身体。”

    “好。”沈新回,心里极为自信,他身负异能,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的身体素质非常棒。

    连着三天都是连绵的阴雨,土地变得泥泞湿滑,上山的路格外不好走,秦宁给沈新准备了一双雨靴和一双短筒靴子,到了书院可以换上,干净又舒适。

    期间来福来了信件,里面的字体连写带画,秦宁连蒙带猜,读了整整一个时辰才弄明白信里写了什么,说了阿婆身体不错,又说铺子红火,最后还说了今年村里各家各户收成很好,最后还问沈新和秦宁在南江府的情况,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又希望沈新和秦宁一切安好。

    陈志瑞也来了一封信,先是问了沈新是否一切都好,最后说自己也要来南江书院读书了,希望到了南江府,有时间可以一聚。

    等两人都有空闲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沈新遵守和秦宁的约定,两人晚间来了问心堂问诊。堂内人不多,药香浓郁,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沈新。

    大夫胡子花白,苍老温暖的手搭在沈新的手上,闭目沉思了好一会儿,又看了沈新的五官,问了他的饮食休息。

    见大夫一直问,不说结果,站在一旁的秦宁面色倒是越来越紧张,忍不住开口:“大夫,请问我相公怎么样?”

    “身体健康的很,心跳尤其强壮有力。”大夫眼眸微微抬起。

    “谢谢大夫。”沈新站了起来,把秦宁按在座位上,“大夫,看看我夫郎身体如何?”

    大夫相同的一套流程走完后,见二人恩爱,语重心长道:“你这身子幼年亏损太过,虽说近些日子养的不错,但到底亏了底子,还是要多注意才是,不能劳累,也要多加休息,最好是能晚几年再要孩子,不然亏损太过,恐怕寿数难长。”

    第110章

    省城的大夫果然医术更为高深, 沈新面色严肃,他问:“大夫,可有法子弥补我夫郎身子的亏空?不拘银钱, 只要是对他身子好的。”

    大夫沉吟片刻, 说:“可以是可以, 但补药价格昂贵, 一剂药就要将近一两银子,你真的要?”

    “当然,只要方子有用。”沈新语气加重,不顾被秦宁往下拉的衣摆, 又问, “我听闻有一种法子为食补, 是通过一些相生的食物滋养身体, 不知大夫可有了解?”

    大夫点了点头,“这方面老夫建树不深, 只知道几个简单的食补方子,可一并送给你。”

    “多谢大夫。”沈新弯腰作揖, 不顾秦宁的眼色,他拎了一个疗程,十二包补药,扶着秦宁出了问心堂。

    “整整十二两, 就买了这点子补药?”秦宁的心都在滴血, 他不想说沈新的不是,躺在床上还在不断嘟囔。

    沈新尝试牵住了秦宁的手, 解释道:“只要你的身体康健,花多少银子都是值得的,生命无价。”

    他脑子里有不少食补方子, 以后每日让紫珍和平安按照方子做,最好再额外添个补汤,但这样的话他得想办法赚银子了。

    “说不过你。”秦宁嘀咕了一句,心里甜滋滋的。

    “阿宁,以后家里的活计就交给下面的人吧,若是人手不够,就再买几个奴仆。”沈新继续说。

    “可是我一点也不累。”秦宁语气略显急切,“这些活不多,我能做得完。”

    “不行。”语气过于生硬,刚说完沈新就后悔了,他又找补了一句,“你可以想点子,想方子,想铺子如何流转,别再做体力活了,好不好?”

    沈新嘴角勾起一抹完美的笑容,眼神温柔,鲜少的用上了美色。

    二人对视的下一秒,秦宁就收回了目光,他牵住了沈新的手,说:“好。”

    “别阳奉阴违啊。”沈新闷笑一声,“我可以会随时问人的。”

    “知道了。”秦宁瞪了瞪眼,“睡觉。”

    “晚安,阿宁。”沈新回。

    第二日一早,沈新便起来给秦宁熬补药,在没吃早饭之前,不顾秦宁被苦变形的脸,直直盯着他把药喝完,才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果干,又把家里人召集在一起。

    他说:“昨日大夫说阿宁身子虚弱,不宜劳累,往后家里的活计就指望大家了。”

    沈新继续说:“阿谷,你以后每日按照我给你的菜品买菜。”

    他选的都是常见的时令蔬菜,大多可以买到。

    “紫珍,你以后每日都按照我给你的方子做饭,再额外添个汤。”

    “阿秀,你以后每日早上负责给阿宁熬药,盯着他一滴不剩。”

    几个小哥儿和妇人齐齐应声。

    沈新继续说:“这几日大家先辛苦一些,过两日我和阿宁会再去买几个人回来。”

    “不辛苦不辛苦,就是再多一些活我们也做得来。”紫珍笑了笑。

    二毛和三毛早就跑到秦宁旁边,一左一右像门神守着他,听完全程后,二毛率先开口:“大哥,我和三弟以后也会监督哥哥的,不让他干重活。”

    “好孩子。”沈新满意地夸了一句。

    他到底不经常在家,能找几个帮手就找几个帮手。

    秦宁抱着胳膊坐在凳子上,恍恍惚惚地听着沈新的安排,他没想到自己不过是跟相公去了一趟药堂,不光花了整整十二两银子,肉眼可见以后会花的更多,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抬头看着沈新说:“我今日去找朝哥儿说铺子的事情总可以了吧。”

    “可以。”沈新痛快地答应下来。

    到时候问朝哥儿就能知道阿宁的情况了。

    “有一事忘了跟你说,竹青兄说他夫郎开铺子没赚过钱,一直都是赔本的状态,你看要不要把这个情况放在你的规划里。”沈新吃了口包子。

    “嗯嗯,朝哥儿跟我说了。”秦宁说,“我问了他之前关店的原因,也走访了几家食肆,有七成把握烧烤店能开成。”

    “而且能大获成功。”

    “行,心里有数就好。”

    沈新吃过饭,拿上背包匆匆赶往书院。

    和往常一样,吃过午饭,沈新几人围坐在广场闲聊天。

    沈新主动挑起话头,“我有几张食补药膳方子,不知道几位有没有兴趣买?”

    “食补?”杜浩元一脸嫌弃,“食补的菜品大多难吃的很,我不要我不要。”

    “补什么的?”杨竹青忍不住问。

    “补身体和对孕夫有益的食谱都有。”沈新回,“我手里食谱做出来的菜品可不难吃,若是几位感兴趣,三天后可一起来我家吃个晚饭。”

    林斐济对食补没什么兴趣,但对吃和蹭饭很感兴趣,他立刻就答应了。

    杜浩元和杨竹青紧随其后。

    “我也想去可以吗?”

    沈新背后传来赵金沉幽幽的声音。

    “当然可以。”沈新面色如常,回头回复。

    这都是他的储备钱粮,哪能轻易拒绝。

    下午上完课,沈新去了阁楼,还没进去就碰到了柳无信。

    沈新弯腰作揖,“见过夫子。”

    柳无信“嗯”了一声,继续问:“看到哪了?”

    “已看完大半。”沈新站直了身子,回。

    “这么快?”柳无信起了兴致,“那我可要考上一考。”

    “好。”沈新说。

    “《武书总要》第三回讲的是什么?”柳无信问。

    “讲的是德恩公以少胜多的战役,在前朝的平顶山一线,德恩公率领一千轻骑奇袭刘复秀率领的一万西青军,二进二出斩杀半数西青军,最后只剩三十余骑惨胜的事例。”

    柳无信揣起手,老神在在地问:“如果你是刘复秀,你会怎么做?”

    “学生不才,私以为擒贼先擒王,群龙无首,骑军自然溃败。”沈新低眉说。

    柳无信似乎起了兴致,又问:“若你是德恩公,你会怎么做?”

    沈新顿了顿,只说了一句:“擒贼先擒王。”

    柳无信哈哈一笑,没发表评价,转而说:“不打扰你看书了,我先走了。”

    偌大的阁楼,沈新只与影子相伴。

    三日过后,杜浩元三人如约而至,沈新一早就跟家里人说明白了,几人更是拿出了看家本领做了一桌子药膳食补。

    清蒸鲈鱼,黑豆炖猪蹄,黄芷党参炖鸡,枸杞炖瘦肉,红枣炖排骨,清炒荠菜,菠菜猪肝汤。

    飘香四溢,杜浩元咽了咽口水,“沈兄,你这厨娘手艺不错,看着卖相就知道今日来对了。”

    “人才济济啊,沈兄。”林斐济感叹道。

    赵金沉默默的坐了下来。

    “今日是药膳食补,不易吃酒,望诸位体谅。”沈新洒脱道。

    “体谅体谅。”杜浩元挪了挪屁股,用眼神示意沈新开饭。

    “开饭。”

    几人吃的肚满肠肥,杜浩元拍了拍砰砰作响的肚子,豪气道:“沈兄,这些方子卖了太可惜了,若是信得过我,不如我们合伙开个酒楼,专门卖食补药膳如何?”

    林斐济立刻接话道:“好啊,你个杜胖子,打的一手好算盘,若是和你合作了还不是任由你吃喝?”

    “你倒是满意了,我们几个可是什么都没有,岂不是白来了。”

    吃的时候他就在想,爹娘年纪大了,真是吃食补药膳的时候。

    “我也要了这些方子。”杨竹青也跟着说。

    沈新望着没说话的赵金沉,眼里闪过一抹幽深,他面上笑了笑:“不如我们一起合伙开个酒楼?我出方子,你们出人的出人,出钱的出钱,如何?”

    林斐济拍了拍白嫩的手掌,“这个法子好,我同意。”

    “我同意。”赵金沉突然说。

    “我也同意。”杨竹青不甘于后。

    好一会儿,杜浩元拿手指点了点桌子,“好啊你个沈新,是不是挖个坑等我往里跳,就等我开这个口呢?”

    沈新哈哈一笑:“也得杜兄同意才是。”

    “行,我同意。”杜浩元笑的像个狐狸,他不怀好意道,“那这个酒楼的分成,诸位如何打算?”

    “这个可以等明天商议。”沈新说,“今日天色已晚,我们要休息了。”

    见没坑到人,杜浩元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也好。”

    送走了几人,沈新回头,却感觉到一股热流从鼻子流了出来。

    秦宁见状赶忙拿了一块布巾过来,他面色焦急:“这是怎么了?”

    沈新头微微前倾,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捏紧鼻翼,瓮声瓮气道:“补多了。”

    秦宁:“……”

    有些好气,又有些好笑,他问:“那咱们的食补还要继续吗?”

    “继续。”沈新倔强道。

    看到这一幕,三毛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他用气音跟三毛说:“耶,今日又不用大哥给我们检查课业了。”

    沈新斜了要逃跑的二毛和三毛一眼,开口道:“二毛和三毛,跟我说说今天夫子都讲什么了?”

    两小只想逃出他的五指山,时间还早呢,他们也太嫩了。

    秦宁举着布巾,一刻钟后,这场双方都略显困难的问答才算结束。

    等二毛和三毛回屋,秦宁叹了口气,“相公,何苦来哉?”

    “我得让他们知道,他大哥永远是他大哥。”沈新哼了一声。

    秦宁抿了抿唇,不然笑声从嘴里泄出去,不过那双带着明晃晃笑意的眼神还是被沈新发现了。

    “你笑什么?”沈新搂住秦宁的腰身,开始挠痒。

    这场动静浩大的食补终结于一周后,家里人都开始流鼻血后,沈新痛定思痛,终于决定,从今日开始,食补改成一天一顿,但秦宁每顿的汤不变。

    阿谷眼见着二东家眼里的笑意消失不见,等会议结束,二东家急慌慌地起身拉着东家进了里屋,忍不住弯了弯唇。

    “我怎么还要吃?”秦宁双眼全是不可置信。

    食补不过十天,秦宁的脸变又白了一个度,脸颊也红润了不少,更显可爱。

    沈新忍不住上手掐了掐,“大夫都说了你身子不好,当然得好好补补。”

    “你看大家都流鼻血了,你还没有,说明你的身体还得补。”沈新语重心长道,“这是个细水流长的功夫,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