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柳飞虎被顶了回来, 面色有些难看,但一想到沈新是为了无信,他心里又不气了, “行了, 你回去吧, 三日后自会有人带你去找夫子, 但成不成还得看你的本事。”
“多谢侯爷,侯爷大气。”沈新面露感激道。
柳飞虎感觉这话不对,一时间又找不到哪不对,只得把人放走了。
忽略过程, 走侯府这一趟沈新还是满意的, 快中午了, 他得回家吃饭了。
今日秦宁亲手包饺子。
回家的路上沈新正好碰到往家赶的明长和明久, 三人一同往家走。
走到离家不远的小巷时,巷子里传来男人的逼问声和小孩子的痛哭求饶声。
“是不是你跟他们通风报信, 我大哥他们才被抓了,是不是你?”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
“我错了我错了,强子哥行行好,放过我吧。”
沈新不爱多管闲事,但巷子里明显是一个男人在殴打一个孩童, 这可不行。
而且这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啊, 他皱了皱眉,低声跟明久说:“你去找巡逻队。”
他和明长三两步走进小巷, 只听明长大喝一声。
“你在干什么?”
巷角堆积的白雪前,一个幼小的孩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另一个成年男子正准备伸脚往男孩身上踩, 他听到动静,抬头看向巷口,见到沈新时他面色一变,收回了脚,恶狠狠地留下一句。
“今天就先放过你了。”
强子作势要走。
这个人认识他,沈新给了明长一个眼神,明长会意,明长往前走了两步,他攥住强子的手腕,呵斥道:“平白无故打了人就想跑,你当我这双招子瞎了不成?”
男孩躺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脸色苍白,裸露在外的耳朵冻的发裂,身上的衣服也很破旧,瞧着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
“私人恩怨,和你无关,少管闲事。”强子甩开明长的手,继续往前走。
“什么私人恩怨让你殴打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明长踹向他的腿弯,趁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反擒住他的胳膊。
“放开我。”强子挣脱不开,无能怒吼也不用,他心里大恨。
咬了咬牙,强行挤出一抹笑来,“兄弟,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死咬着我不放,老话说得好,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明长不吭声,手上渐渐施加力气。
“还能站起来吗?”沈新走到男孩旁边蹲下身,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胳膊和腿。
没有错位,骨头也没问题。
小乐被灼热的温度烫的整个人都瑟缩一下,他目光躲闪,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来,感激道,“能,谢谢恩公。”
他那双充满冻疮、冻的僵硬红肿的手按在雪堆上,借力站了起来。
“你这里疼吗?”沈新朝小乐的胸膛隔空画了个圈。
“不疼。”小乐摇摇头,他自小挨打早挨出经验了,每次被打的时候死死护着脑袋和肚子,即使被打了也没什么大事。
犹豫了一下,小乐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新的脸问:“恩公,能不能不告官,放他一马。”
沈新挑了挑眉,“你确定?”
小乐轻抿了一下嘴唇,脑袋小幅度的点了一下。
沈新没问原因,从怀里掏出一块碎银子,约莫大半两,递了过去,“拿着给自己买点吃的和保暖布料吧。”
见人接过银子,沈新笑了一下继续说:“至于这个人,我是不能放的。“家中前两日遭了窃贼,还是个三人团伙,幸而护卫得力,其中两个已经被扭送到了官府,还差一个望风的逍遥在外。”
沈新瞥了一眼被迫跪在地上,还在不断挣扎的男人,嘴角轻轻勾起,“我想这个望风的贼今日也抓到了。”
小乐和强子的面色同时一变,心里同时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小乐虽然年纪小也有些小聪明,但一听要吃官司,本来面色发白的脸色更加苍白,身躯开始摇摇欲坠。
“你别怕。”沈新拍了一下小乐的肩膀,“冤有头债有主,巡查司只抓罪魁。”
明知道这小子有些猫腻,沈新也不想深究了。
“相公回来了。”秦宁正在看书,二毛三毛和古墨书在桌子边下五子棋。
饭桌上放着包好的几板生饺子,见沈新回来,阿谷阿秀几人动了起来,烧水的烧水,拿锅的拿锅,下饺子的下饺子。
“回来了。”沈新应声。
饺子皮薄馅大,热腾腾的堆放在圆盘里,沈新调好蘸料,沾了一个放进嘴里,朝秦宁竖了竖大拇指,“好吃。”
秦宁弯了弯眼睛。
三毛在一旁甜甜笑道:“哥哥包的饺子太好吃了,我能吃二十个呢。”
“我要吃二十一个。”二毛在一旁附和道。
可恶,哪都有这两个显眼包,沈新不动声色地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
饭后,明长和沈新秦宁说了今日所得消息,让他们对于上京城的各方面有了深一层的认识。
比如大燕朝北方边关最近不太平,大齐蠢蠢欲动,双方试探性的打了好几个来回,现在朝廷上分为以柳侯爷为主的主战派和以秦相爷为主的主和派,双方吵的不可开交。
再比如左相嫡子邓忠国和常远世子为了争夺春风楼的新一届花魁大打出手,最后常远世子输了,被成安郡王伺候了好一顿柳条鞭子。
大燕身处中原最为肥沃的地理位置,其中大齐、大夏、西凉分别盘踞在大燕的北方、东方和西方,他们都虎视眈眈的盯着大燕这块肥肉,就等着大燕虚弱的时候能咬上一口,可谓群狼环伺。
沈新听完消息,回屋又写了几篇有关战争论调的文章,直至太阳下山。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瑞王府后花园,梅花争奇斗艳地绽放,秦安安正在散步,王月婉在一旁小心地扶着,“走的慢些,如今肚子越发大了,你更得当心些。”
“阿娘放心,太医日日请脉,都说腹中胎儿身子强健,还有不到一个月就生产了,太医说更应该多走走,养养力气。”秦安安一下一下地摸着肚子,脸上一片柔和。
王月婉点头,继续说:“我瞧着你这怀相,肚子里的肯定是个小皇孙。”
“无论男孩女孩我都不介意,我只求他康健平安。”秦安安笑了笑,眼角都是和光暖阳。
王月婉满意地点了点头,眼见着安安日子过的顺遂,她这个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她的余光瞥到跟在后面木愣愣的,仿佛在发呆的秦华,王月婉压下心里突如其来的火气,没好气地问秦华,“走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说句话,你哥哥都快生产了你也不知道关心一下,呆了不成?”
被王月婉教训多次,秦华早就找到了应对之法,只见他嘴角扯出一抹笑来,低头乖乖认错道:“母亲教训的是,华儿知错了。”
王月婉一看见秦华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来气,秦安安见状连忙小声宽慰,打了圆场,又讲了个笑话逗的王月婉开怀大笑。
秦华此时没功夫羡慕和嫉妒秦安安,他僵硬的目光落在他娘的脸上,看的越久,他心里越慌。
他发现,除夕夜见的那个长得像秦宁的小哥儿,更像的是他母亲,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世间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陌生人吗?秦华不愿深想,可这两个人的脸不断在他脑海里闪现,逐渐重叠成一个人…
他手上的茶杯一抖,温热的茶水拉回了他的神思。
“哎呀。”一旁的墨雨赶紧拿了帕子擦了秦华手上的水渍,另一侧的云烟去衣箱里拿了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这两小哥儿都是母亲从府里挑的给他挑的陪嫁,自小生在相府,长在相府,最为忠心。
可这个忠心忠的到底是相府,而不是他秦华。
秦华低头看着给他穿衣服的两个人,心里暗暗做了决定,他得想办法找到那个小哥儿,亲自一探。
不出三日,柳侯爷果然兑现诺言,派了人来接沈新去了郊外一座山上。
下了车,侯爷已经在山脚等候多时了,沈新见了礼,两人边走边聊。
“你知道这次要见的人是谁吗?”柳侯爷理了理身上松松垮垮的外袍,问道。
沈新眸光微动,拱了拱手,“晚生不知。”
柳侯爷瞪了他一眼,“这次帮你引荐的是程尹川先生,他可是无信的启蒙恩师。”
管家在一旁适时补充道:“尹川先生三十岁得中进士,虽大器晚成,但先生不过五十五岁便官至首辅,短短五十五年就登阁拜相,还是当今圣上的老师,至今文昌阁里还挂着他的画像,程老先生可是十八张画像中唯一一个活着的人,个中份量不言而喻。”
二少爷好不容易开一次口,侯爷自然放在心上。
侯爷冷哼一声,“尹川先生要收一位弟子,你小子运气不错,赶上好时候了。”
沈新面露感激,“仰仗侯爷指点,晚生感激不尽。”
半山腰起了一座二进宅院,旁边竖着篱笆墙,依稀能见到往日养过家禽的痕迹。
屋内暖如春日,上首坐着一个耄耋老人,胡须花白,几人读书人围坐在他旁边。
柳侯爷和沈新落座后,尹川先生打趣道:“没想到收弟子的消息一出,柳侯爷竟然也带人来凑热闹了,怎么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不管柳飞虎僵硬的脸色,尹川先生面色慈祥道:“我柳飞虎再也不踏入东南斋半步。”
东南斋便是尹川先生的住所之名。
“不过是玩笑之语,尹川先生不要当真。”柳飞虎干巴一笑,“我今日来是跟先生引荐一位学生,此人名为沈新…”
“别看他年纪小不到二十,但已经是举人了,还是南江府的解元…”
沈新听着柳飞虎吹嘘他多么天资聪颖、多么天赋卓绝整整一刻钟,脸都差点笑僵了。
第122章
坐在右侧的杜明凌给柳飞虎递了一杯热茶, 才挽救了沈新这场无法逃脱的社会性死亡。
柳侯爷住了嘴,喝了一口茶,咂巴了两下, 一脸嫌弃道:“这什么茶?一点味都没有。”
尹川先生叹了一口气, 卖了卖惨, “人老了, 喝不了浓茶,不然睡不着觉。”
柳侯爷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面上缓和不少,“圣上赐了我十两龙团凤饼, 等会送你一半。”
“那就多谢了。”没给柳飞虎反应的时间, 尹川先生立刻应了下来。
见柳飞虎还想回嘴, 沈新连忙站起来, 弯腰作揖道:“尹川先生好,我叫沈新, 字子和,曾就读于南山书院, 柳无信柳夫子门下。”
尹川先生适时看向沈新,面容和蔼,“仲达最近还好吗?”
柳无信,字仲达。
“还好。”沈新回答的简略。
“坐上来。”尹川先生指了指对面, “与我手谈一局。”
程尹川的棋艺在整个上京都是数一数二的, 柳侯爷内心紧张了一下,也不知道沈新能不能应对。
二人边下棋边聊天, 大多是尹川问,沈新答,有问时局见解, 有问文章解读。
知道这是程尹川在考验自己,沈新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尽他所能回答问题。
屋里剩下的人都专心致志听着二人的谈话。
角落的银丝碳沉默地燃烧着,给屋子带来源源不断的暖意。
局终,沈新站起来施了一礼,“晚生承让。”
“后生可畏。”尹川先生站了起来,裹紧身上的裘衣,同样还了一礼。
这一礼敬的是棋逢对手。
尹川先生下了逐客令,“今日就到这吧,诸位饱读诗书,皆为出类拔萃之人,老夫还要多斟酌几日。”
和这些人寒暄过后,沈新独自回了家,吃完秦宁给他温的午饭,便把明长叫到厅前,打算问问今天他打听到了哪些消息。
他今日让明长去的是上京城数一数二的醉白楼,来往客人大多出身富贵出身,应该有不少货。
明长瞧了一眼沈新,又瞧了一眼秦宁,表情欲言又止。
沈新笑了一下,和秦宁对视一眼,问道:“怎么了?你说。”
明长憋了一上午的话终于能一吐而快,他有些兴奋,故意卖了个关子,“东家可知当今瑞王妃是何身份?”
前前后后打听好几日,也该打听到想要的消息了,沈新和秦宁对视一眼,假装不知地问:“他不是相府三郎君吗?”
“是也不是,瑞王妃是相府的三郎君不假,但他不是秦相爷亲生的孩子,他原是孤哥儿,五岁那年被秦相爷收养的。”
秦宁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明长的话还在继续。
“秦夫人因刚出生的孩子被偷了,整日郁郁寡欢,相爷便收养了瑞王妃,希望能减缓夫人的丧子之痛。”
“更奇的是,相爷被偷了十几年的小哥儿于前年找回来了,据说相爷一家对这个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孩子千百般宠爱,他成亲时的嫁妆仅次于瑞王妃,足足七十二担。”
“可知这个小哥儿夫家是什么人?”沈新问。
“是杜侍郎家的三公子,杜明凌,据说此人风姿卓越,文采斐然,三年前殿试的第五名,无论家世还是天赋都是一等一的,正是炙手可热的人物。”明长回道。
原来秦华旁边的人叫杜明凌,沈新暗自记了下来。
见秦宁愣神,沈新打发走了明长,牵着他的手回了主屋,默默等他回神。
“相公,你说我爹娘会不会还活着。”秦宁整个人窝在沈新怀里,好似这样就能获取足够的安全感。
沈新沉默了一下,如实说道:“他们还活着,阿宁已经猜到了是不是。”
“我没猜到。”秦宁把脸往沈新胸膛埋了埋,沈新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背部。
好半响见人还不出来,沈新不得不道出事实:“秦华被带去了相府,他现在的爹娘是你的血亲,那日你见到的公子是你大哥。”
秦宁身躯一僵,他默默把脸从沈新的怀里拿出来。
见眼前的人眼圈红了,眼泪从眼眶一点点下落,沈新轻叹一口气,抬手拭去秦宁的泪花,“别哭了,我心疼。”
“阿宁,你想不想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拿回你的…爹娘。”
沈新不想再以他的上帝眼光,以他读过的那本书来衡量秦宁应不应该认亲。
他想错了,他应该以秦宁的想法为先,他要做的是变得越来越强大,让秦宁无论进退都有路可走,有人可依。
秦宁用袖子擦了擦沈新胸膛被泪水沾湿的外衣,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声道:“不知道。”
他平复了一会儿心情,继续说:“如果他们真的像明长说的那么好的话,我想要。”
“好。”沈新贴了贴他的脸,暗戳戳地想,等他殿试考个状元,不比杜明凌那个第五名强多了。
秦宁认真道:“不过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还是要多看看。”
这人倒是不怀疑他能不能做到,老婆对他如此信任,沈新心里舒坦的不行,吻了一下秦宁的唇,“奖励。”
秦宁面色茫然地问:“什么奖励?”
“奖励你遇事冷静会思考,而且哭的很好看。”沈新回答的一本正经。
秦宁轻轻拍了沈新一下,跟挠痒痒一样,微嗔道:“不正经。”
沈新嗤笑一声,捏着秦宁的手指把玩,意有所指道:“更不正经的我还没做呢。”
又过三日,杜明凌来了,这人生的一副好相貌,任谁来了都得夸一句仪表堂堂。
沈新故作不识,打量完拱了拱手问:“请问兄台是?”
杜明凌放下手里的茶,薄唇微翘,“沈兄好,我是杜明凌,师承尹川夫子,今日是来恭喜沈兄的,夫子有意收你为弟子,不知沈兄意下如何?”
“承蒙垂青,沈新荣幸之至。”
杜明凌眼里的笑意更加明显,“三日后是吉日良辰,夫子定在那日行拜师礼,还请沈兄于巳时前抵达东南斋。”
“多谢杜兄。”沈新站起来,弯腰作揖道。
草长莺飞二月天,距离沈新拜师已经过去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他可谓是废寝忘食,夜以继日,笔耕不缀,不断地阅读文章和构思文章,竹纸都写了好几叠。
沈新可算是知道为何尹川先生座下弟子会试中榜者多了,从古至今,题海战术都是过梯良策。
熟不知另一边的尹川先生也在心里纳闷,他主张因材施教,每次招收新弟子都会先探出新弟子的天资、勤奋与欲望的上限,好进行下一步的教导。
没想到这一次却跌了个跟头,程尹川试了一个月还没试出来,他一度怀疑是不是他年纪大了,该推陈出新新的教学方式了。
明日放假,沈新终于得到片刻喘息,饱暖思□□,他洗漱完,确定身上都是皂角的清香,便洗了灯上炕搂住了秦宁。
北方冬日天冷,上京城的宅院都是炕床,往火道里烧柴火炕就会热。
被窝里暖洋洋的,秦宁身上的香气不断往他鼻子里钻,沈新低头在他脖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秦宁等了好久,迷迷糊糊的已经快睡着了,感到身边的动静,他习惯性的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置,声音软糯:“相公写完啦?睡觉吧。”
上京城天气干燥,对沈新来说,更是燥上加燥,阿宁已经十八了。
他是不是不用在做一个严守清规戒律的苦行僧了。
想到这,沈新喉结微动,低头吻向秦宁,声音带着诱哄:“阿宁,还记得那日我跟你说的,借你手一用吗?”
秦宁的思绪已经迷糊了,他努力的发出了“嗯”的一声。
二人本来就贴的紧密,秦宁的同意更像是打开水枪的开关,点燃火箭筒的助推器,沈新心里猛地收缩一下,眼睛在黑夜中冒出幽幽绿光。
他低头加深了这个吻,揽过像个面团似的秦宁,带着他的手逐渐往下,二人的手穿进绵软的里衣,直达目的地。
秦宁手掌一缩,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
沈新发出一声闷哼,此刻秦宁凑在沈新的颈侧,呼吸间都是对方的味道,他结巴了一下,“相…相公。”
沈新顿了一下,空着的右手抬起秦宁的下巴,又吻了上去,吻前低喃了一句:“阿宁。”
暗哑又充满欲念的声音让秦宁一下子软了腰身,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只能任由沈新为所以为。
沈新让他往上他就往上,让他往下他就往下。
沈新沉迷欲望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克制,因此结束的时候沈新衣襟大开凌乱的不行,而秦宁连里衣的系带都没乱,只是红唇微肿,眼里水光潋滟,勾心夺魄。
沈新移开目光,压制住内心诸多想法,心无杂念地给秦宁擦了手,又把角落的水盆端到炕边,“阿宁,洗洗手吧。”
上京冬日过于干燥,秦宁自小长在南方很不习惯,他每日都要在屋里放盆水增加湿度,如今倒是排上了用场。
秦宁两只通红的手心在水里更加明显,刚刚经历了那种很亲密的事情,他有些害羞,草草地洗了两下便拿了出来。
沈新把水盆放回角落,拿了绢帕又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秦宁的手。
他有些出神,按照他之前的设想,欲望这道口子不能开,开了就刹不住,要从源头堵住,他要做一个圣人君子。
现在。
去他妈的圣人君子。
他都不敢想象以前错过了多少快乐。
别问,问就是感觉自己错过了十个亿。
欲望被浅浅疏解,沈新心情爽朗不少,第二日起来,眼尾都是如沐春风的笑意。
另一边的秦华就没那么好过了,他要避过相府和杜府做事本就不易,更何况还是找一个只在除夕夜见过一面的陌生人。
经过了识人不清被搪塞、被坑骗、银子有去无回好几次后,秦华终于找对了路人,他痛快付了五百两银子。
到了约定日子,秦华来到接头点,声音压低问:“可打听出来了?”
第123章
微光会的成员遍布上京大街小巷,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上京城就没有他们探听不到的消息, 找不到的人。
对面的人简单地“嗯”了一声,
“那小哥儿春节前五日到的上京, 跟着他夫君一大家子十多个人乘顺风号商船在西平码头下的船, 最后租了东五区杏花巷137号宅院,日前…”
秦华打断了他未尽的话,着急地问:“我要的是他的身份来历,说这些无用的做什么。”
庆金银顿了一下, 继续说道:“小哥儿身处内宅不好探听, 不过他夫君的身份我们打听清楚了, 他的夫君叫沈新, 南江府人士,去岁中了乡试解元, 这次来上京是参加会试的,而且已经被程尹川先生收为弟子了。”
秦华的眼睛一瞬间瞪大, 呼吸急促:“望江县沈新?”
“是。”庆金银给出肯定的回答。
沈新?
南溪村的沈新?
如果真的是沈新,那他夫郎就一定是秦宁。
那个小哥竟然真是秦宁,而秦宁长的怎么会和他的母亲如此相像…
沈新那个穷酸童生竟然考上了举人?竟然还有银子来上京租房子参加会试。
竟然还被大儒收做了弟子…
凭什么?
秦华脑里诸多想法一一涌现,心里五味杂陈, 面容扭曲, 他强压下心底汹涌而来的愤怒与嫉妒,又问了一遍:“他们住在东五区杏花巷137号宅院?”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 秦华付了尾金转道去了东五区。
他要亲眼看看,那个小哥是不是秦宁。
时间刚巧,前两日邻居大娘给他送了一碟子年糕, 秦宁做了腌鱼给她送过来一些,二人正在有说有笑的聊天。
“我今日新做的腌鱼,您拿回去尝尝味道怎么样。”秦宁说。
邻居大娘接过罐子,一打开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闻着味就知道不错。”
秦宁浅笑道:“手艺粗陋,大娘不嫌弃就好,天冷,我就先回去了。”
秦华悬着的心终于死了,他果然没猜错,这人就是秦宁,只不过是脱胎换骨后的秦宁。
和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差距太大。
但是秦宁和母亲为何长的如此相像?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想到这些年村里爹娘对他的偏爱,秦华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难道…
秦宁才是相府的亲生孩子?
秦华避如蛇蝎似的,快速逃回了杜府。
“郎君,你去哪了?侯爵家的张娘子来了,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都在内厅接待呢,就等着你了。”墨雨面色焦急地走了过来。
秦华整理好心情,换了身衣服,急匆匆赶往内厅,和众人言笑起来,等张娘子走后,老夫人的脸立马垮了下去,“你今日怎么回事?我派丫鬟去请,你都推三阻四的,眼里还有我这个婆母没有?回去抄一遍礼训给我。”
礼训,是教导女子和小哥儿如何遵守传统道德规范和礼仪的著作,是东唐时期著名的女学者曹昭所著,一经问世,便成为各朝女子和哥儿的教育范本。
“是。”秦华低眉顺眼地回道。
回到院子,秦华想压下心里的火气,开始抄书,但越抄心里越愤怒,直到再一次写错了字,毁了一章后,他心里的嫉妒和不平达到了顶峰。
他才是父亲母亲亲生的孩子!
谁也抢不走。
秦华一袖子掀翻书桌上所有的物件,墨汁、毛笔、纸张散落一地。
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了门里门外侍从的注意,墨雨见状赶忙把小丫头都打发了出去,他和云烟收拾地上的狼藉。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墨雨声音压低,脸上满是不赞同,“传出去让老夫人知道了,以为郎君对她不满,岂不是遭了?”
云烟把东西收拢好,低声劝道:“郎君且忍一忍吧,等过两日回了相府,让大娘子给您撑腰。”
秦华低头不语,眼神幽暗看向木质地板,宛如雕塑。
有钱能使鬼推磨,他要让秦宁知道,有的人即使到了上京也得灰溜溜的滚回属于他的穷乡僻壤里。
距离会试没多少日子了,他得抓紧动手。
唯志就找到了两家风评不错的私塾,沈新从中选了一个离家近的,元宵节过后,二毛三毛就背着小书包踏上了新一轮学途。
上京的夫子更为严厉,同窗又大多自小启蒙,二毛和三毛本就半路开蒙,更是晚了一步,导致他们要花比别人多一倍的时间苦读,压力比以往大了不少,二人也肉眼可见的更为稳重。
念头通达后,沈新再一次和秦宁谈起了开铺子做生意之事,两人一拍即合,二月初就搞定了铺子选址和原材料供给问题。
上京地价贵,铺子租金更贵,商业区十字街周边的铺子租金一个月就要一二百两,还要年付,杂七杂八算下来家里的银子都得折进去。
几经转折,秦宁才找到了现在相对来说比较划算的铺子,位置和价钱还算他能接受的范围内。
二月初五,商业区东街三十号秦家糕点铺便开张了。
现在时节果子少有,但上京不缺羊奶和牛奶,铺子主推的便是各类奶茶和新式糕点。
尹川先生名满天下,坐下弟子众多,沈新依旧会带着店里的奶茶和面包去东南斋,见人就送,免费的招牌广告就这么打出去了。
“给你的师兄们都带了奶茶,那你夫子我呢?”尹川先生在一旁问。
同在屋内的除了沈新还有五个同门师兄,都是准备参加今年会试的举人。
“先生自然有,上好的梨子榨成汁做出来的梨汁,清甜润喉,您尝尝。”
尹川先生酷爱奶茶,但沈新怕老人家睡不着觉,只偶尔带一次奶茶。
尹川先生喝了一大口,装模作样道:“还行吧,比茉莉奶茶稍逊一筹。”
闲谈结束,程尹川便开始了今日授课,“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
杨竹青日前到了上京,安顿好后便来找沈新,二人一同去了聚贤楼吃饭,沈新请客。
酒菜未上,杨竹青率先拱手恭喜道:“几月不见,沈兄已然是尹川先生高徒了,恭喜恭喜。”
“不过是运气和巧合。”沈新谦虚的回答,又问,“家里一切可好?”
“挺好的,我夫郎已经平安生产了,但北方天气冷,他身子又虚,我想着让他先在南江好好养养,此次北行就没让他过来。”杨竹青严肃的脸罕见地笑了一下。
“恭喜杨兄要做父亲了。”沈新提起酒杯敬道,“不知嫂夫郎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男孩。”杨竹青又笑了一下,从怀里拿出一封信件递给沈新,“这是我夫郎给你夫郎写的信,你带回去交给他吧。”
“回去第一时间我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沈新点头。
二人又简单聊了聊各自近况,沈新还把最近写的一些文章题目分享给了杨竹青,二人互通了住址,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才各自散去。
到了家,秦宁正坐在大厅等着他,烛火摇曳,沈新把信递给秦宁,“杨兄他夫郎给你写的信。”
秦宁眼睛一亮,“朝哥儿生了?”
沈新点点头,“生了一个男孩。”
秦宁“嗯”了一声,迫不及待地上了楼,打算拆信。
铺子虽然红火,但家里人多,如今烧水做饭这类活计都不用沈新和秦宁做了。
沈新舒舒服服的泡了个热水澡,驱散了满身的困乏和酒味,上了楼,钻进了暖烘烘的被窝,开始这些日子每日必备的项目。
暖手。
沈新不贪多,每日只要一次,他得爱护阿宁的手,他求的是持之以恒,细水长流。
纵使经历多次,秦宁还是忍不住害羞,他小脸微红,耳朵红的几欲滴血,期期艾艾地问:“相公,你好了吗?”
“我手好酸。”
“快了。”沈新声音暗哑。
月色皎洁朦胧,掩盖一室荒唐旖旎。
又平安无事的过了几日,秦宁在铺子里盘完帐时天色都暗了,相公可能快到家了,他急匆匆地归置东西,和唯励,珠章往家赶。
到了上京,沈新格外注重秦宁的安危,出门必定派明长四人中的一人跟着。
见秦宁脚步急促,珠章在一旁忍不住劝道:“东家,慢点走,时间还早,想必大东家还没回来。”
“不过是今日阴云多,显得天色过暗了。”
秦宁“嗯”了一声,脚步不停,他想让相公回家时第一个看见他,“咱们走积云巷吧,那边近一点。”
积云巷可以从商业区直达居民区。
“东家,那条巷子晚上人少,咱们还是走大街吧。”唯励在一旁建议道。
秦宁摇头,“没多远,就走这条吧。”
巷子晚间人少,更显幽深安静,三人前后交错着往前走,走到一半,巷墙上方突然出现一大团黑影,唯励面色一变,“东家,小心。”
话音未落,四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就从巷墙上跳了下来,拦截几人的去路,目标直奔唯励身后的秦宁。
三人皆变了脸色。
珠章拔腿就往前跑,秦宁迅速向后跑,试图拉开和这些人的距离,想跑向人来了往的商业区。
唯励反应迅速,只身上前缠斗,但陌生男人手持木棍,双拳难敌四手,不过几息,就有一个男人挣脱了唯励,跑向秦宁。
感到身后的气息越来越近,秦宁回头看了一眼,咬了咬牙,他肯定是跑不过那个壮汉的。
秦宁停住脚步,转身抬手,快速瞄准了男人的身躯,好似做了千次万次般熟练,食指按向机括,黑色的箭矢如流光般瞬间射了出去。
第124章
几乎同一瞬间, 射出的袖箭深入男人腹部,鲜血涓涓而出,碰见冷风冒出丝丝白雾,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 立即跪倒在地, 痛苦呻吟。
狭窄的巷子骤然安静, 男人们的目光落在秦宁袖口上,似乎在判断他袖口里的是什么。
唯励喘着粗气,开裂的右拳头往下滴血,他死死盯着面前的三个人。
秦宁不敢放松, 他高举手臂, 和三个男人遥遥对峙, 袖箭只有两只, 用完一只少一只,但敌人还有三个…
没等他继续深想, 巷口传来一声尖叫,叫喊声紧随其后, “杀人啦,巷子里有人杀人了。”
为首的张狗面色一变,他打了一个手势,三个男人迅速动了起来, 其中两人死死抓住唯励, 另一个男人瞬间向秦宁奔去。
唯励挣脱束缚要去追,又被两人纠缠住, 他们发了狠劲,棍棍击打唯励的要害。
秦宁毫不迟疑,另一枚袖箭立即射出, 他没看结果,瞬间转身奋力向后跑去,冷风吹的铮铮作响,从秦宁的耳边呼啸而过,他心脏紧张的快要跳出胸膛。
沈新到家时发现秦宁还没回来,便去二毛三毛的屋子,检查了一会儿他们的课业文章,见三毛敢怒不敢言的憋屈表情,心里暗爽。
又闲晃了一会儿,见秦宁还没回来,沈新皱了皱眉,这么久了怎么阿宁还没回来?
沈新走向灶房,问:“今天店里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紫珍头也没抬,他正在熬秦宁每日喝的药膳养生汤。
“往常这个点东家应该已经回来了。”阿秀在一旁说了一句。
沈新心里莫名惴惴,他打算去巷口迎一迎,冷风萧萧,发出呜咽,他站在巷口便看到珠章一个人拼了命的往家的方向跑。
他心头一突,铁定是出事了,他快步跑过去问:“阿宁呢?”
“东家…在”珠章跑的上气不接下气,额头满是汗水,说话也断断续续,“…积云巷。”
“你回去叫明长和唯志速来。”
沈新面色一变,从地上抓起一把冰凉刺骨的石块,留下这句话便一阵风似往积云巷跑去。
到了巷里,他正好看见一个壮汉拿着手里的木棍朝秦宁头部打去,唯励在和一个男人在打斗,旁边还或坐或卧的两个不知生死的男人。
沈新呲牙欲裂,掌心一块石子弹射而出,打断了男人手中的木棍。
张狗看着木棍的缺口愣了愣神,沈新速度奇快,趁着人没反应过来,他借着巷墙凸起的墙面,飞过去一脚把人踹出去老远。
张狗整个人撞上墙面,弹了两下,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昏死过去滑倒在地。
沈新抓着秦宁的肩膀,把人转了个圈,轻声问:“身上可有哪里疼?”
见到沈新,秦宁的眼泪刷的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哽咽道:“不疼,他们没碰到我。”
与唯励打斗的男人见势不对,转身想跑却被唯励死死抱住,沈新余光瞥到,径直上前,给了男人面门一拳,男人没了挣扎的力气,昏死过去软软倒在地上。
“你怎么样?还能走吗?”沈新看向唯励。
“没事,都是小伤。”唯励摇摇头。
若不是大东家一路上对他们的严格训练,他刚才也不会一拖四坚持那么久,还没受多少伤。
冰冷的血腥铁锈味在巷子里弥漫,沈新看着地上没什么动静的四人,在心里想好了这些人的死法后,他淡淡道:“先回去。”
“刚刚有人在巷口看见了我们打斗,应该已经报官了。”秦宁摇摇头,“咱们在这里等等吧。”
沈新握了一下秦宁冰凉的双手,心中一顿,又上去一人给了一脚,确保人以后都是瘸子后,他对匆匆赶来的明长说:“这人是你来打伤的,你俩在这里等着官兵来。”
“我先带他们回去,处理伤口。”
明长嘴角一抽,面色沉稳道:“明白。”
见人面色疲惫,沈新偏头问秦宁,“还能走吗?”
秦宁摇了摇头,刚刚没什么感觉,反应过来起了后怕之心现在腿软了,靠沈新撑着才能不动。
“上来,我背你回家。”沈新拍了拍肩膀。
秦宁强忍着羞意迅速搂住了沈新的脖颈,伴随着唯励沉重的呼吸声,三人往回走,积云巷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二毛三毛一得到消息便早早的站在宅院门口等着,冻的发抖也一直不肯离开,眼睛一直盯着大门,仿佛要把门戳出一个洞来。
路上,沈新简单了解了事情经过,到了家,二毛三毛第一时间跑过来查看秦宁的情况。
“哥哥。”二毛踮起脚尖往上看。
见到众人灼灼的目光,秦宁急忙从沈新背上下来,“我没事。”
三毛一直没出声,见到唯励身上带血的伤口后,他握了握小拳头,从今天开始他要认真练功夫,他要保护哥哥,不只是从嘴上说说而已。
沈新本想着等他们吃过饭缓一缓再开口问刚才发生的事情,巡查司的人却先到了。
“巡查司办案,速速开门。”
一列五人鱼贯而入,为首的男人身披黑袍,浓眉直立,嘴角紧绷,“我是巡查队队长赵子武,刚刚在积云巷的人跟我去巡检司一趟,配合调查。”
沈新是举人,见七品官以下都免跪,他行了个书生礼,说道:“大人好,刚刚受到袭击的人是我夫郎和我家仆从,我夫郎突遭此等恶事,受惊高热不止,唯励经历一场恶战,身体遭受不小的伤害,也不易挪动,去巡检司恐有不便,如若大人不弃,在这里问话可好?”
“可。”赵子武微微颔首,几人顺势在大厅坐下。
唯励两只胳膊和腿上都包了白布,瞧着凄惨不已,赵子武沉默了一下,照例询问道:
“歹徒几人?在哪里袭击的你们?你们如何反击?袖箭何处所得?”
赵子武问的详细,唯励回答的详尽,只是把到那的沈新改成了明长。
一刻钟后,赵子武问完了话要走,沈新问道:“不知此案何时会有结果?那四个贼人会如何惩处?”
“案件清楚,按照以往来说,一个月内就会给这四人判罪。”赵子武认真回道。
“多谢大人。”沈新弯腰一揖。
处理完外部事情,就要处理内部了,洗完漱回了屋子,沈新把秦宁从被窝里挖出来,问:“为什么走积云巷?”
他之前和秦宁说过多次,上京不比南江,一定要谨慎行事注意安全。
秦宁心虚的低下头,他咬了咬唇。“我想快点回家。”
“回家重要安全重要?”沈新瞪了瞪眼。
秦宁磨磨蹭蹭地回答,声音比蚊子声大不了多少,“安全重要。”
沈新哼了一声,把秦宁打横放在膝前,给了秦宁圆鼓鼓的屁股一巴掌,手没忍住揉了一下。
秦宁瞪圆了眼,他下意识的捂住后面,面容羞愤道:“相公!”
怎么…怎么能打他那里呢。
“这是惩罚。”沈新不为所动。
“不要。”秦宁把头埋进被子里装鸵鸟,小声拒绝。
沈新单手攥住他两只细白的手腕,轻轻上移,又拍了秦宁好几下,才意犹未尽的结束了这场惩罚。
把秦宁翻了过来,才发现这人眼圈通红,竟然哭了,沈新慌了一下,“阿宁,怎么哭了?是打痛你了吗?”
他收着力呢。
秦宁不说话,眼含泪水,委屈巴巴地看着沈新,“你打我。”
可怜又可爱,沈新心都快化了,他连忙软了态度,滑跪的痛快:“阿宁,我错了。”
他瞧着秦宁的脸色,斟酌地问道:“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蒙混过关,耶。秦宁抬起小脸,矜持道:“算了,这次就先原谅你。”
“那我得好好感谢感谢夫郎。”
沈新笑了一下,抱着秦宁躺进了被子里。
北十区一处杂乱隐蔽的宅院。
秦华一脸愤怒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眼神像是要活剐了他,“事情怎么没成?”
黑手帮不是上京最大的地下交易帮派吗?怎么这点事情都搞不定。
男人蒙着黑色的布巾让人看不清脸,他解释道:“我们低估了那个男人的实力,没想到他家仆人的功夫那么厉害,一打四也不落下风,这才失手了。”
“这次生意我们也亏的狠,折进去四个兄弟呢,那可是我们帮里数一数二的精英。”男人连连叫苦。
秦华面容扭曲,胸口起伏不定,压低声音呵斥道:“当初跟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万无一失,让他有来无回,结果呢?”
“废物,一群废物。”
黑衣男人没再说话,任由秦华发泄情绪。
秦华深吸一口气,“我不管,白花花的银子你们收的痛快,事情也得给我干干脆脆地办完,若是办不成,你们也别想在上京城混了。”
听出秦华口中明晃晃的威胁之意,南伯渊眯了眯眼,冷笑道:“郎君这是在威胁我吗?”
一个小哥儿,独身到他这,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秦华昂起头,像只战斗的公鸡,语气不屑道:“威胁你又如何?想动我,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够不够格。”
南伯渊一声冷笑,在秦华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单手掐住他的脖子,残忍一笑:“我动了你,又怎样?”
秦华面色逐渐惊恐,双手连连拍打抓挠南伯渊的胳膊,但那都如蜉蝣撼树,一点作用没有。
他的脸越来越苍白,视线模糊,四肢变得无力,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整个人开始绝望和后悔。
后悔为何独自来见一个亡命之徒。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年久失修的门嘎吱一下开了。
有人来了。
第125章
南伯渊面色一变, 放开秦华,反应迅速破开靠北的窗户跳走了。
秦华瘫软倒下,顾不得地面脏污, 手捂着脖子, 呼吸急促, 撕心裂肺地咳了起来。
“抓住他。”杜明凌的声音在破败的小院响起。
秦华回头满眼泪光, 惶惶然看向门口,虽然视线模糊,但他对这道声音和青松挺拔的身影都很熟悉。
那是他夫君,杜明凌。
夫君知道了, 恐惧、愤怒、震惊、疼痛、茫然多种情绪交织之下, 秦华终是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杜明凌快步上前, 把人抱了起来, 表情晦涩不明。
“公子,人跑的太快, 这边巷道复杂,小人身手不济, 让他逃了。”安虎站在门口弯腰禀告。
今日暗访,他只带了贴身侍从安虎一人,只能先放男人跑了。
杜明凌“嗯”了一声,抱起秦华往门口走, 临上马车之前, 嘱咐道:“今日所见所闻,一个字都不准透漏出去。”
“小的明白。”安虎应承道, 翻身跳上了马车。
车里小窗边厚重的帘幔轻轻晃动,秦华被斜进来的阳光刺醒了,他一睁眼看见的便是近在咫尺的杜明凌, 他硬着头皮叫了一声:“夫君。”
声音异常嘶哑。
“嗯。”杜明凌面无表情,“既然醒了就坐好,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清楚。”
“比如你为什么独身一人去北区,为什么独身一人见外男?还给了他整整三千两的银子。”
秦华不自觉地揪起袖子,心慌意乱,大脑疯狂运转,突然间秦华灵光一现,急忙说道:“我想让他帮我赶一个人出上京,又不想这件事让主君知道,才出此下策。”
杜明凌的视线落在秦华的眼睛上,目光沉沉道:“为什么?赶走谁?”
秦华咬了咬唇,低声道:“我自小在别人家长大,过的小心翼翼,还时不时受到虐待殴打…后来回了相府才知道人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他眼眸低垂,“除夕那日我看到了那家人亲生的小哥儿,往日他对我做的种种涌上心头,一时间愤恨难平,才想了这个主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夫君。”
秦华眼眶含泪一脸诚恳地看着杜明凌,哽咽道:“夫君,你相信我。”
“那个小哥儿是谁?”杜明凌继续问。
秦华顿了一下,回道:“是你同门师弟沈新的夫郎。”
“那个男人是谁?”杜明凌继续问。
秦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黑手帮的人。”
杜明凌的眸光垂落在秦华脖子上红肿的指印痕迹,动了动唇,“这件事到此为止,往日种种犹如过眼云烟,你现在是我夫郎,是秦相府的五郎君,日后荣华富贵身加诰命都不会缺的,不要和他们计较,以免坏了名声。”
前日秦华从外面回来,他问话时就感觉有些不对,没想到一个深闺小哥儿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他还真是,小瞧他了。
“这几日安心呆在屋里吧,对外说偶染风寒,身子不适,不然你脖子上的伤不好解释。”
秦华提着的心放了回去,暗松了一口气,连忙点头答应。
把秦华送回潇湘苑内,杜明凌交代安虎:“务必找到刚才那个男人,生死不论。”
“派得力的人去查查沈新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再去找黑手帮的人,让他们把嘴巴闭严了。”
秦华做事粗糙,他若不扫尾,不知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安虎一怔,没多问便去办了此事,他行动迅速,刚过午饭时间,杜明凌就得到了答案。
“公子,昨夜沈公子内夫郎在积云巷受到了四个歹徒袭击,但沈家奴仆身手功夫厉害,一打四也没落下风,沈公子夫郎安然无恙。”安虎说。
杜明凌“嗯”了一声,又问:“其他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男人还没抓到。”安虎迟疑了一下,又补救道:“不过已经敲打过黑手帮的人,他们保证会把嘴巴闭紧。”
“尽快。”杜明凌命令道。
沈新让明长连着多日打探消息在此刻派上了用场,上京城上至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下至三教九流,民间帮派,他都有了了解。
距离会试只剩下半个多月,他得在会试之前把事情查清楚,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这人既然冲着秦宁来的,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但不太聪明,不懂斩草除根的道理,想到除夕夜那日见到的秦华。
沈新心中有了答猜测,如今只需再验证一番,查起来自然事半功倍。
他先是通过巡检司的人得到了这四人的住址,又让明长和明久去实地走访调查,了解到了他们平日的行踪,接触过的人,又从小乐那里得知这四人是黑手帮的成员。
调查四人过往就花了五日功夫,沈新白日里要去东南斋学习,只有晚间才有空闲,若不是有小乐这个本地灵,进度更的慢上加慢。
黑手帮,是汴京一个比较大的帮派,里面大多酒色之徒,专门从事黑色交易,只要给的银子够多,杀人越货无一不行。
二月二十日白天,沈新让明久去了北商业区的零记当铺,看看能不能找到黑手帮的老巢或其他有用的信息。
零记当铺地处偏僻,明面上是家普普通通的当铺,实际上当铺就是为黑手帮非法勾当做掩饰。
当天夜深人静,沈新悄然起身,乔装蒙面,独自一人前往了零记当铺店小二卫常青的住处。
北居民区七区石榈巷五十六号。
根据明长所说,所有和黑手帮做交易的人都由卫常青过一遍手,所以这个人了解的信息只多不少,还是个单身汉,更加方便沈新动手。
上京城没有宵禁,但沈新出来的晚,已过子时,街上行人寥寥,他又专门往僻静的巷子里走,一路上只有冷风作伴,没碰见一个活人。
沈新悄无声息地进了卫常青的院子,院子不大,主屋也只有一间,他打量一圈后,轻手轻脚地撬开了房门。
卫常青四仰八叉地躺在热炕上,呼噜声打的震天响,一脸安详,对即将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沈新拿出准备好的破布条,塞满了卫常青的嘴巴,又单手卸了他的下巴。
“呜呜。”
“呜呜。”
卫常青醒了。
沈新手持匕首抵住他的颈动脉,威胁道:“你若保证不叫并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把你下巴安回去还饶你一命。”
卫常青刚醒时见炕边的男人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脸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他努力好一会儿才听明白男人的话,忙不迭的点头答应。
还使劲眨着眼睛。
下巴被安回去,沈新见卫常青老实的不出声,又把他嘴里的破布片拿了出去。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破布拿出去的瞬间,卫常青便开始小声求饶,一脸真诚。
沈新手持匕首在他的脖子处晃荡,问:“近些日子黑手帮做了哪些杀人越货的生意,说来我听听。”
卫常青如释重负道,“您还真是问对人了,前几日有个小哥儿来买凶杀人,杀的是一个书生的夫郎,我们还折了四个人进去,真是亏大了。”
“那客人很是豪气,一出手就是三千两银子呢。”
沈新又问:“那个人叫什么长什么样子?”
卫常青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才回:“名字不知道,不过长相我倒是有些印象,肤色很白,眼睛是圆的,瞧着年岁不大的样子。”
沈新眯了眯眼,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人吐的太干脆了些,好像就等着人来问一样。
他盯了卫常青好半响,轻笑一声,“你倒是识时务。”
卫常青谄媚一笑,“我的小命都握在您手上,我自然得识时务一些。”
沈新拿匕首拍了拍卫常青的脸,问:“和那个客人接头谈生意的人在哪?”
“我不知道。”卫常青摇了摇头。
“你会不知道?”沈新微微用力,匕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我真的不知道。”卫常青动都不敢动,微微移动眼珠,“真的,他白日里和客人见面后不见了,也没回家。”
“他叫什么?住在哪?长什么样子?”沈新继续问。
卫常青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道:“他叫南伯渊,就住在这条巷子的七十八号,三十多岁,蓄着胡子…”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沈新收回匕首,“若有一句不实,我自回来找你。”
说完,转身离去。
卫常青被沈新眼里的杀意镇住了,等人走后好半天才回神,他深深吐了一口气。
按照老大说的做果然是对的,他暂时活下来了,脑子里却闪现出白日里老大跟他说的话。
“若不是你们贪念太多,也不会有这桩祸事,我一早就告诫过你们,王公贵族,达官显贵这样的人家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我们黑手帮不过是下三流,底层混日子的流氓,一个个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熟不知人家随便抬抬手,我们整个帮会就全完了。”
“老大,那南伯渊怎么办?”卫常青问。
“人各有命,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卫常青还记得老大说这话时,眼里的痛心和遗憾。
卫常青记得当时的他还有些不服气,经过这遭,他再也生不起任何小心思了。
漆黑的积云巷,南伯渊喘着粗气,捂着流血的右手掌,心中恨恨不已,他不过是掐了那个小哥儿一下,有什么了不得的,那人竟然派了五六个人抓他。
好在他技高一筹,熟知上京城大街小巷,才能侥幸逃过一劫。
俗话说的好,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蠢才肯定想不到他会来积云巷,南伯渊不由得得意一笑。
转念又陷入一阵茫然,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回家,也不能去帮里,不然可能给其他人带来麻烦,那他还能去哪…
就在他迷茫之际,巷口骤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第126章
沈新逛完南伯渊空无一人的家便往回走, 刚进积云巷就见一个男人靠坐在墙边,空气中还飘散着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走的更近了些,沈新觉得这人长的很眼熟, 他忍不住上前想确定一下这股熟悉感从哪里来, 他问:“兄台, 需要帮助吗?”
夜色混沉, 看不清是谁,南伯渊不耐烦地回道:“滚。”
是了,有点像是卫常青描述的男人,沈新试探性地叫道:“南伯渊?”
“嗯。”南伯渊下意识地回道, 说完立马反应过来不对, 面色一变起身要跑。
众里寻他千百度, 得来全不费功夫, 沈新笑了一下,掐住男人的脖子, 把人拖了回来,施加力道问:“黑手帮南伯渊?就是你派人杀我夫郎?”
南伯渊面色涨红, 双手不断掐着脖子,破碎的“嗬”“嗬”声从他嘴中传出,他疯狂恳求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嗓子里艰难吐出这句话, “我知道是谁要杀了你夫郎。”
杀了这人也没什么用处, 还得找地埋尸,不如留个活口带回去, 说不定以后会有用到的地方,沈新眼里闪过一抹嫌弃,松开了手, 抓着他的胳膊问,“他是谁?”
若不是华郎君,他也不会落到今天这般境遇,南伯渊心里大恨,杵着墙连连咳嗽,低垂下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鹜,声音嘶哑道:“那个客人名为华清,是个小哥儿,可能名字不是真的,但我记得他的样子,只要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来。”
沈新挑了一下眉,没说话,南伯渊咬了咬牙,继续说道:“而且我曾经偷偷跟踪过他,我眼睁睁看着他进了朱雀西街的杜府,他定然与杜府有莫大的关系,这人既然买凶,自然与公子家有往来,公子细想想就知道是谁了。”
朱雀西街住的都是当朝大员,官职起码四品以上。
没想到这人吐的比卫常青还快,沈新心中玩味。
杜府,秦华,他果然没想错。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见沈新沉默,南伯渊面色愈发恳切道:“只求公子收留。”
“行。”沈新笑了笑,人捏在手里总比放在外面好。
二人各怀鬼胎,向沈家宅院而去。
沈新体热,身上都是暖烘烘的,如今天气寒冷,秦宁习惯了每日抱着他睡觉,后半夜,他在梦中一直睡的不安稳,总感觉哪里不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摸向旁边,只摸到一片冰凉。
他立刻就清醒了,坐起来穿好外衣掌了灯,等了两刻钟,沈新还没回来。
秦宁有些坐不住了,吹了灯在大厅里来回走动,心想,相公到底去哪了…
等沈新到家时,见到秦宁幽幽的目光心里发虚,他摸了摸鼻子,打昏了一边的南伯渊,连忙表态道:“我知道是谁要袭击你了。”
“谁?”秦宁眉心微动,被转移了注意力。
沈新斩钉截铁地回答道:“秦华。”
“他知道了。”秦宁回的肯定,转而问,“这个人是谁?”
“他就是黑手帮和秦华接头的人。”沈新回,“不过看他这东躲西藏的样子,过的也不好,不然也不会要我收留他。”
也不知道为何南伯渊成了黑手帮的弃子,他自认还没有那么大的能量,秦华也不行,看来还有其他人参与进来…
秦宁拂过沈新微微蹙起的眉头,“相公不要想了早点休息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会试,其他的事情都往后放一放。”
沈新牵住秦宁的手,“好,我们一起回去吧。”
独留孤零零的南伯渊昏死在冰冷的地上。
靴子在木质梯面上发出叮咚的响声,秦宁忍不住偏头,“相公,你下次出去得跟我说一声,我晚上醒来身边没人会害怕。”
“好。”沈新捂了捂秦宁有些发凉的小脸,低声道,“是不是冷了?要不要做些热乎的事?”
“不要。”秦宁瞪了沈新一眼。
快要会试了,秦宁以沈新要专心致志、养精蓄锐为由,彻底断了沈新每日晚间的快乐。
他心里遗憾地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冯大青三人到了哪里了,找没找到橡树。
睡前,沈新照例要吻一下秦宁的唇却被秦宁躲了过去,他说:“你大半夜出门,还不和我说,我要惩罚你今日不准亲我。”
“好吧。”沈新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抱着秦宁缓缓睡去。
秦宁在沈新怀里好一会儿都没睡着,最后小心翼翼地撑起上身,扬起小脸,吻了沈新一下,才心满意足地睡觉。
弗朗州怀特岛一处大型耕地。
六七个皮肤黝黑,赤裸着上身,下半身裹着一件短袍,脚上踩着一双破旧不堪的麻鞋子,神色麻木地弯腰从地里挖地蛋。
最外围站在一个穿着纱衣的男人,手举着鞭子,时不时挥舞两下。
冯大青、刘六、冯七三人赫然在列,与众人不一样的是,三个人上半身都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短褂。
刘六小心翼翼地挪到冯大青旁边,脖子和肩膀黑白分明,他抬起脸问:“老大,咱们什么时候跑?”
“再等等。”冯大青声音压低,“轮船一刻钟后才开,到时我们假装如厕,一盏茶的时间,够我们游上船了。”
是时候展现这些日子他们苦练的泳技了。
“好。”刘六无声地张了张口,冯七在另一边沉默不言,拿着粗糙的铲子挖地蛋。
三人为了这场逃跑已经计划了整整将近两个月,为了摸清轮船到岛的时间就花了一个月。
为了降低这些番人的警惕性,他们又苦心劳力地挖了整整一个月的地蛋,就为了让这些番人不再日日盯着他们三人。
想到这,冯大青眼里就闪过一阵愤恨,阿巴斯那个混账羔子,竟然拿橡树诓骗他们。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回去后,他一定要让东家好好教他做人的道理。
管事叽里呱啦说了一段鸟语,冯大青三人赔了个笑,用手捂了捂肚子,又指了指密林。
管事挥了挥手,示意几人过去。
嘹亮的号角声音骤然响起,轮船靠岛了。
细软的沙子被热辣辣的太阳晒的滚烫,冯大青三人光着脚踩上去却丝毫没感到疼痛,他们靠着礁石,小心地跳下了海。
岛上的人早已站在岸边等待卸货,杂乱的人声响起,掩盖了因冯大青三人动作而翻滚的浪花声。
“今日可到了好货,大燕上等的白瓷,细腻如雪。”阿巴斯说。
阿巴斯是专跑大燕朝与弗朗州附近岛屿海上贸易之人,不论是人还是物他都运,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
“真的假的?那我得去看看。”罗拉玛朗笑道。
三人犹如浪里白条,悄无声息地靠近了船头,冯大青拽出腰间早早编好的麻绳,甩向栏杆,就着麻绳上的手柄结动作轻巧地爬了上去。
弗朗西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向栏杆,眼里闪过一丝疑惑,怎么这么多水?
“哪个箱子是?”罗拉玛翻了好几个箱子没翻到,忍不住问道。
这句话转移了弗朗西的注意力,他笑道:“那么好的东西怎么可能放这些箱子里,跟我来。”
两人向船舱深处走去。
冯大青三人拧开身上的水渍,避着人,进到了最底层的船舱,这里刚刚卸完货,地方宽敞,几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静静等着开船。
天气渐暖,上京城里来赶考的学子却越来越多,给寒冷的天气注入一丝生气。
临近会试,最后一日在东南斋上课,沈新带了奶茶给众人,夫子的也送的是奶茶。
在沈新再一次夸赞他家夫郎心灵手巧后,杜明凌笑了一下,“沈兄与夫郎真是伉俪情深。”
“我与夫郎年少相识相知,自然恩爱。”沈新坦然承认道。
这两日他按照南伯渊说的去查是否有其他人见过秦华的踪迹,然而得到的结论大失所望,他一个人都没找到。
秦华做事情不可能这么干净,一定是有人帮他,帮他把过往痕迹都掩盖了。
有这样能力并愿意帮他做事的人,不外乎是杜明凌和相府,但这事秦华是绝对不会让相府知道的。
所以肯定是杜明凌做的,那秦华是怎么跟杜明凌解释的呢?
另一边的黄启明脸上带着不赞同,“难不成沈兄将来守着一个夫郎过日子不成?”
“我自然愿意。”沈新回过神,笑了一下,“求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临川先生捧着奶茶的动作一顿,又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垂下目光,久久未语。
见状黄启明也不再说什么,众人说说笑笑间散去,以备明日的会试。
同样的名字,不一样的地点,沈新已经进过两次贡院了,此次更为熟练。
临行前,他特意跟秦宁讨要了一个幸运之吻,这次如若能高中状元,自然有秦宁一大半功劳。
想到近些日子每日早晨都坚持扎马步的三毛,沈新心情更加紧迫,他才是保护阿宁的人,绝不能让别人抢了这个位置。
凝神静气,等冗长的考场规则宣读完毕后,沈新仔细审题,落下了第一个字。
第127章
会试同乡试一样, 要连考三天两夜,初春严寒,贡院号舍条件简陋, 只有过道放着火炉, 大片大片的冷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沈新对面号舍的学子已经支应不住被抬走了, 瞧着样子像是发烧引起的昏厥。
会试一场,也不知道这人能不能活下去。
密密麻麻的号舍,塞了近千人的学子。
渡过了饥寒交迫整整三日,沈新终于被放了出来。
也不知道家里人怎么样了, 沈新归心似箭, 他和杨竹青简单寒暄几句, 又穿过拥挤的人群, 略过喧闹的人声和滚滚的马蹄,快步朝家的方向前进, 怕秦宁再出意外,沈新也没让人来接。
南伯渊刚到沈家, 就被家里的几个人看管起来,每日要跟着挑水劈柴干苦力活不说,那个叫三毛的小崽子每日都来找他比划比划。
偏偏他细胳膊细腿,南伯渊生怕一不小心把他弄伤了, 还击都不能痛快, 唯励就在旁边不错眼地盯着他。
他也曾经想要偷跑,但没等他出院门, 就又被抓了回来。
身兼数职,南伯渊很是疲累。
今日会试结束,沈新的那个夫郎从一大早就开始张罗买菜做饭, 修整宅院,给沈新接风洗尘。
南伯渊正木着脸打扫院子。
“东家回来了。”明长从巷口跑回了家,朗声道。
秦宁正在做红烧肉,闻言立马从灶房跑出来,往门口快步走去,正巧碰上了刚进门的沈新。
沈新见其他人和他们还有段距离,捏了捏秦宁的手,低声调笑道:“哪来的美夫郎投怀送抱?小生异常欢喜。”
“没个正形。”秦宁嗔了沈新一眼,在其他人刚到之前迅速挪开手,“当归红枣鸡汤已经熬好了,相公这几日辛苦了,快快回屋喝碗热汤。”
二毛三毛如今风雨不动地每日上着私塾,现在时间还早,他们还没回家。
“我先去洗漱一番。”沈新对其他人微微颔首后,又瞧了一眼在院子乖巧干活的南伯渊,回了屋。
“这几日怎么样?”沈新洗完澡端着热乎乎的鸡汤问。
秦宁拿着布巾擦拭着沈新湿哒哒的头发,墙角的火盆烧的噼里啪啦散出暖意,他说:“这几日没出门,家里挺安全的,我还做了件春衣,等你空了试试看。”
“好。”沈新笑了一下,“等会试和殿试结果出来,我就带着南伯渊去巡检司,把他交给巡检司,事情应当可以水落石出了。”
陆正清从南江府回上京后就升职了,如今已经是刑部侍郎,官居四品,还暂领巡检司巡检使一职,可谓风头无两。
秦宁轻轻“嗯”了一声,见沈新还在思索,拿着布巾的手力道微微加重,心疼道:“相公,喝碗汤就先休息吧,号舍里面条件艰苦,这几日肯定都没好好睡觉。”
“你陪我。”沈新抓住秦宁的手,理所当然道。
秦宁犹豫了一下,脱去外衣,和沈新一起躺在了床上,眯了一个午觉。
日光温暖,照在秦宁如玉的侧颜上更显柔和,沈新醒来深深吸了一口秦宁身上的香气,贴的更近了一些,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平和。
秦宁睁开眼,人还未醒,神色迷茫。
呆萌可爱,沈新见到后,忍不住侧头,亲了亲他的脸,又亲了亲他的唇。
“相公…”秦宁有些气喘,“等下还要吃晚饭。”
沈新舔了舔唇,意犹未尽地“嗯”了一声,坐了起来,问:“这几天南伯渊还老实吗?”
“没跑过。”秦宁被亲的晕晕乎乎,想了一会儿才回道,又偏头看向沈新问:“相公,你晚上想吃什么?”
“红烧肉,春笋炒肉,再来个清蒸河鱼。”沈新一下又一下捏着秦宁的手,“过两日天气暖和了我们去郊外踏青吧,上京春日美景我们还未曾见过。”
“好。”秦宁抽回手,“我下去做饭了。”
“让他们做吧。”沈新揽着秦宁的腰,不让他走。
“我想亲手做。”秦宁抿了抿唇,“不如相公去接二毛和三毛,等回来的时候饭也做好了。”
沈新抬起头,吻了一下秦宁,“也好。”
自从双胞胎去了私塾,沈新还没去接过,正好去了解了解两人平日在私塾的情况。
陈家私塾宅院外,十多个人正翘首以盼地看着院内,等着接孩子回家,沈新赫然在列,面无表情地听着周围大爷大娘唠着家常。
“金生昨日回家可说了,他小考考上了第三名呢,给他爹乐坏了,家里也没什么好吃的,他爹立马上街买了二斤猪肉回来包饺子。”一个两手缩在袖子里的大娘炫耀道。
旁边的小哥儿轻笑一声,“我家的娃已经把论语都背下来,如今已经开始阅读《增广贤文》了。”
沈新默默往外退了两步,拒绝参加这场攀比,见二毛三毛出来,他连忙拎着两人快步往家走。
二毛只发出一个“大”的音节,就被拉了起来,一脸懵地看着墙面在不断移动。
走出小巷,二毛和三毛才被放了下来,二毛笑了笑:“大哥,你会试考完啦。”
“大哥,你考的怎么样?”三毛更为直接。
“应当能中贡士。”沈新说。
会试合格者统称为贡士,前十名称为优贡。
成了贡士就可以进入殿选,殿选会选出前三甲和进士,成了进士便有了正式入朝为官的资格,名次越前,被授予的官职越重要。
前三甲极有可能在未来晋升为重要品阶的官员。
三人一路说笑着回了家。
三毛如今已经八岁了,身高也有三尺了,为了练功,他身上只穿了一层紧实的衣服,嘴里不断地发出“嘿”,“哈”的气音,举起小拳头,抬起小腿攻击着南伯渊。
“你怎么不还手啊?”打着打着,三毛有些着急地问。
南伯渊表情隐忍中透着生无可恋,他慢吞吞地伸出了一个手,跟三毛对打。
三毛打的兴致勃勃,沈新瞧了一会儿又在一边指导几下,便去看了看二毛的课业,然后吃饭。
也不知道杨弘维在哪里知道的沈新家住址,送了拜帖约沈新明日在聚贤楼见面。
第二日聚贤楼,二层雅间,杨弘维拿了把扇子来回晃悠,问:“沈兄,会试如何?可有把握?”
“八成把握能中选。”沈新回。
一月未见,杨弘维的面色有些苍白,看上去比之前虚弱不少,他问:“你最近如何?瞧着脸色不太好。”
“被禁足了。”杨弘维面色悻悻,“我不过是下了一趟扬州,想看看戏文上所说的扬州瘦马,倒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回家这些日子可真是遭了老罪了。”
这就是独属于阔二代的烦恼吧,沈新嘴角一抽,问:“杨兄见到想见的了吗?”
杨弘维撇了撇嘴,“一般吧,没有戏文里说的那么好看。”
他眼珠转了转,又问:“沈兄来上京这么久,可曾去过天香阁?”
天香阁,上京著名的春色销金窟,里面各色美女和小哥儿应有尽有,权贵们的日常玩乐之所。
“没有。”沈新摇了摇头,补充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此等美妙仙境,你竟然不感兴趣?”
杨弘维眼睛瞪大,继续游说道:
“今天晚上天香阁的依依姑娘和凌然公子同台表演,依依姑娘的舞姿堪称上京一绝,再加上凌然公子的琴音,那真是千金难换,沈兄真的不去?”
“不去。”沈新拒绝的干脆。
杨弘维长叹了一口气,没再劝沈新,喝了一口茶,假装不经意地问:“沈兄,我有一个朋友,他父母要强行让他和一个压根不感兴趣的人成婚,对方还身居高位,他不能直接拒绝,他如何做才能推掉这门亲事?你若是我那个朋友,你会如何做?”
朋友即本人系列,沈新没拆穿,按照杨弘维的想法往下说道:“你的朋友,若是男子事情很好办,只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不可托付终身的人就行了,这样只要是疼爱孩子的父母都不会同意这桩亲事的。”
见杨弘维眸色越来越亮,沈新补充道:“但这样做,这个男子的名声有污,日后成亲就难了。”
上京城姓杨的世家大族,掰着手指头都能数的过来,听闻威虎将军和同样出身将门的妻子感情甚笃,堪称夫妻和睦的典范,成亲二十多年,只育有一子,今年十九岁,是个纨绔,招猫逗狗,吃喝玩乐无一不精。
沈新扫了眼坐姿豪放的杨弘维,他面前坐着这个,确实很像。
“男子的名声有什么紧要。”杨弘维手里的扇子不断敲打着手心,显然是在思考如何破坏他为数不多的名声。
他自小见父亲被母亲管着的样子就发誓,将来绝不成亲,一个人自由自在的多好,即使成亲,他也绝不受人辖制。
沈新移开视线,喝了口茶,给杨弘维留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心想,这里的芙蓉糕吃着不错,口感顺滑又不甜,一会儿买点回去让秦宁和两个崽子尝尝,等明日他们一家也来这里搓一顿。
上次和杨竹青见面时,沈新收到了来自景和楼的一千多两银子分成,他现在手上阔绰的很。
杨弘维摇扇子的动作一停,学着读书人的样子拱了拱手,急急地站起来,“多谢沈兄解了燃眉之急,我还有事先走了,这顿饭记我账上。”
沈新看着他火急火燎的出了雅间,叫了声小二,指了指两人丝毫未动的菜,说:“把这些打包。”
“再给我把你们店里的时兴糕点和小吃各包一份,单独装起来。”
他刚刚可是给杨弘维出了个好主意,拿点糕点做报酬也不过分。
杨弘维可是占了大便宜了。
第128章
沈新从聚贤楼出来时刚过午时, 他拎着两包糕点转道去了秦家糕点铺。
铺子坐落在东居民区和商业区中间那条街上,白日里秦宁都在铺子里忙活。
上京富贵云集,人也爱尝试新鲜事物, 这里各类材料齐全, 能制作的糕点奶茶花样更多了。
如今天冷, 店里的奶茶很是畅销, 沈新到时,店里还排着长队,秦宁在柜台前全神贯注地收钱给客人饮品。
阿谷在柜台另一侧制作奶茶,珠章在包装糕点, 古墨书在柜台外面招呼客人, 唯志在角落坐着, 警惕着四周, 各司其职。
“秦掌柜,生意不错啊。”沈新大摇大摆地走上前, 手杵在柜台上笑了一下。
秦宁见到沈新,面露惊喜, 顾及着周围有人,浅浅一笑,轻声道:“相公先去旁边等我。”
“好嘞。”沈新退到一旁,安安静静看着秦宁收钱, 卖东西, 和客人交谈。
等秦宁忙完,沈新和他去了后院, 一个一个地把油纸打开,推荐道:“这是聚贤楼的雪酪、芙蓉糕、桂花糕和米糕,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秦宁拿筷子夹起一个雪酪, 咬了一口,问:“瞧着比咱们家的糕点精致,这个怎么卖的?”
“一盒糕点五两银子。”沈新答。
“算下来一块糕点要一两二钱银子,好贵。”秦宁叹了一口句。
他们家店里的奶茶卖的价格已经比南江府翻了一倍,二十文一杯,面包八文一块,没想到聚贤楼的糕点更贵,比原材料的价格翻了十倍不止。
“聚贤楼名气大,号称是上京第一酒楼。上京城的达官贵人又都是不差钱的主,价钱订的低了反而不能体现他们的身份。”沈新解释道。
秦宁点了点头,重新把油纸包了起来。
沈新疑惑:“怎么不吃了?”
“二毛三毛还没吃,等他们回来一起吃。”秦宁说。
沈新面色不赞同道:“凉了就不好吃了,你先吃,他们人小肚子小留一两块就行了。”
秦宁:“……”
总觉得哪里怪,但又很听话的吃了几块看中的糕点。
休整三日,沈新又去东南斋拜访夫子,顺便把自己的会试结束后誊写的题目和回答交由夫子阅览。
临川先生先是净手熏香,才接过了沈新手上的文章,仔细阅读起来。
“好好好,这篇有关对战的策论当为最佳,但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资政殿大学士范修容,他是个主和派,你这篇文章有点倾向于主战,老夫有点不确定了,不过…三甲之内必然有你一位。”
当文章一样精彩时,就要看主考官的倾向了,每个考官的品味不同,选取的文章自然也不同。
越往后说,临川先生语气越是可惜。
沈新笑了笑,面色沉稳道:“能进就好,学生所求不大。”
临川撇了沈新一眼,轻哼一声,“这事你别管了,距离殿试还有一个月,这些日子你好好放松放松,就不必来了。”
“是。”沈新弯腰作揖道,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沈新才下了山。
进了上京城不久就听见众人都在议论说,杨家公子前两日在天香阁为了给依依姑娘赎身,豪掷千金,最后被杨府赶来的护卫强行绑了回去的事情。
据说杨公子被护卫抗在肩上时,嘴里还在大喊:“依依姑娘,等我来赎你啊。”
模仿的那叫一个惟妙惟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夸杨弘维是个良善仁义之人。
沈新:这人动作还挺快的。
杜明凌下朝后,回了书房,皱着眉头问安虎:“怎么还没找到人?”
“公子恕罪,我们几个都快把上京城翻遍了也没见到他,他会不会已经出城了?”安虎低头拱手道,试探性问。
“晚间城门不开,白日又有人盯着,他不可能出城。”杜明凌沉思了一下,“接着找吧。”
不能让人知道
春意正浓,河边的柳树微微弯腰,抽芽的柳丝随风飘扬,偶尔落入水面,带起阵阵波纹。
二毛三毛和古墨书正撒着欢乱跑放风筝,银铃般的笑声撒向空中,两个孩子自从上了私塾就没出来玩过,可憋坏了。
上京城郊外大型山脉很少,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良田黑土。
“这里有点旷,不然我们去那边的青山吧,上面还有座庙,想必更为方便。”沈新摆好烧烤炉子,问秦宁。
秦宁摇摇头,“不用了,山上野味野菜多一些,但咱们带的食物够多,也用不上。而且这里平坦,放风筝也方便。”
“要不要吃鱼,我去抓两条?”沈新又问。
“好。”秦宁犹豫了一下,没跟着沈新往河边走,继续摆弄食材。
家里的几个小哥儿和妇人也是第一次出上京,不免有些兴奋,“东家,我见旁边有蕨菜,还有果子,不如去摘点拿过来烤了吃?”
秦宁想了想,安排道:“唯志,你跟着他们去。”
唯励伤好的差不多了,但被沈新留在了家里看管南伯渊,这次便没来。
“谢谢东家。”彩云福了一个四不像的礼,乐颠颠地挽着阿谷的手往旁边的密林走。
“东家,你就宠他们吧。”紫珍在一旁嘟囔道。
秦宁笑了一下,说:“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你也去跟他们玩一玩,放松放松。”
沈新和明见用树枝叉了几条鱼,放在石板上,三个孩子放下风筝跑了过来。
“东家,我们去打兔子吧。”古墨书双眼发光,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形拔高不少,已经快到沈新肩膀了。
二毛三毛在一旁不断点头。
“带弓箭了吗?”沈新看向古墨书。
“带了带了。”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即使到了上京,古墨书也没忘记练箭,每日比他人早起两刻钟,就为了多练半个小时的箭。
沈新跟忙活的秦宁说了一声,留了明长和明见在原地保护他们,便和三个孩子一起前往了荒山。
路上,沈新开始分配任务:“二毛三毛负责开路找猎物,兔子、稚鸡、野鸟都行,墨书负责打,可以吗?”
“可以。”三人响亮的回答在密林激起一阵波澜,挂在枝头的鸟儿叫了两声连忙飞走。
沈新手上垫着两块石头,坠在三个孩子身后,偶尔回头看一看营地有无问题。
不远处的官道偶尔闪过马车人影。
见到林间漂亮的野花沈新就随手折一只,他想尝试做个花环给秦宁带回去。
走走停停,四个人逛了将近半个时辰,古墨书打到了一只稚鸡,激动的满脸通红,立马要回去给秦宁看,沈新顺水推舟,几人往回走。
快到地方时,古墨书加快了步伐,朗声道:“东家,我打了只稚鸡,给你。”
二毛和三毛跟在后面跑,边跑边说:“稚鸡我们发现的。”
秦宁正坐在石板上休息,见状站了起来,笑眯眯道:“都这么厉害呢。”
古墨书,二毛三毛一起红了脸。
沈新:“……”
他咳嗽了一声,拉过秦宁的注意力,走到他旁边把花环递过去:“刚刚编的花环,给你。”
秦宁小心地接过花环,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好看的,谢谢相公。”
沈新得意地瞥了一眼三小只,矜持道:“我给你戴上吧。”
“好。”秦宁回。
古墨书忍不住偏头,在沈新看不见的角落撇了撇嘴。
春日微风,烤肉的香味被风吹出去老远,飘到了行进的马车里。
“什么味道?”王月婉皱了皱眉,一旁的王婆子把飘窗拉开一条小缝,往外看了看,说:“好似一一家人在踏青野餐。”
王月婉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好好的草木清醒味都被这些人给糟蹋了,让马夫快些。”
“是。”婆子敲了敲木板,马夫会意,开始提速。
沈新一家吃喝玩乐,美美的过了一个下午才回家。
一个月转瞬即逝,转眼便到了会试放榜的日子。
上京的四月已经褪去了严寒,
今天一大早,秦宁早早起来亲自做了红烧鲤鱼和年糕,想占个好福气。
饭桌上,二毛一脸期待地问:“大哥,今天我们能不能跟着去看榜?”
“可以。”沈新想了一下,对明长说,“一会儿你去跟他们的夫子告个假。”
“谢谢大哥。”二毛笑眯了眼。
三毛冷哼一声,在一旁嘟嘟囔囔,又往嘴里送了一大块年糕,“之前我说的时候就不行,二哥一开口就行了。”
“上京人多,榜下有趣的事情肯定也多,这才想着让你们见识一下。”沈新挑了一下眉,“怎么?你不想去看榜,想去私塾?”
“没有没有。”三毛头摇成拨浪鼓,给沈新夹了一筷子鱼肉,讨好一笑,“大哥,吃肉。”
秦宁抬起面饼掩住唇边的笑意。
主街道路宽大,但正中间的路是留给马车通行的,人走在两边略显拥挤。
从主街走到贡院,一路上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放榜相关的事情,秦宁二毛三毛等人成功被这些人说的话洗脑了,变得紧张起来。
到了时间,几名官员手持朱红的长卷从贡院里走了出来,面容严肃,众人屏息以待,现场突然安静。
“今日放榜,请诸位考生自行览阅。”放榜考官贴完榜文,便退回贡院。
人群重新熙攘,一窝蜂地涌向榜单,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张薄如蝉翼的纸。
第129章
明黄色的榜纸最上面, 朱红色的沈新赫然在列。
沈新看向名字旁边的籍贯信息,和他对得上,心里略显诧异, 夫子不是说他的文章不符合主考官的倾向吗…
没等他继续想, 秦宁的话就拿回了他的注意力。
秦宁瞧了瞧四周略显安静的人群, 有些抓住沈新的胳膊, 低声道,“相公,你是第一名诶。”
人太多,二毛三毛没地方能活动跳起来看榜, 此时正急的团团转, 听见秦宁的话, 三毛激动的脸色通红, 刚要大喊,二毛眼疾手快地捂住他的嘴巴, 阻止了一场社死的发生。
等三毛反应过来,承诺不大喊大叫后, 二毛才放开手,牵住沈新的手,眼睛亮晶晶地说:“大哥好厉害。”
秦宁抬起头,用眼神来回描绘榜文上沈新这两个字, 眼里都是崇拜和欣喜。
相公好厉害。
几个员外乡绅就等着榜下捉婿, 但见到沈新旁边的秦宁,歇了迈向他的脚步, 开始物色下一个人选。
榜下议论纷纷,有人惋惜有人惊喜,有人状若癫狂, 有人喃喃自语不可置信,尽显众生百态。
最后,沈新在二榜五十六名的位置看见了杨竹青,一张榜文有一百位学子,今年会试取前三百五十名贡士,杨竹青是第一百五十八名,也可以参加殿试了。
“咱们回去吧。”沈新回过神来,跟秦宁说。
秦宁使劲点点头,眼里都是笑意:“今天得好好庆祝庆祝。”
杨竹青扒开人群,朝沈新走了过来,拱手恭贺道:“沈兄,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沈新拱手回礼,“刚刚我夫郎还说要做顿好饭,不如杨兄和一起去庆贺一番。”
杨竹青摇摇头,拒绝道:“我夫郎信上说他启程要来上京了,估摸着这几日就要到了,我要去码头等等看人来没来。”
“也好。”沈新同杨竹青告辞,携秦宁和双胞胎往家走。
路过商业街,三毛的眼睛就没从街道两边的食物下来过,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央求道:“哥哥,咱们买点果干饭后解解腻吧……”
到了上京秦宁每日会给二毛和三毛一人五文钱零花,让二小只买东西吃,相应的,除了沈新偶尔带一些,家里就没怎么买过小吃了。
秦宁犹豫了一下,微微点头,“行,但不准吃太多。”
“好哦。”二毛和三毛乖乖点头。
殿试是在会试张榜后的第三天开始,所有通过会试的学子要由宦官带领一齐去往大内的崇政殿,现场答卷。
考卷和会试考试范围大差不差,也是策问、诗赋、经义、史论这四大方向。
答题时间为一个时辰,学子考完主考官当场阅卷,选出初步的前三名。
接下来官家会亲自对前三名进行问话,定下状元、探花和榜眼的次序。
这一套流程下来也得一上午了,大内情况不明,最好是少饮水,以免无厕可去。
三天后,天还没亮,沈家一大家子人就起来了,掌灯做饭,整理笔墨,清洁院子,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沈新家在外城,距离大内还有好一段路程,走路就要将近一个时辰。
殿试辰正时刻开始,加上吃饭洗漱的时间,沈新寅正就起来了。
他换好青色襕衫,系上同色腰带,戴好幞头,登上黑色靴子,刚准备出去,秦宁就进了主屋,他伸手帮沈新正了正幞头,说:“要不相公还是穿买的衣服吧,我做的这身太简单了些。”
“我看这身衣服就挺好,清淡素雅,穿着去殿试正正好,再合时宜不过了。”沈新就着弯腰,亲了一口秦宁的唇,“而且这是阿宁的心意,我怎么能辜负。”
秦宁“嗯”了一声,沈新搓了一下秦宁通红的耳朵,语气变得认真道:“今日一定要看住南伯渊别让他跑了。”
这些天过去,南伯渊也想明白了沈新的目的,他明白了沈新想秋后算账,自然会抓紧殿试前最后的时间,全力以赴地逃跑。
“我明白,相公放心。”秦宁理了理沈新因为弯腰而发皱的前襟,面色认真。
二人携手下了楼梯,又在到达大厅之前松开了手,开始落座吃饭。
目送沈新离开家门后,秦宁的笑意淡了下来。
明久和唯志护送那几个妇人和小哥儿去店里做生意了,家里就剩下明长和唯励。
秦宁看着立在门口的明长和唯励,又看向一旁拿着扫帚心不在焉扫地的南伯渊,他轻声道:“明长去找根最大最粗的绳子。”
不过几息,明长道:“东家,绳子拿来了。”
“把南伯渊捆起来。”秦宁继续说。
南伯渊耳朵一直竖着,听到这话,面色一变,立马叫嚷起来,据理力争道:“你这小哥儿做什么要绑我?”
明长和唯励动作迅速靠近南伯渊,一人捂嘴辖制,一人拿绳子绑人,配合默契。
一时间,院子内南伯渊微不足道的“唔唔唔”的挣扎音。
秦宁慢步走到南伯渊面前,居高临下地说:“今日我们三个唯一的一个任务就是看牢你,你的某些心思就别想了。”
南伯渊眼里闪过一丝错愕,也忘记了挣扎,疑问不断在脑海里盘旋,自己是如何被发现的。
日前,沈新和杨竹青约定好了今日在主街内城门口汇合,一同前往大内。
大内灰白相间的城墙格外高大,主城门雕饰华丽,匾额上用金粉书写的大内二字,格外肃杀,屋顶的黄色琉璃瓦在阳光下散出刺眼的光芒。
两人到时,门前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学子,不说个个都是俊逸不凡,也是端方持重的温良君子。
到了时辰,大内厚重的城门被士兵们缓缓打开,一列身着墨绿色长袍微微弯腰的宦官鱼贯而出,确认无误诸位贡生的身份,让贡生们按照会试榜文的先后排序,领大家进了大内,穿过长长的过道,到了崇政殿。
“贡士进殿。”门口的宦官高声通报道。
殿内鸦雀无声,干净的大理石映出人影,几位主考官穿着庄重的朝服立在殿前,宝座之上坐着当朝最尊贵的天子,燕景帝。
一行人踏进殿内,齐齐跪倒在地叩首,齐声说:“臣等参见陛下。”
“免礼。”燕景帝威严的声音在沈新头上炸响。
等贡生们都站了起来做好,大学士范修容慢步上前,朗声道:“殿试开始。”
几乎是同一时刻,角落的时辰香升起了白烟。
顶着大学士的目光,沈新拿起试卷先前后翻了一遍,一共四道考题,其他的先不必说,此次策论的题目竟然是如何保证粮草能送到前线将士手上。
沈新沉思片刻,开始落笔,等他再次抬头思绪回笼时,燃香只剩下一半了。
他轻吐一口气,一笔一划地把答案誊写在了试卷上,有时余光还能看到范修容紫色带着刺绣的衣袍从他身边走过。
笔试过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二百多名贡生都端坐在位置上,殿内静的都能听见学子的呼吸声,有人急促,有人平缓。
“陛下,这是老臣们合力定下的前三名,请您示下。”温和的声音在大殿响起。
“拿过来。”燕景帝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一旁的宦官赶紧碎步上前接过试卷呈了上去。
这时,沈新趁着没人注意,微微抬起脸看见了燕景帝的脸。
面色比常人更显蜡黄暗沉,瞧着不像是能活的长久的样子,他记得书里有写秦安安和燕临川成亲五年后,燕景帝驾崩,两人正式成为帝后。
又过一会儿,燕景帝旁边的宦官尖声道:“沈新,楚衽明,程皓轩上前一步。”
楚衽明,当今礼部尚书楚德诚嫡次子。
程皓轩,和沈新一样是从地方府州千军万马考上来的学子,好像还是当今工部尚书程嘉文的远房亲戚。
不过怎么之前聚贤楼里议论的几个有才有名的世家子怎么都不在此次会试前列,难道他们都是水货?沈新心里闪过一抹疑惑…
他紧跟着另外二人的动作,同时弯腰作揖行礼,“臣等见过陛下。”
燕景帝目光垂落在三人身上,说:“都抬起头来。”
三人抬起头,目光自然垂落看向地面。
燕景帝继续开口:“若是国库空虚,你们会如何解决?”
沈新是第一位回答的,他说:“国库空虚可从两个方向进行攻克,一为创造收入,二为减少开支,目前大燕有四大经济体系,一为农业…”
等三人洋洋洒洒从各自的角度给出答案后,燕景帝又问:“你们三人可曾成家?”
“未曾。”楚衽明回。
“大丈夫未曾立业,没想过成家之事。”程皓轩一脸正气道。
“已经成家二载,和夫郎感情甚笃。”沈新回道。
燕景帝看着手里沈新试卷上的红圈陷沉思了一下,开口道:“沈新当为状元,楚衽明当为探花,程皓轩当为榜眼。”
“臣谢过陛下。”沈新三人的道谢声和宦官跑到外殿朗声宣布消息的声音、士兵向外面通报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长久安静的宫殿瞬间热闹了起来。
第130章
燕景帝点完三甲, 就转去内殿休息了,殿内只剩下主考官和诸多学子。
接下来是由内侍进行殿试唱名,公布殿试成绩, 唱名由高到低, 由前到后, 声音从崇政殿穿过重重宫门, 直达上京城大街小巷。
一共取了二百名进士,每念到一个人名,学子中间就有人站出来弯腰朗声谢恩,这场唱名花了将近一个时辰才结束。
结束后, 立在门外的内侍领着新科进士去了偏殿, 要他们穿上进士们统一穿的深蓝色袍服, 幞头和腰带。
前三甲更为不同, 沈新拿到的是正红色的朝服,朝服领口和袖口上都是用金线特制的花纹, 幞头顶上还镶嵌着珠玉两旁是绣好的状元花,腰带为黑色玉带, 靴子虽为黑色,但鞋面上还秀着金线暗花,就是状元袍服是做好的,袖口对沈新来说有一点短。
他换好衣服, 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放在一起, 问立在门口的内侍:“内侍大人,不知换下来的衣物如何带出宫门?”
内侍瞧着年纪不大, 他顿了一下,说:“大人可以先拿着,到了宫门交给家里人便是。”
“好, 多谢刘内侍。”沈新笑了一下。
沈新拎着一个小包裹走了出来,扫了一圈,除了其他学子身着黑袍,榜眼和探花的朝服和他的大差不大,就是颜色略比他的淡一些,幞头上也没有花朵。
人齐了,为首的高级内侍讲了一通规矩,领着新科进士向宫门外出发。
准备打马游街。
路上,内侍沈新嘱咐沈新:“咱家不能出宫门,大人切记到了宫门外骑的是最前面的白马,也就是禁军手里牵着的那匹马,要绕主街三圈仪式才算结束。”
“明白。”沈新沉声道。
“大人家里人可在宫外迎接?不如这包裹就交给他们,于大人也方便。”
“我家里人没来,这个放在马背上也不耽误事。”沈新笑了一下。
蔡兴全满是褶皱的脸抖动了一下,这真是他这么多年见过最接地气的状元郎了。
宫外三匹白马,并两匹黑马和一列禁军整装以待,沈新朝内侍拱了拱手,率先出了宫门,和禁军打了个招呼,又拍了拍马头,把包袱放在马背上,左手握住缰绳,左脚踏在马镫上稍微借力,迅速抬起右腿,跨过马背,坐在了鞍座上。
状元不光长相不俗,上马的动作也是行云流水,牵马的禁军默默在心里赞了一句,松开了缰绳。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沈新坐在俊美的白马上,望着街道两旁一张张兴奋好奇的脸,突然懂了这种心境。
有大胆子的人不光往沈新身上扔鲜花,还夸沈新:“状元郎好俊啊!”
沈新腰背挺直,保持微笑,微微颔首。
“百姓如此热情,真是让人感动。”榜眼程皓轩在一旁叹道。
楚衽明“嗯”了一声。
百姓的话还在继续,“状元郎哪里人啊?”
“可曾娶妻?”
“状元郎年纪轻轻就高中状元,可曾有什么秘方?”
沈新目光巡视过去,见到唯志并不意外,他朗声道:“在下每日都在秦家糕点铺里吃糕点喝奶茶来提高精神,如此才能勤学苦读,得中状元。”
人群一片哗然,有人质疑,有人询问真假,有人问秦家糕点铺在哪里?
这波免费广告的推广量堪称完美,沈新见目的达到了便不再言语。
一众学子听到沈新说的话,沉默了半响没开口,过了好一会儿,左右的楚衽明和程皓轩同时赞叹道:“沈兄高明,在下佩服。”
“不过些许谋生手段,诸位见笑了。”沈新谦虚了一下。
游街还在继续,有些性子急的人赶往秦家糕点铺买状元郎吃过的糕点了。
沈家宅院,秦宁坐在厅前摆弄着棋盘,一人对弈也不显无聊,南伯渊被绑在了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明长和唯励像两座门神一左一右立在门口。
就在这时,院前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有些听不清的喊叫,“东家,东家,中了。”
“东家,东家中了状元。”
秦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明长先一步过去开了门。
传进来的声音更加清晰,“大东家中了状元。”
秦宁紧随其后快步走到院内,他握紧双手问:“相公中了状元?”
珠章顾不得气喘,急忙点头,“大东家正打马游街呢,还说了是因为吃了咱们铺子的糕点和奶茶才能考上状元的,如今铺子里人都爆满了,但后厨里剩下的原材料都不多了,估计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卖完了。”
说到最后,珠章语气里还有些遗憾,不过他马上就换了语气,“大东家穿着一身红衣骑着白马,我远远瞧上一眼,可是气派,不如东家去街上看看?”
秦宁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此刻他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他再次定了定神,压住不断向上的嘴角,看了一眼南伯渊,有些心动和犹豫。
“东家去吧,那可是状元啊,多少读书人一辈子,几辈子也考不到的荣耀。”明长建议道。
“就是就是,我和明长还看不住一个被捆住的虾米?东家和唯志一起去看看热闹,我从街上过来个听见不少女子和小哥儿夸状元相貌呢。”珠章在一旁加码道。
南伯渊咬了咬牙,平日也没见这个沈新读书写文章,竟然还高中了状元,那他…
秦宁抿了一下唇,“那我和唯志一起去,你们看好南伯渊。”
“东家放心。”明长和珠章一起应声。
出了家门,秦宁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直奔商业主街喧嚣人群处。
游街从大内御街开始,穿过内城南门,经过东西南北四大商业主街,再回到南门,就算一圈。
秦宁穿过东街走到西街才赶上游街队伍,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马背上身着红色状元袍、英姿俊逸的沈新,愣了一下,再挪不开眼。
相公好好看。
沈新心有所感,偏头看见了秦宁,他嘴角向上扬了些,眼睛里有了真实的笑意。
周围人群的欢呼声更大些,秦宁被沈新的笑晃了晃神,眼珠一瞬间错开,又移了回来。
沈新拉紧缰绳,白马速度慢了下来,他举了举手里的包袱,用唇语说:“天冷,快回去吧。”
秦宁看见沈新手里的衣物,有些慌张的心一下就安定了下来,回了沈新一个浅笑,等看不见队伍时,转道去了二毛三毛的私塾,领他们又看了一圈神采飞扬的沈新,才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三圈逛完,已经下午了,沈新骑着马还好,后面那些走路走了三圈的进士精神都萎靡不少,蔡内侍交代了新科进士三日后要进宫参加琼林宴后,众人便各自散去。
沈新刚进小巷,就见明久眼睛亮了一下,没等他打招呼,明久就蹭的一下往巷内跑去。
沈新摸了摸脸,有些不解,他现在应该格外英俊才是,怎么还跑了。
进了巷子,沈新一眼就见到了他家大门上挂的两盏红灯笼,躲过邻居的纠缠,他进了院门。
明见开始在门外放了鞭炮,噼里啪啦的炸响。
其他人板板正正站成一列,最前面的秦宁和双胞胎,气势如虹道:“恭喜相公/大哥/东家高中状元!!!”
宅院内也重新布置了一番,稍显喜庆,沈新没忍住笑了一下,“同喜同喜。”
考中状元除了土地和金银的奖励,沈新还可以直接被皇帝授予六品或七品的京官,晋升潜力巨大,官越大手底下的人越多,这些早些年的亲信能谋求的也越多,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他这么说也不算错。
“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快吃饭吧。”秦宁走上前,又仔细瞧了一下沈新。
沈新牵住了他的衣袖,柔声道:“确实有点饿了,你午饭吃的什么?”
“我们没吃,在等大哥回来。”院内香气弥漫,三毛吸溜了一下口水。
“那就快点开饭。”沈新笑了一下。
沈新换完常服下楼,饭桌已经摆好了,他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敬道,“这些日子,家里的事情多亏夫郎安排,沈瑾和沈瑜认真读书,大家帮忙,这杯酒我敬大家,你们都辛苦了。”
在场之人无一不动容感动,几个心思细腻的小哥儿和女子已经红了眼眶。
“我敬相公。”秦宁端起了小半杯酒。
“敬东家。”明长端起酒杯道。
“恭喜东家。”
二毛三毛看着碗里的果汁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黄酒入喉,带起一阵暖意,沈新夹了一筷子菜,说:“吃饭。”
众人和和睦睦,说说笑笑地吃饭,南伯渊窝在角落,抬头望天思考今后的出路。
喧闹过后只剩寂静,晚间,沈新洗完漱回来见秦宁在数银子,他走过去有些得意道:“今日是不是狠赚了一笔银子?”
秦宁“嗯”了一声,言笑晏晏道:“多亏相公这个活招牌,看来日后铺子的生意也不用愁了。”
“这样的话,或许可以分开人手再开一家烧烤铺子了,多赚一些银子。上京城大房子贵,等相公日后授了官,还是要租一个离内城近些的房子,以后上下朝也方便。”
沈新看着烛光下不断打算盘的秦宁,心下发软,有些心猿意马,他顺势离的更近了些,捏住秦宁的手,意有所指道:“我考上了状元又给铺子带来了生意,做的这么好,是不是该有些奖励?”
前前后后加起来他得养精蓄锐了一个月,可给他憋惨了。
夫夫一场,秦宁自然知道沈新的意思,只不过不论经历多少次,还是很害羞,他偏过头轻声答应:“好。”
沈新嘴角微勾,反应迅速地弯腰抱起秦宁,向炕上走去…